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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些花开在高高的树上

从什么时候,那个个子不高、皮肤白净,一笑起来可爱的紧的男孩进入了她的视野,他打起球来却猛狠迅捷,活脱脱一个男版的她。他送她心形的巧克力,他让平日在赛场上叱咤风云的邓亚萍,变得那么娇羞和茫然。他们组成了国家队的双剑合璧,却忙着底下恋情,他们小心翼翼地牵手、见面,体育馆路见证了他们的纯情初恋。

1.爱在90年代

14岁离家进国家队,邓亚萍在外漂泊十年又十年。“父母在,不远游”,家的粘合力让亚萍每次放假回家都意犹未尽。父亲沉默寡言、严肃认真,母亲热情外向,冲劲十足,但是两个人构建给亚萍的却是稳定而和谐的温暖。

她不止一次跟队友、跟教练说想要父母那样的家庭,平淡但是和谐。

从十六岁就拿到世界冠军之后,邓亚萍成了天之骄女,队上对她倾力培养、生怕外来因素使她分心,教练张燮林对爱徒的择偶标准一再试探,得到的却是一种成熟的让年近花甲的教练都自叹不如的回答:“我很崇尚一种成功人的标准,既在事业上非常成功,又在家庭上非常圆满,很美满的一种成功人士,这个才真正是一个人。”教练又问:“如果这个爱情和你的事业冲突了呢?”

亚萍回答得理直气壮:“你不能说人像一个机器一样,只会去工作,不懂得感情,不懂得家庭,不懂得爱情,这是不对的,人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人不可以说没有感情,这反而让人感觉很怪的一种感受。”

看到恩师那样担心,亚萍也不由得地安慰他,让他放宽心,自己会以团队为重,婚姻爱情的问题顺其自然。可是张燮林是深知邓亚萍性格里的固执和倔强,这个女娃子,一旦爱上了就像打起球来会把自己全部的智慧、全部的真诚奉献出来,他不禁祈祷那个会扰乱亚萍心绪的男生晚些出现。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个男生竟然一直在她的身边不远处,蛰伏了七年。这个男主角就是林志刚。

邓亚萍1986年进入国家队之后,“魔术师”教练的鬼才教育法和早年的球技功底,让她很快就崭露头角。在新环境里如鱼得水,她一步步地朝自己童年的理想迈进,并没有太多注意跟他同年进入国家队的林志刚。她只听说男队新人的林志刚,有着非凡的技艺和过人的能力,非常令人瞩目。她只知道那个广东男孩说话有些咬文嚼字,白白的皮肤,娃娃脸,倒是有那么点福相。比起他的长相,她最关注的恐怕就是林志刚的打法——左手横拍、反手为防弧胶,这有杀伤力的一招,也让亚萍研究了很久。

有人调侃邓亚萍说:“林志刚个子不高、皮肤白净,一笑起来可爱的紧,打起球来却猛狠迅捷,活脱脱一个男版邓亚萍。”一开始邓亚萍哪里会在意这些事情,可是被说多了,而对方也是国家队里的男主力队员,亚萍不由得对林志刚对多有留意。这个林志刚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运动包总是整理的井井有条,脏运动服和干净衣服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从来不乱扭成一团。打球的时候更是追求完美,个性也很执拗,这让邓亚萍好像看到了另外的一个自己,而邓亚萍身上的某些特质也吸引着林志刚的注意。虽然两人之间接触、交谈并不多,还不能算是真正“认识”,但两个人都有预感到如果接触起来,对方一定是那种难得一遇的好朋友,可以贴心信赖的。

2.国家队的双剑合璧

吸引力常常在无形之中渗入骨髓,爱情之箭也常常在不经意间自天而降。1993年对邓亚萍和林志刚来说,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一年。年初,教练班子想做点尝试,让国家男队中直拍快攻型选手中成绩最好的林志刚,与邓亚萍配对打混双,经过短短几个月的合练,他们在四十二届世乒赛上竟取得了混双第三名的好成绩。国家队很欣喜二人的强强联合,有人预言,邓亚萍的混双金牌也要到手了。第四十二届世乒赛后,国家队的随队医生关大夫看着两个孩子性格相仿、又互相好奇,她便琢磨了起来,两人正好是混合双打,若能更加密切的交往,岂不是对公对私都有好处?

于是她就在给邓亚萍做按摩的时候,探了探邓亚萍的口风:“亚萍,你跟林志刚配合得怎么样?”

亚萍不知该夸还是该批评,如果直接表示自己对他的称赞,会不会表现得有些热情?可是自己又不知批评他哪点好……于是亚萍难得一回地支支吾吾说:“挺好的……”关大夫一看亚萍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不由得加紧问:“我觉得你们可以进一步了解一下,志刚这还是很不错的,你说呢?”亚萍更是不知怎么应对……也正是由于关大夫古道热肠地撮合着,亚萍和志刚开始正式地交朋友。其实在多年共同的训练生活中,他们已经有了一种难言的好感,只是谁也不好说穿,有了关大夫的催化,两人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开始了青涩地初恋。两人在赛场上互相鼓励,亚萍火一样的球风让林志刚也斗志满满,业余时间两个人也曾双双上街散步,谈球艺、谈想法、谈未来……唱卡拉ok的时候,林志刚也会陪亚萍一起唱她最喜欢的《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因为二人都是国家队的主力队员,又配对混双不久,碍于面子,不好向大家公布,于是出去散步的时候二人总借讨论技战术之名,队友一起聚会的时候两人也总会保持距离,表现得不在乎对方。

这年11月,邓亚萍和林志刚代表国家队一起出征在瑞典举行的乒乓球公开赛。前往瑞典之前,国家队所有出征的队员一起到江苏镇江进行大赛前的热身赛。

他们乘坐的是体委的大巴前往镇江。上车之前,两人不约而同地谦让着,让其他队员先上车。等大家都上了车,邓亚萍和林志刚心照不宣地一起坐到后排的座位上。以前按照邓亚萍的脾气,总会跟大家笑闹着上车,而这次怎么安静地等在后面?而且上了车目不斜视地跟林志刚直奔到最后一座?这时,大家才发现邓亚萍和林志刚的秘密。一个队友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意味深长地扭头对林志刚说:“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谦让,原来是想跟亚萍坐到一起!”

队友一语道破天机,邓亚萍和林志刚霎时羞红了脸。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邓亚萍和林志刚反而有些不自在了。队友一路说说笑笑,邓亚萍和林志刚却沉默着。两个人像被抓到偷吃食物的孩子,小心翼翼,留意着同学和身边人的反应。可越是这样,就越尴尬,两个人不是装作看窗外,就是低头看东西,不敢正视对方的目光。他们既想打破沉默,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沉默。

这时候,林志刚突然埋下身子在旅行包里翻找,邓亚萍不知道他在找什么,林志刚起身的一瞬间,邓亚萍手上已经多了一盒心形巧克力。那是一个红色的包装盒,上面有个金色的蝴蝶结。邓亚萍抓着巧克力,心已紧张极了。她知道巧克力代表的含义,那是爱情。可是在林志刚的注视下,她想吃掉它,却又舍不得。想珍藏起来,又怕林志刚觉得她矫情。她恍惚地把巧克力从左手递到右手,又从右手递到左手。如此反复多次,急得出了一身的汗。林志刚终于忍不住了,他拿过邓亚萍手中的巧克力盒子,取出一块剥去包装的锡纸,再递给她。邓亚萍把巧克力小心地含进嘴里,那丝般的润滑和缠绵从邓亚萍的舌尖一直缠绕到她的心里,让她恍惚了很久。平日在赛场上叱咤风云的邓亚萍,现在面对心上人的示爱,却显得那么娇羞和茫然,而林志刚看到亚萍没有什么反应,也不敢多问一句话。

到了镇江之后,球队的赛前斗志点燃了他们,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球员,邓亚萍和林志刚马上投入到紧张的热身赛中,他们仿佛忘记了刚刚萌芽的初恋。离开镇江的前一天晚上,林志刚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和邓亚萍单独相见。林志刚喃喃地说:“我是第一次给女孩买巧克力,那个……不知道买的合不合你的口味。”邓亚萍拿出那盒巧克力给林志刚看。林志刚见巧克力原封未动,心里很紧张,以为她要把巧克力还给他。邓亚萍看他紧张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笑了:“这盒巧克力我想等到比赛结束再吃。咱们都努力,争取拿金牌,到时用它给咱们庆功!”林志刚这才大舒一口气,庆幸自己不是一厢情愿。

正是有爱情的保证,瑞典比赛场上邓亚萍表现得尤其出色,她不仅轻松摘取了冠军。林志刚也表现出色,他和刘国梁合作赢得了男双冠军。瑞典归来后,邓亚萍和林志刚的爱情在国家队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这一年,邓亚萍20岁,林志刚22岁。

3.好胜之心遭遇犹豫之情

这对国家队的金童玉女的爱情让他们在事业上也迎来了巅峰。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只要有乒乓球大赛,赛场上就会有邓亚萍和林志刚的身影。林志刚的球也打得非常棒,由于动作非常优美洒脱,圈里人送他一个“马骝刚”的美誉。

尽管如此,国家队的领导还是决定把林志刚送回广东队。因为邓亚萍在乒坛太重要了,她的作用是别人无法替代的。为了保护国宝级的邓亚萍,领导只好对林志刚忍痛割爱。被打回广东队后,林志刚发奋努力,很快便重新回到国家队中。然而再次归来的林志刚已没有了以往一线主力的位置,甚至一度还给参加奥运会等比赛的队友们当起赛前陪练。同时,他与邓亚萍的恋情也悄悄地转入地下阶段。而另一方面,邓亚萍在那时接连拿下数个世界冠军,一个黯然失色,一个荣耀光鲜,林志刚与邓亚萍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这让林志刚很失落,内心有一种强烈的落差,他担心二人的爱情之路走不长久。两人并没有说明这些事,邓亚萍只觉得自己的感情不会改变,而且相信林志刚会支持自己夺冠,于是只能心无旁骛地训练,平时也只能通过电话诉诉衷肠。但紧接着频繁的比赛、紧张的训练、众多的社会活动,使她没有更多时间顾及男友,之后恰巧邓亚萍在广岛亚运会上输给了小山智利,心情不太好,尤其是第四十三届世乒赛冬训日期临近,他们俩有了隔阂。

后来,林志刚代表广东队跟随国家队一起到美国进行比赛。没想到在美国,林志刚在赛场上的优美洒脱竟然给他自己惹了祸。当时,一位美籍华裔女球迷看了林志刚的比赛后,疯狂地迷上了“马骝刚”。在美国比赛的时候,只要有林志刚的比赛,那位女球迷就疯狂地给林志刚呐喊助威,还大喊“我爱你”。她的尖声喊叫高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声音,坐在看台上的队友们都注意到了。女球迷的狂热和痴迷让林志刚的队友们惊叹不已,他们都还在取笑林志刚在异国魅力四射……

更让人吃惊的是,林志刚比赛结束后,那位女球迷竟然也执著地跟着林志刚。林志刚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为了不让她影响林志刚休息,林志刚的队友们不得不关上休息室的门,那位女球迷就伫立在门外,久久不肯离去。虽然林志刚也注意到了那位女球迷,但他并没在意,并且作为运动员,能得到球迷的喜爱也是他的荣幸,他并没有刻意要排斥她。女球迷的事儿邓亚萍也知道,邓亚萍想起自己之前也遇到过被球迷拉扯签名的事情,所以她和林志刚一样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觉得他们欣赏的只是球场上的运动员,而不一定对现实生活中的他们感兴趣。有时两个人在电话里说起来,邓亚萍还为女球迷的痴迷所感动。可是接下来的事儿让邓亚萍和林志刚都有些哭笑不得。

林志刚回国后,继续服役广东队,邓亚萍仍在北京。那位女球迷竟然从美国飞到广东,执著地找到广东队,要求见一见林志刚。林志刚正在进行大赛前的紧张训练,本不想见她,可一想到人家大老远地从美国跑来,有些于心不忍。他本来打算跟邓亚萍一起见见女球迷,把事情说清楚,但此时的邓亚萍在国家队集训,不在广东,林志刚不愿意让邓亚萍浪费时间和精力,就自作主张,一个人见了那个女球迷。见面之后,面对女球迷的热情,林志刚表示自己已经有交往多年的女友,并且打算结婚,只是为了免得球迷找亚萍麻烦,没有透露她的名字。林志刚跟她交谈了几句就分手了,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女球迷的激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空间的隔离,慢慢地冷却下来。让林志刚没想到的是,正如他对亚萍的爱念不能因为距离而简单,女球迷的感情也因为跟林志刚的接触更加升温。女球迷不管林志刚有没有女朋友,回美国后,接二连三地给他写信,向他倾诉自己的思念和爱慕。林志刚回了一封信,强调对方自己已有了女朋友。可对方不理睬,兀自来信。林志刚出于礼貌,偶尔给女球迷回一封信。

可是旁人并不知晓林志刚给女球迷信件里的内容,加之女球迷的热情已经搞得广东队人尽皆知,女球迷频繁的来信使大家猜测林志刚是否陷入另一段感情。其实林志刚也陷入了两难境地。他不想太伤害女球迷,他坚持相信女球迷的狂热会慢慢淡化,他本想讲给邓亚萍,询问她的意见,可他犹豫了很久,觉得这个事情不该让仍在国家队集训的邓亚萍平添烦恼。

可正是这种犹豫,造成了两人最大的误解。

林志刚与女球迷频繁通信的事情终于被传到邓亚萍的耳朵里,而且大家都惟妙惟肖地描述林志刚陷入爱河不可自拔的样子。远在北京的亚萍不可置信,她打电话给林志刚问他:“你是不是跟她通信很久了?”林志刚没有否认。亚萍问:“她是不是还去广东找过你。”林志刚说是的。亚萍急了:“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告诉我?”林志刚说:“我觉得这个是小事情,不值得告诉你!”亚萍非常生气:“你知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主要的就是坦诚和理解,如果这样都做不到的话,两个人怎么能一直走下去……”林志刚却觉得亚萍在这个问题上如此较真也是不理解他的表现。女球迷的热情的确让林志刚又找到了些许被人崇拜的感觉,与邓亚萍在一起所承受的失落和压抑在美籍华裔女球迷这里得到了补偿。可是他不认为这个能撼动二人多年的感情。随着亚萍的要强劲上来,林志刚一直压抑的情感也爆发出来,两个人大吵一架。异地恋的辛酸与思念,都变成了互相诘难。

4.错肩一别千里之外

从国家队的两小无猜到耳鬓厮磨到之后共赴前程,二人虽小有争吵,但由于林志刚的开朗活泼,邓亚萍的善解人意,二人之间的小争吵总是迎刃而解。邓亚萍常常是跟林志刚生完气之后回到宿舍还会帮林志刚洗这洗那。可是在女球迷的问题上,两个人都有些无措,林志刚和邓亚萍都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这件事被大家称为“第三者”事件。加上他们远在两地,二人的心态正好都处于非常期很不稳定,缺乏必要的沟通,矛盾越积越深,这件事竟然成为横亘在他们中间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林志刚自始至终对那个华裔女孩儿没有半点其他想法,可问题碰到心高气傲的邓亚萍,常常就转移到了原则问题上。于是,同样追求完美的他们为了逃避矛盾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分手,一对恋人就这样分道扬镳……

分手之后的邓亚萍回到国家队继续她的乒乓国手的训练,只是有什么发生变化了。亚萍训练得太猛了!恩师张燮林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知道亚萍是想通过训练转移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被个人的感情所困,全身心投入了赛前训练,可是正是这样的坚强与成熟,让教练更担心她会伤害自己。

亚萍和林志刚分手后,配对的混合双打也随之散伙,队里研究决定由技术全面的孔令辉和她配对,尽管他们各自的单打都在国际数一数二,但要组成默契度超高的混双一体,仍有一个磨合的过程。1995年,她与孔令辉配对参加第43届天津世乒赛,结果,他们两人分别获得了男女单打冠军,而两位世界冠军却没有能够染指混双金牌。

她不想因和男朋友分手而影响中国队的成绩,于是训练时跟机器人一样:接发球,教练以每分钟四十五个球的速度,连珠炮般发向球台的两角,必须拼命奔跑着一一接回;练扣杀,乒台对面的教练两边喂球,力量大、速度快、落点刁,她就像影子般往返移动于一米半宽的球台两侧。用大运动量找回自己的状态……当邓亚萍在亚特兰大第二次夺得奥运会女单冠军之后,终于情难自控,泣不成声:“太难了,几年之后我还能夺得这个冠军,我付出的太多了!”

她付出了爱情,付出了超人的努力,她献出了火一样的青春。而林志刚则选择了更彻底的逃避。1998年,林志刚从广东队退役,直接奔赴法国,加入了法国著名的“飞跃俱乐部”。邓亚萍虽然没有离开北京,却于1997年就进入清华大学学习英文,而初学英文的零起点,让她这个世界冠军窘迫了好一阵,于是她只能咬紧牙关,努力下去。这对曾经深切相爱的恋人,因为没有解决误会一拖再拖从此天各一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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