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很多事情自打出生就是命中注定,无从选择,平民百姓羡慕那些达官显贵有钱有势,而身处斗争的一些人却艳羡平淡与世无争的生活,人总是不知足的。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迷惘不知,拼命追求心中所想。有人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惜一切,不折手段;有人身不由己,明哲保身,却进退两难;有人不问世事处处退让,却遭受牵连,受尽苦难。后宫,注定是一个战火日日不息,硝烟隐藏的地方,一个你死我亡的战场。
选秀在即,宫里派了嬷嬷来各家府中学教礼仪规矩,元宵节也已过去,这所有人的心思也都放在选秀上。这京城大大小小的首饰行生意最好,掌柜的估计每日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京城最大首饰店就属彩蝶轩,那里经常为名流世家,也为宫里的娘娘们打造珠钗项链,手镯,总之一应俱全。
今日宫里派了崔嬷嬷来王府,一大早王府便打发人迎接,备好了赏银,酒菜。到了晌午,崔嬷嬷一来,便由李总管安排膳食和住宿,下午王爷格格亲自接见,还赏了许多银子。
按王爷的计划,曾瑶也划在这次选秀名单之列,身份是管领刘满之女刘佳芸谦,与茗惜同于王府学习。下午,在凌清阁,崔嬷嬷就教导起两位小姐的礼仪。
“宫里头吃东西只能小口慢嚼,三分饱即可,日后不管是伺候皇上还是当了哪位爷的福晋,这每日的吃食都要这样注意。”
“什么?三分!怪不得嬷嬷说走起路来要腰若扶柳,敢情是饭没吃饱,没有力气所致啊。”茗惜忍不住打岔,和曾瑶笑成一团,
“格格这么说也有道理,”崔嬷嬷尴尬的笑笑,她是太后宫里的老人了,也算是会察言观色,看出了这位格格是个不守规矩的主,所以教导起来格外费心些,
“格格,这笑也是有讲究的,笑不露齿,要么用手帕遮住,要么右拂袖轻轻遮挡,这样才能体现女子婉约矜持之美。”
“嬷嬷,可是这样。”曾瑶用兰花指捻起手帕半遮面容,果真是一副娇羞婉约的样子,“对对对,就是这样,芸谦小姐学的真快。”崔嬷嬷高兴的夸奖。
芸谦这个名字怎么听着都是变扭,茗惜至今也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把曾瑶姐也送入宫中,还安排了这样一个家室背景。
“学得如何?”王爷突然造访,带着淮安,小蝶还有一堆礼盒,
“见过王爷,回禀王爷,格格和芸谦小姐聪明过人学得极好,王爷不必担心。”这个崔嬷嬷,到是会说好话。
“茗惜,芸谦,这些衣服首饰是我特地置办的,在宫里少不了这些东西,你们挑选一些喜欢的。”
“谢王爷,”二人谢过王爷,开始兴冲冲地挑选首饰,这些首饰精美华丽,做工极其精致,珠宝也是耀泽生辉,
“这个翠玉镯子通体碧绿,没有丝毫瑕疵,姐姐,很适合你。”茗惜拿起当中最漂亮的玉镯,
“如此名贵的玉镯更是适合格格,芸谦怎么配得上,”
“姐姐说的哪里话,这么漂亮的镯子也只有姐姐这样的美人配得上,来,我帮你戴上,”
“谢格格夸奖,”不知为何,曾瑶近来与茗惜生分不少,动辄就是请安,拜谢,让茗惜很不自在。
“格格手上的镯子可是西域少有的玛瑙红玉,奴才在太后宫里伺候了几十年,有幸见过类似的物件,当真是稀罕之物,这色泽连宫里都是少有的。”这个崔嬷嬷什么时候卖弄见识不行偏偏这个时候,西域的玛瑙红玉不是贡品也是去过那儿的人才能弄到,若是让有些心思的人听去指不定想的有多远,
茗惜收回左手,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格格,这是熹贵妃送来的一套首饰,您看看喜不喜欢,”小莲拿出一个华丽的锦盒,打开锦盒,是一整套的珠钗,金丝绢花还有鎏金耳缀和玛瑙珠链,这熹贵妃出手真是大方,这样名贵的首饰,想必是宫中之物吧,
“真漂亮,看来熹贵妃娘娘很喜欢格格,”
“是啊,奴才还没见过娘娘对哪家小姐如此上心。奴才先在这里恭喜格格,他日嫁得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芸谦和崔嬷嬷的话无非是事实,只是说者无意听的人有心罢了,
“小莲,你替我收起来,”
“是,格格。”小莲很是伶俐,一下子也明白了茗惜的意思,
“熹贵妃一番好意,你也不要辜负。”王爷见茗惜不开心,好意安慰道,“淮安,送崔嬷嬷到客房休息,命厨房准备些茶点。”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淮安领着崔嬷嬷去往东院的客房,芸谦也向王爷告辞,
“茗惜,”
“王爷也说时辰不早了,茗惜累了,回房休息了,”王爷欲留下茗惜,但是茗惜不知为何事在恼他,
“我送你”
“王爷糊涂了,这里是凌清阁,离茗惜的卧房就几步之遥,不劳王爷相送。”
“茗惜,”王爷一把抓住她,是时候该为自己辩解几句了吧
“你还在为曾瑶的事情恼我?”
“茗惜不敢,”看她倔强的样子,自己的决定也是没有错的。王爷示意小莲在门外守着,小莲识趣地出去了,
“一开始我是打算让曾瑶陪你一同选秀,也好有个照应,可是……现在情况有变,我也不需要担心皇上太后把你赐婚给哪位阿哥,”
“那为什么?”茗惜抬头,看见他深邃的眼眸,那样真挚关心模样,什么气也消失大半,
“有些事你不懂,也不需要懂,你只要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他的心意,她怎么会不懂,可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她人的幸福,怎么可能心安。
他的目光清风朗月,温柔如水,眼里无论何时何地都只有她苏佳茗惜一人,不管将来如何,岑经拥有就已经足够。
“这些日子我很不安,每日梦见的都是皇上雷霆震怒,我们分离的场景,”说到这里,心底的心酸与苦楚涌上心头,“王爷,答应我,不论将来是什么结果,都要保住自己,”
“傻瓜,就是放弃爵位,放弃爱新觉罗的荣耀,我也不会放弃你,”
王爷的情真意切,一字一句,一言一行都已经深深烙印在茗惜的心里,荣华富贵可以抛却,可是性命呢?难道真的要为了自己的幸福置王爷,太妃的生死与不顾,如此忘恩负义的事情她做不到。
天边的白云朵朵,和风温煦,吹来了春日的一片盎然生机,枝头尽是早春发出的嫩芽,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清香的气息,偶尔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一幅和睦生机勃勃的景象,但愿所有的事情能如春季的即将到来一般,有个好的开始。
这一日天色未亮前,京城的官道尽数是秀女的马车缓缓走过,百姓们传来赞叹,喜悦,羡慕。的确,这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秀女们浓妆艳抹,锦衣华装,就连马车也是崭新的,一路上不知夺得多少艳羡与叹慕,有女子恨自己不生在一个好人家,不能飞上枝头,也有秀女中哭哭啼啼不愿入宫的,自然只是少数了。
紫禁城里又是一番热闹的场面了。茗惜与芸谦一同下了马车,小莲打小跟着茗惜,也被王爷派来服侍。
“二位请这边登记造册,”一个老太监领着她们在神武门口的登记处登记造册,拿着一个木牌,往偌大的皇宫走去。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在回首,前尘往事一一列数眼前,却只能含泪告别,将来?当真是个奢侈的字眼。
绕过一道又一道的走廊与宫门,满目都是皇宫的奢华至极,许多秀女从未见过这样的繁华美景,连连赞叹不绝。
“再美的景色,再华丽的宫殿,数十年如一日的光景,到最后剩下的不过是麻木与厌恶,”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茗惜不由心生感慨,
“茗惜,不要怕,我会陪着你。”幸好还有好姐妹相伴,不至于孤独害怕。
“这里就是顺贞门了,各位再次等候,由内室总管大人负责首轮的挑选,合格的,留下姓名牌子。请各位秀女五人一组排开站立,递上牌子,由总管大人一一审视。”
依言,秀女们也按照户部官员的分配由家室高低排位,与茗惜同列的除了身后的芸谦,还有其他三位官家小姐,
“果亲王府苏佳茗惜。”李公公看了眼牌子,又仔细打量着茗惜,给拿着牌子的户部官员一个眼色,二人点头示意,“果亲王府格格苏佳茗惜,留牌子。”一句留牌子赚的多少秀女的羡慕的眼光言语,大多是说什么茗惜身为格格地位自然不一般的话。
“格格,这边请。”又由一个太监指引茗惜从旁等候。
“管领刘满之女刘佳芸谦。”芸谦递上牌子,这回李公公审视的时间更加长了些,然后伴随着太监一声留牌子,芸谦也顺利通过了首轮海选,
看着秀女们有留牌子的,兴高采烈地从旁等候,也有首轮就剔除在外,遣送回家。这不同于一般三年一届的宫女选秀,而是特意为阿哥,王爷选妻,留下的都是些朝中大臣之女,这首轮名单上的人数就已经不多,想必选到最后都是按照家世地位,也都是太后皇上内定的吧。
“尚书令孟达色之女孟小婉,留牌子!”是她,茗惜看见孟晓婉走过来,虽然心里不痛快,表面上还是装出来一副笑脸。
“格格吉祥,小婉不知道原来格格也来选秀,”她会不知,茗惜不觉好笑,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好事,现在倒是装起无辜来。
“依格格的美貌和地位,为嫔为妃指日可待,小婉在此先祝贺格格了。”
“马屁精,想不到尚书令大人平日里溜须拍马的功夫,小婉姑娘竟也尽得真传。”突然过来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茗惜自是感谢也来不及,微微一笑,
“你是哪家的小姐,如此放肆,竟敢辱骂我爹朝廷命官。”孟晓婉是真的生气了,顾不得多少矜持和淑女风度,
“在下岳钟琪孙女,岳青鸾。”茗惜也是好奇,这位岳姑娘为人爽朗直接,气度不凡,原来是岳将军的孙女,果然虎门出将女,这豪迈大方的气质尽得名将岳飞的遗传,不由心生敬佩。
“二位都是进宫的秀女,何必为了茗惜发生争执。岳姐姐为人爽朗,不要计较孟姐姐刚才所说。”茗惜好言相劝,顺便也说明了孟晓婉的不是,这孟晓婉也不好发作。很识趣地走开了。
茗惜握住岳青鸾的手,二人相视一笑,“谢岳姐姐刚才直言搭救,呵呵。”
“格格客气了,像这种成日里阿谀奉承的人,我最讨厌了。倒是没想到,格格为人如此亲和。”
“格格也是不喜欢孟晓婉的。”芸谦从旁说到。
“这位是?”
“她叫芸谦,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茗惜向岳青鸾介绍起芸谦,
“岳小姐是名将岳飞之后,气质不凡,芸谦不由心生敬佩。”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这岳青鸾脾气秉性倒是和茗惜不谋而合,很快三人就像好姐妹似的。
也不知道时辰过了多久,李公公领着过了初选的二十几个秀女出了顺贞门,往慈宁宫走去。入神武门登记造册的秀女有过百人,想不到只是一个初选就只剩二十几人,看来这飞上枝头变凤凰当真不是易事。
慈宁宫茗惜是再熟悉不过了,一行人各怀心思,这半只脚踏入皇宫的感觉喜忧参半,大家倒是沉默了许多。
等过了宫门,李公公又安排她们在慈宁宫大殿前排队等候,然后派人请太后,太妃娘娘前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正是晌午日头正毒,有些秀女开始体力不支,香汗淋漓,更有甚者,晕厥在地的。幸亏平日里习武,体力才没那么差,看这二十多个人里,只有茗惜,芸谦和岳青鸾神色最好,只是从半夜出发,一直到现在的正午,滴水未进,实在难受的很。
终于过了一炷香,远远传来太监接驾的声音,这太后和太妃娘娘总算是来了。
太后端坐在殿前安置好的座椅上,勤太妃也坐在太后身边,看着底下一个个花容月貌憔悴不堪,花容失色的样子,心里打着旁人看不懂的算盘。
“给太后娘娘请安,勤太妃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勤太妃娘娘吉祥。”太后一来,便要行如此大礼,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秀女,蹲下身去,就晕厥了,人群不免有些慌乱。
“苏培盛,把晕厥的抬下去,送出宫吧。”太后言语带着不可置疑的权威,仿佛这底下所有人的命运都握在她手上。看来这些烈日暴晒的苦难也是精心安排的,目的是考验秀女的耐性与体力,想这些秀女有些千里迢迢从不同府州赶来,饥肠辘辘,又烈日炎炎,体力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哀家也不是故意刁难你们,也是为你们好,要成为皇上的女人,阿哥和王爷的福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除了容貌出俏,品德端庄,言行大方有礼,还要学会一个忍字,不管是否得宠都要懂得忍耐。”
“谢太后赐教。”这一番后宫言论有心的便是全数成为心德,自然对太后感激涕零,无心的,只能怨这没有一丝人性的后宫。
日头再毒,也是阳光普照大地的一种恩惠,草木得以生长,万物生生不息,更有诗情画意者,夕阳与落日余晖皆是诗词中佳词美句。不及人心,不及欲望来的险恶。
今日过了初选,便由宫里的各位姑姑和李公公带领,安排房间。秀女们住在乾西四所,选好房间后,个人配了一个丫鬟,一共二十六位秀女,由四位有经验的姑姑分开统领,管理日常的衣食住行,还有教导礼仪规范。
用过晚膳,茗惜让小莲支开了派来的宫女月荷,急急忙忙赶往养心殿。今日不仅是她入宫选秀,也是王爷请旨赐婚,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早朝,就算是下朝后觐见也不会到了晚膳的时辰还没有消息,最怕事情像她梦里发生的一样,她十分担心王爷,顾不得什么宫中禁忌和礼仪,急匆匆地跑到养心殿。
养心殿外,却是她最害怕见到的一幕。王爷跪在殿外,四下除了守门的侍卫,丫鬟公公都被撤走。
“王爷,”茗惜一声呼唤,王爷看见茗惜却是那样痛苦的神情。
“养心殿重地,没有皇上召见不得靠近。”侍卫拦住了茗惜,
“放开我。”茗惜挣脱开阻拦的侍卫,跪在王爷的身边,侍卫见状也不好阻拦,
“茗惜……”王爷已经嘴唇发白,额头的汗迹斑斑,他怎么那么傻,跪在殿外有用吗?皇上不会答应是意料中的事情,
“王爷何苦这么执着?”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甚至性命。”
“王爷的情谊,茗惜永记于心。”
茗惜泪湿面颜,王爷抚摸她的脸庞,笑地不顾一切,有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茗惜忽然站了起来,拔下发间的一枚金簪,抵在咽喉,对着养心殿里的九五之尊高喊道“茗惜也不想令皇上为难,皇上是一国之君,都容不下茗惜与王爷,那茗惜只有一死成全皇上,只求皇上对王爷既往不咎。”
“不要!”王爷撕心裂肺的呼喊却阻止不了茗惜手下的金簪,茗惜看着所爱之人满眼都是依依不舍。
当那支金簪已经划出一道痕迹,血痕那般鲜红刺眼,在落日的余晖里满是诡异悲情的颜色,养心殿的大门终于打开,皇上踏出殿外,脸上的怒气不言于外,
“混账,你们置大清的礼仪颜面为何处?苏佳茗惜,朕是看在皇后的临终遗言才格外册封你为格格,你如此不知好歹,和允礼有私情,如今又要朕成全你们,简直大逆不道,人神共愤。”
“皇上难道也是铁石心肠,茗惜与王爷,与整个皇室没有半点血亲,哪里来的有违纲常?姐姐对皇上痴心一片最后也落得孤身离去的下场,皇上根本不懂情为何物,凭什么说我们大逆不道,人神共愤。”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茗惜的脸上,皇上雷霆震怒,“来人,果亲王允礼忤逆朕意,收押宗人府。苏佳茗惜撤去格格封位收押户部监牢。”
皇上的绝情,现实的残酷犹如晴天霹雳,让人错愕难当。当一切回归眼前,却要经历生离死别。王爷绝望伤心的神情痛彻心扉,二人有如生死分别,一时间风云变幻,狂风乍起,惊雷作伴,大雨不料而至,侍卫拉开了二人,心里也有些为此惋惜感叹吧。老天爷难道也不成全一对有情人吗?都说情字难能可贵,君王拆散有情人,而老天突降大雨,是悲伤落泪,还是徒添伤感。
今日的风云突变在外人眼里不过是天公不作美,而不知养心殿外发生了何事,等到消息传开,疑云纷纷,有人猜测到是王爷因为朝堂的事惹怒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牵连到了茗惜,流言不止,有暗暗心中窃喜的,为他们忧心的只有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