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我的生日，阴历和阳历重叠，恰跟当年出生时一样。我断定这是19年一个周期，因为我19岁的时候，也是这样，至于是不是有科学道理，自然搞不清楚。阴历五月十三，阳历六月十六，正是我的生日。想起了“38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这句伟人诗词。因为自己的年龄还没有多到把38年称为弹指一挥间，所以还理解不了诗人的沧桑感。但感觉38年的确过得有点快，倒是真的。
小时候我问大人自己出生的故事。我爸说医院里有一棵大树，上面长满了小孩儿，他们就摘下一个抱回了家，那就是我。这倒像《西游记》里的人参果。我从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就不相信，恐怕自己是个天生的唯物主义者。但我经常想像这个奇异的画面，真是生动啊。也许那棵结满小孩的树就像娑罗树一样高大茂密，婀娜多姿。那些小孩儿迎着太阳，在风中舞动，全都默不作声。他们为什么挑选了我，也是一个问题，是否因为我的位置比较低，他们正好够着？
但我妈从来没有这样浪漫的说辞，她讲的故事更令我心惊。据我妈说，她生我的前一天还在上班。她感觉快生的时候，要求我爸送她去医院。我爸送到半路就上班去开会了，开会在那时是比生孩子还重要的事，那个时代的人们都有点身不由己。我妈虽然生气，但也没办法，她就像个铁人，自己去了医院。
第二天生我的时候，正是早晨7点来钟。当我顺利降生以后，年轻的医生做了一个错误的举动，为了剥离胎盘，她使劲拽了一下。我妈说，她只感觉，从胸口开始似乎有一道线往下走，所到之处，又冷又麻，她就很快失去了知觉。这时，她只来得及说：“大夫，我怎么感觉没劲儿，浑身发冷啊？”此时她正面临产妇最怕遇到的大出血，血像喷涌的水龙头哗哗流出。那一次输了1000CC的血，才把她挽救回来。后来，老医生秦大夫斥责那个后生：“胎盘怎么能生拽呢？要慢慢地揉。”这个事故发生在1970年，是可以理解的。
我很小就听说了这个故事，四五岁吧，跟我爸讲的那个故事同时听说。很有可能，他俩在一起，一个讲完了，另一个再讲，就像一个故事的童话版和现实版。我的骨子里更接受现实的东西，对虚幻的故事不以为然。但小孩儿根本没法理解这个事故的凶险。现在，我一想到此事，就感觉双腿发软。我家就两个孩子，我哥和我，两人相差7岁。听我妈说，她生孩子很费劲，所以原来只打算就要一个。抻了六七年，才生下第二个孩子。经过这个事，就坚决地不再往下生了。我小的时候，还看见过家里得到的计划生育奖状。
我出生的那个小医院，原来在首钢里面，后来被拆了。在我三四岁的记忆里，那里既可怕又好玩。我之所以能有些印象，是因为我妈后来又因为胸膜炎在那里住过院，我被领着去看过她。那里似乎是红砖平房，离小河不远，有堆着脏衣服的洗衣房和锅炉房。我像所有小孩儿一样，不喜欢医院，但稍一熟悉之后就在那里跑来跑去。
这就是我在38岁生日所想。这么多年来，我只对四五岁之前的生活感觉很神秘，因为它对于我来说，太模糊太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