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照在海洋上的时候,一个人驾着小船独自来到了峭壁下,他头上缠着鲜红的头巾,穿着丝绸短裤,腰带挂着插着弯刀的鲨革刀套。那镀金的皮靴说明他不是渔夫,而是一名骑士。他熟练地驾驶着小船,透过那敞着怀的丝绸衬衫,他那强健的肌肉在阳光的照耀下一览无余。
他强壮的手臂能够轻松地划动船桨,那惊人的活力使他异于常人,他的表情既不凶残也不犹豫,但深邃的蓝眼睛暗示着他那易被激怒的性格,这就是柯南——那个曾经仅仅带着自己的长剑与智慧来到卡扎克,并最后成了他们的首领的柯南。
他将小船系在了一块石头上,毫不犹豫地爬上石阶。他保持着警惕,并不是因为意识到了隐藏的危险,而是因为他天性如此。
加兹纳维所说的直觉或第六感不过是野蛮人天生智慧的体现,这一次并没有直觉告诉柯南——他的敌人正在大陆的芦苇丛中隐秘地监视着他。
此时,柯南正爬着石阶,芦苇丛中一个人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拉起了强弩,贾汗基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臂,小声地说道:“傻瓜!你想背叛我们吗?你不知道他已经超出射程了吗?让他爬上那岛,让他去寻找那女孩,我们在这等一会儿,他没准已经猜到我们的阴谋了。或许他的部队也藏在附近,我们等着,一小时以后,如果没有什么状况,我们就到石阶脚那里等他下来,要是他太长时间还不下来,我们就登上小岛去追杀他。不过,我可不太想这么做,如果我们非要到丛林去追杀他,肯定会牺牲不少人,我宁可等他下来,然后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弓箭射死他。”
柯南毫无防备地走进了丛林,眼睛环视着森林中的每个角落,期望能够找到那个在高利城堡贾汗基亭阁中看到的金发美人。柯南如此渴望得到她,即使她会对自己感到反感,她那神秘的微笑和迷人的眼神沸腾着自己的热血,他无比渴望那来自文明世界的白肌肤、金头发的女人。
柯南以前来过萨珀岛,就在一个月以前,曾经与一队海盗在这里开了一个秘密会议。他走向岛上的那片废墟,怀疑女孩可能就藏在那里,突然他惊呆了般停下了脚步。
理性告诉柯南,眼前所见到的让人难以置信:一道巨大的绿墙,越过它可以看到高耸的巨塔。他瘫痪般站在那里,就跟任何一个看到脱离现实景象的人做出的反应一样,他并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和理性,但这看起来就像魔鬼的幻术。不到一个月前,这里还只是一堆破败的废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大的工程?而且不断在维利特海上漂流的海盗应该会知道这样的事情,并告诉卡扎克人。眼前的事物简直无法解释,但这却是真实的。
他转身便跑回森林中,准备爬下石阶,回到扎坡拉斯卡河口的营地中。在如此的惊慌中,即使离这内陆海近一些都会令他反感,也许他会离开他的军队与平原,走上上千英里,远离这疯狂而又神秘的东方。
突然,丛林中的一块丝绸布引起了他的注意。柯南拿下了那块丝绸布,凭借模糊的直觉认出了这块碎布,那上面残留的淡淡清香正是贾汗基亭阁中他梦寐以求的女人身上的气味。那渔夫没有撒谎,她的确在这里!在松软的泥土上,他看到了一排脚印,一排又长又细光着脚丫的脚印:不是男人的脚印,也不是女人的脚印。因为,脚印在泥土中陷得如此深,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在这里走过的人一定是背了什么东西,而那正是他要寻找的女孩。
柯南静静地站在那里,透过树林望着远方高高的巨塔,为了得到那金发的美人,他的愤怒被点燃了。不管是谁抓走了那女孩,他决定一定要把她抢回来。柯南那原始的野性被激发了,他的狂怒战胜了无比的恐惧。在茂密的叶子掩护下他悄悄地走向城墙,以防被城墙上的哨兵发现。
柯南慢慢靠近了城墙,发现它所用的石头与以前看到废墟的石头一模一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是在梦中出现过,或曾经在头脑中勾画出这样的城墙,最终,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此刻他所看到的城墙就是那片废墟的原型,似乎是那些破败的废墟又变回到了它们曾经的模样。
在这静悄悄的清晨,柯南偷偷地来到墙脚,没有人在城墙上放哨,城内也没有任何声音,左面不远处有一扇大门,那大门紧锁着,并且有卫兵看守,不过他相信那女孩一定在这城里的什么地方。
在头上方,他发现长着一些粗实的藤枝,柯南像猫一般灵巧地爬上一棵大树,在爬到比城墙略高的时候,他双手抓住一根藤枝在冲力的帮助下向前一跃,松开了手,他稳稳地落在了城墙上,蹲在那里俯视着整个城里的街道。
整个城并不算大,但城里由绿色石头砌起的建筑却多得惊人,大多是平顶的三四层高的建筑,有着极好的建筑风格。街道聚拢向镇中心一块八角形的场地,这块场地上矗立着高耸的建筑,那圆形的屋顶能够俯瞰整个城里。没有一个人在街上走动或在窗边向外张望,虽然太阳已经升起了,这里表现得却像死城一般寂静,一条狭窄的石阶通上城墙,顺着这条石阶柯南慢慢地走了下去。
有些房子与城墙挨得十分近,甚至在走下一半的时候,柯南发现与一扇窗户只有一臂之遥,他停下脚步往里瞧着,窗户没有栏杆,缎子将丝绸窗帘绑在一边,向房里望去,墙壁上挂着黑色的天鹅绒挂毯,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正准备接着向下走,柯南突然听到街上有人靠近的声音,他迅速一跃轻轻跳进了房间,拔出了手中的弯刀,像石像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接着柯南踏着地毯走向一个拱门,门帘被拉在一边,一个纤细、黑头发的女孩正躺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盯着他。
柯南紧张地盯着女孩,等待着女孩的尖叫,但女孩仅仅用她那优雅的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虽然女孩的皮肤有些黝黑,但毫无疑问她是个白人女孩,她的头发如夜一般漆黑,仅有的一缕丝绸裹着她迷人的臀部。
女孩说了几句话,但柯南并没有听懂她的语言,只是摇了摇头。女孩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惊讶,然后又换成了柯南听得懂的语言——耶特士语。
“你在找人吗?”她漠不关心地问道,好像一个全副武装的陌生人闯入自己的房间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似的。
“你是谁?”柯南反问道。
“我是亚特里,”女孩懒散地回答,“我一定是昨晚玩得太晚了,我现在实在太困了,你呢?”
“我是柯南,卡扎克的首领。”他回答,盯着眼前的女孩,以为她会跑出这个房间,尖叫着召唤援兵,她身边的一条长线很可能就是报警信号绳,可是女孩却没有拉响它。
“柯南?”女孩昏昏欲睡地说道,“我以为你是个雇佣军呢,你砍死了很多耶特士人吗?”
“我们不与水上的老鼠战斗!”
“不过他们太可怕了,”女孩低声说道,“我记得他们曾经是我们的奴隶,但是他们后来造反了,烧杀抢掠,只有考斯塔拉的魔法才能将他们挡在城外,”她停顿了一下,脸上显露出迷惑的表情。“我不记得了。”女孩低语道,“他们昨晚爬过城墙,杀人放火,人们都在呼喊着考斯塔拉。”女孩猛地摇了摇头,试图使自己清醒一些,“那不可能啊!”她嘟囔着,“因为我还活着,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女孩走过房间,抓住柯南的手,像一个困极了的小孩一般冲他微笑着,那长长的睫毛垂在那睡眼蒙眬的双眼上,女孩摸了摸柯南的身体,仿佛在确定他是否真实的存在。
“那一定是我做的梦,”女孩打了个哈欠,“也许一切都是一个梦,我感到现在也像在做梦,不过我不在乎,我想不起一些事情,有一些事情我无法理解,不过只要一想我就会觉得困倦,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你什么意思?”柯南紧张地问道,“你刚才说他们爬进了城墙?是谁爬进了城墙?”
“耶特士人,我是这么认为的。到处都是燃烧的黑烟,一个血迹斑斑的魔鬼抓住了我的喉咙将匕首插入了我的胸膛。哦,真的很疼!不过那只是一个梦,你看,这里根本没有刀疤。”
女孩看了看自己的胸部,然后扑向了柯南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我记不得了,”女孩低声说道,将头靠在了柯南强壮的胸膛上,“一切都是这么的模糊、虚幻,不过没有关系,你并不是梦,你很强壮,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爱我吧!”
“你很强壮,”女孩重复着,“爱我吧……爱……”绵软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了,女孩闭上了双眼,慢慢倒在了柯南的怀里。
柯南疑惑地望着她,她就像这城里的幻象,不过摸着她的身体,他确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应该是一个真实的人。柯南将女孩放在了桌子上的皮垫上,女孩睡得出奇的死,柯南心里猜想她一定是吸食了某种毒品,比如撒修的黑莲花。
接着,柯南又发现了令他迷惑的东西,桌子上的皮垫是一种华丽的带有斑点金色的兽皮,这绝对不是逼真的仿制品,而是真正的兽皮,而据他所知,那种野兽已经灭绝了至少一千年之久,那是一种希伯来人传说中的金豹,古老的画家曾经在大理石的墙壁上绘画过这种野兽。
柯南困惑地晃了晃头,穿过拱门来到了走廊,在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听到城墙的石阶上有走动声,随即,他又听到砰的一声,一定是那人跳进了他刚刚走出的房间。柯南转过身连忙沿着这弯曲的走廊疾速走去,突然,另一个门口上躺着的东西让他停止了脚步。
那里躺着一个男人,又黑又瘦,身上只缠着一条丝绸制的缠腰带,头发剃得净光,表情有些凶狠,像死了一般躺在那里。柯南弯下了腰,想弄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却发现他与房间里的女孩一样不过是在熟睡而已。
但是他为什么躺在这里睡觉呢?正在思考的时候,什么东西正从走廊向这里走来,柯南将地上那绵软的身体从门口拖了出来,走进了房间将门锁上。周围一片漆黑,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柯南不禁一阵毛骨悚然,那绝对不是人类的步伐,也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野兽的脚步声。
周围一片寂静,突然一阵铁门的吱嘎声打破了宁静,柯南伸出右手摸了摸铁门,发现铁门向里凹了进来,他拔出了手中的弯刀,接着那声音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口水声。柯南退后了几步,突然差点摔倒在地上,他的身后有着一条通往下方的楼梯。
柯南在黑暗中向下摸索着,希望能够找到另外的出口,不过他知道这里已经不再属于那座房子了,他正在地下,走完了楼梯,前方是一条长长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