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坚毅铿锵的女子,有为理想孑然而走的勇气,亦有对梦想的坚持与忍耐。她是那个时代里,优雅明丽的美好。
1933年,林徽因开始了她的建筑考察工作。其中,前往山西大同的云冈石窟,便是其中一次重要的考察。
当火车驶入大同站时,梁思成、林徽因等营造学社的同事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愣住了。他们无法相信,这般破败的景致就是曾经恢宏一时的辽、金两代的陪都——西京。从火车站广场上望出去,没有几座像样的楼房,大都是些窑洞式的平房,满目败舍残墙。大街上没有一棵树,尘土飞扬直迷眼睛。
车站广场上聚集着许多驼帮。林徽因头一回看到大群大群的骆驼,成百上千的骆驼一队队涌进来。这些傲岸而沉默的生物的影子,被九月的夕阳拉得长长的,驼铃苍凉地震响了干燥的空气。这大群的骆驼总是让人想起远古与深邃,想起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这情景,仿佛是从遥远年代飘来的古歌。
林徽因、梁思成加上刘敦桢和莫宗江一行四人,沿着尘土飞扬的街道搜寻旅馆,强烈的骆驼粪尿气味熏得他们捂着鼻子直咳嗽。偌大一个大同城,竟然找不到一家能够栖身的旅馆。街上全是大车店一类的简陋的旅社,穿着羊皮服的骆驼客成帮结伙蹲踞在铺面的门口,呼噜呼噜喝着盛在粗瓷蓝花大碗里的玉茭稀粥,剃得精光的头顶冒着热气。
出大同城西三十多里,便是云冈石窟。
石窟依武周山北崖开凿,面朝武烈河,五十多座洞窟一字排开。这座石窟开凿于北魏文成帝和平初年(公元460年),与中原北方地区的洛阳龙门石窟和西北高原的敦煌莫高窟,一同被列为中外知名的“三大石窟”。
《魏书·释老志》记载,北魏和平年间(公元460—465年),高僧昙曜主持在京城郊武周塞开凿了五所石窟,即云冈16~20窟,后人称“昙曜五窟”。它是云冈石窟群中最早的五窟。其他各洞窟完成于北魏太和十九年(公元495年)迁都洛阳之前。其主要洞窟大约在四十年间建成。
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漯水》中写道:“凿石开山,因岩结构,真容巨状,世法所希。山堂水殿,烟寺相望,林渊锦镜,缀目新眺。”使后人可窥当时之盛况。
云冈石窟的开凿,不凭借天然洞窟,完全以人工辟山凿洞。昙曜五窟,平面呈马蹄形,弯窿顶是苦行僧结茅为庐的草庐形状,主佛占据洞窟的绝大部分空间,四面石壁雕以千佛,使朝拜者一进洞窟必须仰视,才得窥见真容。这五尊佛像,是昙曜和尚为了取悦当时的统治者,模拟北魏王朝五位皇帝的真容而雕凿的。主佛像高大威严,充满尊贵神圣的气息。
正当一行人为眼前的壮美而惊叹时,远处响起了《华严经》。排箫、琵琶、长笛奏出的美妙的仙乐缭绕在耳畔。这穿越了一千五百年时光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消损,仍然轰轰烈烈地震荡着世人的灵魂。
在这被千年光阴雕刻的石窟里,营造学社一行人对建筑进行了素描与拓片。接着,他们又去了巨刹华严寺和善化寺。这项工作结束后梁思成和莫宗江要去应县考察木塔,林徽因和刘敦桢返回北平,整理资料。
1934年夏天,梁氏夫妇继去年9月云冈石窟考察之后,又来到山西吕梁山区的汾阳。
他们原本计划到北戴河度假,临行时费正清和夫人费慰梅告诉他们,美国传教士朋友汉莫在山西汾阳城外买了一座别墅,梁思成原来也想到洪洞考察,两地相距很近,于是便一同前往。
这是他们第二次山西之行。虽名为消暑避夏,怎奈夫妇二人一看到古建筑就迈不开腿,把度假变成了工作。费正清回忆道:
菲利斯(林徽因英文名)穿着白裤子,蓝衬衫,与穿着卡其布的思成相比更显得清爽整洁。每到一座庙宇,思成便用他的莱卡照相机从各个方位把它拍摄下来,我们则帮助菲利斯进行测量,并按比例绘图,工作往往需要整整一天,只是中午暂停下来吃一顿野餐。思成虽然脚有点跛,但他仍然能爬上屋顶和屋椽拍照或测量。
在费氏夫妇的协助下,梁思成、林徽因对太原、文水、汾阳、孝义、介休、灵石、霍县、赵城一带汾河流域的古代寺庙进行了一系列的考察,发现古建筑40余处。这次调查最有价值的发现,莫过于赵城的广胜寺和太原的晋祠。1935年3月,林徽因与梁思成把这次山西之行的成果写成了《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
我们夜宿廊下,仰首静观檐底黑影,看凉月出没云底,星斗时现时隐,人工自然,悠然溶合入梦,滋味深长。
后二十里积渐坡斜,直上高冈,盘绕上下,既可前望山峦屏嶂,俯瞰田陇农舍,乃又穿行几处山庄村落,中间小庙城楼,街巷里井,均极幽雅有画意。
小殿向着东门,在田野中间镇座,好像乡间新娘,满头花钿,正要回门的神气。
《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是梁、林二人合写的。在他们眼里,一砖一瓦皆是情,是生命的存在,亦是诗意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