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露燕
认识海是在大学开学的新生迎接会上。
海有一头柔柔的长发,在全校清一色的小平头中显得格外惹眼。
海是大二中文系的风云人物,写得一手好诗,还常常抱着一把古老的、褪了色的吉他,坐在风吹花摇的丁香花坛旁,用他那深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不厌其烦地唱着。
海的舞技也很棒,记得新生迎接会上他与主持人共舞一曲时的洒脱,犹如雨后清丽的百合,那么飘逸!
于是,初入校园那段春浓春深的日子里,我便有了一朵粉红色玫瑰在梦里悄然而至。
经常在校园里遇见海,我总是很拘谨地向他点头致意,我确信海是认识我的,因为那时校刊上的诗歌栏目已被我和海共同占领了。海,说来该是我不是对手的对手了,这场仗打得悄无声息,偶尔还掺杂着一种心事,那是我从来没说出口的心事……
校园里的清晨很朦胧,空气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有一种虚幻的美丽,轻抚着我的脸颊,湿湿的,令我不由得陶醉起来。走入深处,真有种“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意境。我独自斜靠在离丁香花坛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专注得近乎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看海飞扬的长发和那略带伤感的老调,雾中只依稀可辨那修长的背影。海很快便发现了我的存在,他背起吉他向我走来,我忙收回定格的目光,很不自然地抬头仰望天际。海用略带幽默的语气调侃道:“孤雁、朝晖、天际,少女依在梧桐树旁定格你们的倩影。”说完还略带夸张地耸了耸肩,我轻轻地笑了,海终究没有觉察到我定格的是他啊!我无奈地苦笑着,海站在一旁,却是满脸的阳光……
每每临近周末,便有一个由学生自行组织的舞会,那是我最盼望的事了。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海——舞会那颗最亮的星。我动用了整整两个月的生活费,偷偷地订做了一套艳丽的红舞衣。红舞衣有着公主裙般夸张的裙摆,一层流苏细腻地缠绕着裙摆,正裙的外层还蒙着一袭乳白色的轻纱,长长的犹如纱幔摇曳在身后,再配上近来千挑万选的那双编制着蓝色蝴蝶的新舞鞋,该是怎样的一种优雅啊!海,我要成为舞会里的另一颗最亮的星,如果你发现了我的美丽……
周末,我带着欣喜激动但又有一点不安的心情穿上了这套红舞衣,矜持地走人人群,那自然有一路的惊讶、羡慕,还有疑惑。
海正和一位女孩穿梭在人群熙攘中,行云流水般地舞着,就连偶尔翻动的衣角都是那么灵动!我独自坐在舞池的角落,环顾四周,才发现除了我形只影单外,都有自己的舞伴,在旋转的灯光下自由地翩飞,而海也在其中。
一曲终了,我鼓起勇气想放弃女孩的自尊邀海共舞,站起身来,想了想又颓废地坐了下来,揉搓着裙苏竟有些不知所措了,感觉这昏暗的灯光下每个人的面孔都是那么陌生,头也有些昏昏然了。
我几乎是不分方向地逃出这个令我格外陌生的地方,身后的嘈杂在那一刹那间都摒弃在心灵的门外,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灵深处在流血的长吟,想慌乱地找些什么来填补,无奈周围只是深渊,每踏一步都有坠落的危险,心在这个夜里迷失了方向……
对于海,我只是他生命中一缕不着痕迹的轻风,是永远无法跳动的旋律,只是他记忆中无法铭刻的诗句,很散且也没有什么意义。而对于我,海就像这件红舞衣,压在箱底不曾显示它的作用一样,纵然再美再好,终究不属于我。我既然无法用预支的代价支配它,那就只能选择放弃,他对于我的沉重是承担不起的,此刻,我只想放下重荷,休息!
红舞衣,岁月中曾经激情的凭证!不过,现在我已经把生活折叠得棱角分明,收藏在心灵的湖底,犹如那件红舞衣一样,压在箱子里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