更为深入的考察发现了更多的东西。后来证明,下巴骨原来属于一只猩猩,曾经修补过,牙齿用锉刀锉过,以便看起来像人牙,连接处有些破损从而不易看出破绽。两块碎片都涂成褐色并一起放置在沙砾深坑里。
1953年11月,奥克莱宣布这一发现,立刻出现了这样的通栏标题:辟尔唐猿人是一场骗局,化石作假使得科学家受到猴子的愚弄。
没有人确切知道谁是这一骗局的始作俑者。道森可能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酷爱化石,而辟尔唐人确实使他的名字列入了科学史册。福尔摩斯的作者柯南·道尔(ArthurConan Doyle,1859—1930)是又一位可能的嫌疑人:他住在附近,热衷于不择手段地嘲弄科学家。但是没有人知道底细。能够肯定的是,一些著名的英国科学家相信这是真的——也许是因为他们不愿再看到,在人类起源早期史的研究中,法国和德国总是独占鳌头,或者也许在某些情况下,大脑袋反映了他们自己的信念,头脑是现代人脱颖而出的显著特性。
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看来,这些优秀出众的科学家居然会对(现在看来)如此明显的骗局轻信不疑,实在令人吃惊。但是,正如阿西莫夫针对这类主题所评述的,后见之明当然容易。1911年人们很少知道人科动物的进化——现在掌握的复杂定年法和测试技术,当年的研究者都没有。辟尔唐人可以看成是一个极好的教训,说明一个人多么容易被自己的偏见和假设所愚弄。我们太多地看到我们想要看到的东西,而如果我们真的想要找到真理,我们必须看得更远些。
这场骗局的直接效应就是使古人类学威信扫地。英国议会的一位议员提议解散大英博物馆,凯斯1955年在尴尬中去世,一生良好的职业声誉受到严重玷污。一时间,这一职业的整个科学可靠性都成了问题,人们怀疑,从如此少的证据,怎能作出如此之多精确的推测来呢!
但是科学必定可以自我纠错,它会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大多数人类学家认为,一个大的脑袋是人科动物最突出的特征之一。人类的虚荣心和辟尔唐人的骗局长时间强化了这一思想。现在辟尔唐人名声扫地,更多的人类学家把注意力放在这一不断增多的证据上,即小脑袋的南方古猿可以直立行走。人科动物的定义现在不再是看脑袋的大小,而是注意腿和骨盆的形状。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这样的前提,脑容量仍然占有一定的地位,还有就是工具的使用。
“用手的人”
1961年发现的“咬碎坚果之人”与利基的人类早期史观点不相吻合,就在这一新闻发布不久,他的儿子乔纳森在奥杜韦峡谷又发现了一块头骨碎片,看来像是“高级”人科动物。专家们用钾氩定年法确定其年代约为175万年之久,从现场发现的工具看来,似乎已经有熟练运用双手的能力。于是,这块化石被命名为“用手的人”。
利基的儿子理查德(Richard Leakey,1944—)写道:“这是第一个证据,证明人类谱系的早期成员是南方古猿的同代人,而不是像我们普遍相信的那样是它的后代。”
但是它确实是截然不同的其他物种还是另一个南方古猿,人们为此争论不休。这个区域还发现了其他的碎片,利基一家认为它们属于同一个体的不同部分,但这一鉴定和假设引起了一些异议和批评。
1972年,和理查德一起在肯尼亚的东图尔卡纳工作的尼更奥(Bernard Ngeneo)发现了一个类似的头盏骨,叫做“1470"。后来这一头盖骨其他的碎片也找到了,理查德的妻子玛爱娃(Maeve Leakey,1942—)和一群解剖学家把它们复原。理查德相信这个头盖骨是一个真正人类祖先的最古老化石,因为它的脑容量相当大,年龄测定为189万年(南方古猿和其他人科动物化石则成了旁系)。
与此同时,更多的南方古猿证据在其他地方正在出土。
露西
1974年11月30日,人类学家约翰森作出了一个令人激动的化石发现。他和他的同事在埃塞俄比亚的遥远边区哈达工作,在那里他们挖出了一个迄今最完全的骨骼,距今350万年。现场勘探人员根据骨盆的形状判断,这是一具女人的标本,于是,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露西。尽管不能绝对肯定这是女性(现场周围没有男性骨盆可资比较),但名字却沿用了下来。给她的科学名字是南方古猿阿法种(即使这些化石没有一个是来自南方,只是第一个古猿是在南非发现的。有些人还在争辩,用“猿”来描述是否正确,但是名字已经沿用下来了)。
露西个子很小——直立只有4英尺高——脑袋很小,这就强化了如下的观念,“行走的高个子”先于脑容量的扩大。约翰森发现了一个化石女人的说法不胫而走。然而,正如通常那样,随之而起的是许多争论:关于化石的年龄(也许它只有300万年)、关于玛丽·利基在1 000英里之外发现的化石是不是同一物种(约翰森宣称是同一物种,而玛丽说不是)以及这一化石在人科动物历史上的地位。
在20世纪80年代初,局面相当混乱,80年代的发现虽然精彩,但确实无助于澄清真相。
特卡纳男孩
1984年8月的一天,基穆(Kamoya Kimeu,1940—)正在肯尼亚境内的特卡纳湖边工作,那天他又返回来再次审视昨天在这里路过时看到的犀牛头骨。基穆是和理查德·利基以及沃克(Alan Walker)一起工作的一组专家的组长,理查德·利基现在是肯尼亚博物馆馆长,而沃克是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的成员。从事这类工作需要敏锐的眼光和识别奇异而又能说明问题的形状、颜色或结构的能力,再加上对每一种现象回溯、重审和反思的耐心。
突然一件奇怪的小东西吸引了基穆的眼光:一片小小的头盖骨碎片。第二天全体工作人员都回到那里。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发现了其余的部分,它原来是直立人头盖骨的一部分。他们花了好几天时间把找到的碎片筛选、分类、并黏合在一起。但是大部分仍然找不到。他们决定再找一天。第二天,纯粹是碰运气,居然发现了不少战利品:在一株山楂树底部的乱石堆中,有一枚微细的牙齿片段,还有一些失踪的面骨。大家继续寻找。最后发现的是最完整的直立人骨骼,第一次发现了160万年前的古人。这是一个男孩,大约12岁,站立时约高5英尺4英寸,对于他的年纪,这一高度已是相当令人吃惊了。
黑头骨人
回到1959年玛丽·利基的“咬碎坚果之人”,1985年沃克发现了另一个南方古猿,具有巨大的下颌和突出的眉脊。它被称为“黑头骨人”,因为它的化石颜色是黑色的,在肯尼亚的土坎那湖附近发现,定年为250万至260万年之间。有时称之为“超粗壮人”,这是一种更古老的粗壮型物种,分类学上属于南方古猿粗壮型。在所有人科动物头骨中,它的脑容量是最小的,尽管它并不是已经发现的最早的人科动物。它的眉脊最为突出。根据其巨大的臼齿(是现代人的四至五倍)和附在脊突。七的发达的下巴肌肉来判断,显然已习惯于咀嚼粗硬的植物茎部或者咬碎种子或坚果。它的头部和面部也比其他南方古猿更为向前倾斜。
黑头骨人比南方古猿鲍氏种早75万年的事实暗示,南方古猿粗壮型是人科动物谱系中一个生活了很长时间而且很成功的分支。事实上,1989年理查德·利基对谱系又有新的看法,他的结论是:依据已有证据,要描述人类的确切演化过程还为时过早。
没有解决的奥秘和后来的发现
在最近几十年里,化石记录尽管粗略,但有一点是越来越明确了:南方古猿必须被看做是一个共享重要特性的亚科。它们已经习惯于直立,是具有类人的牙齿和脑袋相对较小的两足动物。它们会使用工具。它们是人科动物祖先的合适候选者。但是到了20世纪末,越来越清楚的是,所谓人科动物的谱系树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像一棵树,缺乏明确定义的分支和亚分支,倒是更像一株稠密而杂乱的树丛。大量不断发现的新化石和一些已有的发现,在新理论和新技术的重新审查后,表明南方古猿并不是单一的物种,而是生活在500万至390万年前七种明显不同的物种。
这七个物种现在分别命名为南方古猿湖畔种、南方古猿阿法种、南方古猿粗壮种、南方古猿羚羊河种、南方古猿埃塞俄比亚种、南方古猿非洲种和南方古猿鲍氏种。然而还要注意,并不是所有的专家都同意存在七类不同的物种。有人质询这是否囊括了全部,有人认为还应该加上一种。然而,大多数专家都普遍接受这样的观点:南方古猿属于人科动物亚科,这一亚科包括了人类;并且南方古猿的一个物种正是现代人的祖先(具体到哪个物种是人类的祖先专家则有不同意见。)。
更为错综复杂的是,在不同的南方古猿中,专家们对其进化关系达不成共识。只有一点得到了普遍共识,那就是:大约在250万年前,导致现代人出现的进化谱系源于后来出现的南方古猿;大约100万年前,出于未知的原因,南方古猿最近的物种趋于灭绝。
东非的各种发现和最早的人类曾与南方古猿同时占据同样的领地这一共识,引出了许多问题。难道南方古猿和人类没有交配?是人类灭绝了南方古猿?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至少我们可以肯定,已知的南方古猿和人类享有共同的祖先。
许多专家认为我们有理由假设,人类至少在200万年前就已经出现在东非,至少与南方古猿中的一个分支(南方古猿鲍氏种)平行发展。这两支人科动物的不同谱系显然至少同时生活了100万年,在这以后,南方古猿显然永远消失了。与此同时,能人这支谱系演变为以后的形式——直立人,直立人又发展成为智人(现代人)。
似乎越来越可信的是,这一谱系树是在600万年前分的岔,在这以后,各种猿、人、人-猿和类-人长期共存。有些专家认为,多至15个人种长时间存在,有些人甚至建议,在1000万年前有10种不同的人种同时存在。目前的证据让我们还无法肯定,他们是和平相处还是互相仇杀,我们也许永远也得不到答案。我们也无法从现有的记录肯定,谁是我们直接的祖先,谁是我们的远亲。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故事,在继续探讨人类和前人类之过去的更多线索时,肯定还会出现更多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