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左右发生的,就决定当下的安宁。
语含非继续闭关、打坐、念经、静心、看书、看电影……反正也没有指导灵了,她就自己教育自己。
两年以前,她在电影院看《盗梦空间》,才看了半个小时就被电话叫走了。幸亏被叫走了,语含非完全不知道电影里那些人在搞什么。
结果这次再看,没几分钟,她都想给编剧和导演跪下了——实在太无敌牛叉了,把平行宇宙的理论用得那么出神入化。电影里,莱昂纳多演的那个角色,在他的梦里造了一个记忆楼层,最高一层是他与妻子最甜蜜幸福的时光;第二层是与孩子们一起玩耍的快乐时光,次之;第三层再次之……他使用电梯,穿梭在不同楼层之间,重温过去的美好回忆。而B层的地下室,是他不愿被触及的伤痛,那里锁着他妻子跳楼自杀的记忆。
第二天早晨,语含非醒来。在半梦半醒之间,依稀看到一幅画面,她站在山顶,面朝大海,碧海蓝天,微风吹拂,非常惬意。她往脚下看,则是悬崖峭壁,而且是分层的,每一层都装着一个念头或几个念头,只要语含非被那个念头抓住了,她就会被带到那层去,离开山顶。
比如,有一层的念头是:“我不能赖床了,我得起来工作,好多稿子要写,好烦哦”。如果她认同了这个念头,她会被带到那层去,离开山顶的自在生活。
越往下的楼层,飘浮的念头越负向,比如“自在是转瞬即逝的,我就是一个纠结的人,我怎么可能永远快乐呢”;“都没人爱我,我也没有钱,事业也不成功,年岁渐长,活得好失败”;“也不知道会不会交不起房租流离失所啊”……
看着看着,她觉得很好笑,怪不得,有时候她一睁开眼,就觉得自己能量低到不行,活着好没劲。原来只是因为她被某个楼层的念头带走了,或者说,她选择相信了那个楼层的念头。于是乎,她就忘记自己原本是站在最高层、最开阔的地方,自在享受阳光、海洋、微风的了。而待在那里,她圆满具足,活在幸福与快乐之中。
“原来,心境的好坏、能量的高低,就在于你选择相信哪个念头,和它待在哪个平行宇宙里。”语含非对自己说:“慎选你每天第一个念头啊。”
《盗梦空间》里还有一段情节,莱昂纳多向他的新助手那个小姑娘解释造梦的原理。
他是这样说的:“人在睡梦中,意识的运转速度是清醒时的20倍,所以人能在瞬间就造就一个特别真实的梦境,环境啊,事件啊,人物啊,栩栩如生,但那就是个梦。但做梦的人是不知道的,一样在梦里又哭又笑,情绪特别真实。”
语含非就想到某天,她梦到刚刚新婚的表妹被谋杀了,她跟姨妈在一起哭得好伤心好伤心,然后就哭醒了,醒来还怅然若失。
“我常常因为别人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对我好、对我不好,做错了、做对了这些事而烦恼,又或是因为生活的境遇,得意了失落了……那个人都不在这里很多年了,那件事都结束一辈子了,我还对着那些记忆又哭又笑的,可不就是活在梦里吗?
自以为是醒着时就是清醒的,其实仍旧在做梦啊。此生不就是来世的一个梦吗?更别提还有梦中梦,梦中梦的梦,梦中梦的梦的梦……生生世世不愿醒来,就在那梦里又哭又笑,轮回着,经验着。
怪不得李尔纳说轮回是灵魂最大的执着,稻盛和夫也说灵魂是所有业力储存的地方……安珀啊安珀,原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清净无染啊……哈哈哈哈。”语含非居然在嘲笑她的灵魂。
安珀也不恼:“大梦谁先觉。谁先醒来,谁就自由了。我们的时候到了。”
非先生又来跟语含非“撒娇”,说感冒了。语含非心想,那就用灵气帮他做一个遥距治疗吧,反正看起来神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打算让他们见面。
用灵气扫完他,告诉他结果:“感冒无大碍,依旧是不能发火的压抑情绪。不过,你左侧肋骨下方有一个疼痛,还挺严重的,你需要多注意一点吧。”
他回复:“天哪,我左侧肋骨那块疼了好久了。问题严重吗?”
语含非再扫,她分明感觉到那里锁了一个有关于前世的记忆,而且是跟她有关的。她问了一下非先生的灵魂允许她看吗?对方同意。语含非就去看。关于灵气的这个用法,也是跟一位灵气老师吃饭时,偶尔听说可以这么用,语含非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她也不是很相信自己那点三脚猫的灵气功夫。
居然就真的读到了。那是一条刀伤。一把柄上有圆环的大刀,斜插进一个男人的肋骨下方。语含非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某一世的非先生。他拼死逃离险境,失血过多,倒在草原的一处斜坡,被草丛掩盖着。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近,语含非知道,那是她,蒙古草原部落那世的塞娅。她一直都对非先生有特别印象,现在才知道,他们前世也是有交集的。
塞娅十二三岁,天真烂漫,后面跟着云丹。一对少年在草原上玩耍。塞娅发现倒在血泊中的陌生男子,伸出手帮他捂住伤口,用布帮他包扎。她又让云丹回部落叫人来帮忙。那个男人在昏迷中,恍惚看见塞娅的脸,他脑海中的念头是:“我要娶她为妻。”
他被救了回来,在塞娅的部落养伤。塞娅问他来自哪个部落,叫什么名字。他说:“我未来是要做大汗的,你就叫我大汗吧。”塞娅只觉得这个长得魁梧雄壮的莽汉很有趣,就叫他作“大汗叔叔”。
塞娅和云丹在草原上奔跑嬉戏。男人远远地站在山冈上,望着塞娅的身影,唱起悠远的长调……塞娅被他的歌声打动,转身冲他笑。男人再次立誓:“我要娶走塞娅。”他向塞娅的父亲求亲。塞娅拒绝,她从小就想要嫁给云丹。
啊,语含非忽然想到,她曾经在催眠中看到的那一世,是有个男人要娶她,被拒绝,于是发兵攻打了她的部落,害得部落逃亡,她也被父亲用箭刺穿锁骨,差点死去。
那人原来是非先生。语含非只觉得造化弄人。
后来发生的,语含非已知道大概。男人伤愈离开,回到部落重整旗鼓、招兵买马,很快又壮大起来。他再次来向塞娅求亲,塞娅依旧拒绝。而且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妻子。她坚决不从。
语含非不知道那个时代的蒙古部落是什么样的婚嫁习俗,但她感受得到,塞娅对这件事真的很抗拒。
男人大怒,发兵攻打塞娅的部落,大获全胜。他要求塞娅的父亲按照战败方的礼节,把女儿进献给他。这才有了后来塞娅那一系列遭遇。
语含非不知道的是,云丹的腿是他砍断的。他还对云丹说:“塞娅是属于我的。你一个仆从的儿子,还是断腿,如何配得上她?”
语含非不知道的是,他试图休妻,他的妻子以死抗争。
语含非不知道的是,他对塞娅后来的遭遇无比痛惜,知道是自己害了这个女子。是他去遥远的地方请回了云丹的父亲,并帮助他们搭建了蒙古包,送来了羊群。
语含非不知道的是,那个草原上捡来的孩子,是他故意放在那里的。那是他部落一个父母双亡的婴儿,他送来给语含非做伴。
语含非不知道的是,他因为愧疚,终生没有再出现在塞娅面前,只远远地注视着她,她有难处的时候,他都默默施以援手。塞娅一生都知道有一个男人在周围关注她,她一直以为是云丹,原来是大汗叔叔。
语含非不知道的是,这个男人在临终时,立下重誓:“我要永远带着这个刀伤,永世不忘塞娅。”
……
语含非欷歔不已。她问非先生:“你的疼痛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非先生说,总有半年多了吧。
是了,正是他遇见她的时候。他曾经的刀伤就来提醒他了——“塞娅,塞娅,塞娅,你遇到的是塞娅。”
故事今生的剧情,想必你们也已经猜到。非先生今生已经有家了。所以,他纠结了那么久,放不下也拿不起。
语含非早就知道了,她大哭一场,为指导灵跟她开的这个弥天大玩笑愤怒不已。
那时的指导灵,还是孟托夫。他问:
“语含非,如果爱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不堪,男人就是这样不知满足,你还要不要爱?”
语含非崩溃:“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他已经有家了,人家有老婆了。”
孟托夫说:“那依旧不影响你爱他。你的爱,从来都与你自己有关系,与任何别人都没关系。你只说,你爱不爱他?”
语含非不知道,彻底不知道。她冲非先生大发雷霆。她被骗了,她是受害者。非先生说:“我一直苦于无法解释,只能拼命压抑自己不去见你。因为真的有吸引,所以更怕伤害你。”
语含非怒极:“吸你妹!引你妹!你永远滚出我的生活。”
他滚了。过几天又回来。再吵架,再滚。直到有一天,语含非认了,就让他在那儿待着吧。
她问孟托夫:“过去我总听说人们用灵魂伴侣、双生火焰什么理由去解释婚外情,我特别不能理解。但现在我能理解了那种前世的勾连、业力的牵引真的存在。但这个对吗?”
孟托夫耸肩:“对错是你们的道德评判,宇宙只用爱来衡量。”
“但人间就是会有对错啊。”
“对错能保证你生活得幸福开心吗?能保证你活得更像自己吗?宇宙不关心那个,神只希望每个孩子都活得像他自己,开心快乐。”
“难道就可以用这个理由,去随便破坏别人家庭吗?”
“亲爱的孩子,前世肯定是一部分爱的原因,但今生如何才是问题的关键。你跟T是灵魂伴侣,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但不表示他今生一定能在人间忆起对你的爱。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的爱,那个爱到底给你们带来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有些灵魂伴侣虽然相遇了,也不顾世俗眼光相爱了,但他们之间依旧延续着很深的冲突和矛盾,对双方都是很大的损耗,用你的话说,就是虐心啊。那只会制造更大的业力。而如果两个人能看透自己的业力,真的把相遇当作疗愈彼此、清理彼此之间业力的契机,反而是对灵魂有利的提升。业力平衡了,纠结被清理完成了,你们会看到一个应该的进程。也许是在一起,也许是彻底了断。”
语含非还是稀里糊涂的:“听着还像是狡辩啊。”
孟托夫说:“等你有一天把这段缘分终于看明白,你自然就懂了。现在,你只需要站在原地。非先生是来了断与你的业力的,你要给他机会。所以,你看,根本没必要再心痛、纠结了。你淡然处之,反而能帮助你们尽快清理。”
语含非所以才慢慢安定了下来。随非先生去吧,也没有一条法律禁止他这样做。不过呢,就是个人造业个人担着。
萌物说得对:“你以为男人婚外恋就不用感情吗?”这感情,真的是难以用人世间的规定限制的。
语含非因为这件事的刺激,真的从她的爱情梦里醒了过来。爱情的真相从来都不是只有甜蜜。婚姻也跟天长地久没必然联系。一夫一妻更是从未执行过。而她语含非还在追求“不离不弃”?
今日看到这样的前世故事,语含非忽然对他有很深的怜惜。
而她能决定的,就是当下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