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衙门的人给各自身边的人当讲解员,叙说着各种动人的故事。有的还讲述了鲁璠青年时,空手背恶狼的故事,大家这才知道鲁璠外号叫鲁大胆。阿桂说:“我去过全国许多名山,没想到甘肃境内也有这么好的景色。我看这吐鲁沟真有青城之幽、峨嵋之秀、华山之险、庐山之奇呀!”王廷赞对蒋全迪说:“我们常年呆在兰州,竟不知连城有此美景,若早知此景,也应早来观瞧观瞧。”蒋全迪说:“以后每年夏季我们都来一趟。避暑解困莫过此地。”
大家又往前走,绕三岔口,过驼峰岭,远远望去那高耸入云的山崖上,由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特意在此开凿了一个“天窗眼”。透过“天窗眼”这绝妙的画框,你会看见山外有青山,峰外有奇峰,云缠雾绕,仪态万方。转过“天窗眼”继续前行,又一盛景现于眼前。在一面如刀切斧削的石壁下有一直径三丈、深约两丈的半圆山洞,溪水流人,复又流出,犹如龙口吐涎,恰似青龙吟咏,当地人称它为藏龙洞;洞侧有一巨石相望,石上青苔斑斓,大有虎探龙潭之势,人称卧虎石;仰头观望,一处悬崖峭壁把蓝天剪成一弯上弦新月。三景合一,当地人称藏龙卧虎半月天。
再往前行,忽然一面石壁挡住视线,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感。但是你再往前走几十步,眼前却又豁然开朗,恰似“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那石壁像被利斧劈开,坐西向东,俨然是一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门通往西天,故日通天门。在门两边的石壁上不知谁人刻下一副对联清晰可见,和珅立刻骑马跑到近前仔细观瞧,只见上写:
他年得志,两手把大地山河捏瘪搓圆,洒向空中毫无色相,
日后成仙,一口将先天祖气咀来嚼去,吞在肚里大放光明。
和珅越读越爱,又立刻抄写下来。阿桂也走上前来仔细吟嚼了一遍并问和珅说:“你喜欢上联还是下联。”和珅抬头回答说:“喜欢上联。”阿桂说:“你还是好好揣摸揣摸下联吧。”于是打马前进。和珅抄完,不住地读下联,还是觉得上联气势磅礴。
大家又往前走,看到山上有一巧工神凿、顶天立地的石柱,一株青松,生机勃勃地长在柱顶。鲁璠介绍说这叫灯杆石。它像一根灯柱似的永远照耀着吐鲁沟。
众人正在观看,忽然从林中窜出一只马鹿,看到人马,吃惊不小,仓皇而逃,奔向对面山上。大家这才意识到刚才只顾观景,却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于是各自将弓箭拿在手中,作好了随时射猎的准备。
再往前走,一挂瀑布映入眼帘。只见一股银色的飞流从十几丈高的石壁上冲泻而下,有三五处碰撞在凸起的山岩上,飞溅开来,犹如珠玉飞花,纷纷撒下。于是珠变末、末化雾,水雾飘起,顿时送来阵阵清凉。瀑布脚下,一块突兀的巨石像被利刃劈开,一分为二。传说那是大禹王疏理大通河道时,挥铲击石的产物。当地人称“禹王试铲石”。
大家正在欣赏,忽然一只獐子前来喝水,鲁璠让阿桂快射,阿桂弯弓一箭,正中獐子后腿,那獐疼得拖着伤腿转头逃跑。鲁璠高呼:“放犬。”只见犬手松开皮绳,那藏獒便如黑豹似的冲出人群,飞快咬住了猎物的脖子,使劲往回拖。几个猎手跑上前去将獐子抓获。
大家说笑着又往前走,突然草丛中跑出一只兔子,阿桂让王廷赞射,王廷赞谦让,让阿桂再射,箭未射出,那野兔早已窜人草丛之中。鲁璠高呼“放鹰!”,那鹰手立刻将雄鹰向空一抛,只见那早就等待出击的雄鹰,张开双翅,腾空而起,一对敏锐的鹰眼四下寻找。突然它像响箭似的冲向草丛,猛击狡兔。兔子被雄鹰一翅膀打得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但是并未死亡。只见它一翻身躺在路边,伸出四爪,来了个“兔儿蹬天”。那只鹰见兔子要与它拼死相斗,便平展着翅膀,风驰电掣般地俯冲下来,又一翅膀将兔子打翻,然后它旋即转身用一只利爪紧紧抓住兔子的屁股,兔子回头拼命,想用利齿咬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兔子急了也咬人”,不料猎鹰的另一只利爪迅速揪住兔子的耳朵,又用尖喙连啄了两下,可怜野兔的两只眼珠早就被鹰吞入腹中。这时野兔血流满面,抖成一团,痛苦得只管哀鸣。猎鹰也不贪享美味,一边啾啾而得意地发出胜利者的鸣叫,一边抓着兔子飞了回来,将猎物摔在主人面前。鹰手赶快上前,抽出腰刀,将还在垂死挣扎的兔子杀死,并扒出内脏,赏于猎鹰。
短短一阵子,一场激烈而残酷的鹰兔大战宣告结束,虽然是场打猎,但是大家觉得惊心动魄,很受刺激。阿桂感叹地说:“太惨了。”别人都不吭声,只有和珅高兴地说:“有趣,真有趣!”阿桂瞪了他一眼,和珅便不作声。
看完鹰抓兔,大家又往前走,听到几只兰马鸡在树枝上咕咕乱叫,有只鼯鼠警惕地从这个树梢跳到那个树梢,迅速躲藏。一只狡猾的狐狸从树丛中探一下头,便跑得不见踪影。
人们正走着,忽然战马嘶鸣,藏獒狂吠,队伍吃惊。原来路前小溪内一头肥大的棕熊正在水里逮鱼吃。当它看到走来的人马时,理都不理,一门心思捉住一条鱼,津津有味地大嚼特嚼。鲁璠早就听说沟里有熊,可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侍卫们立刻一齐拉弓搭箭,瞄准了棕熊。这时和珅也藏在人后拉满了弓弦。今天他一直想露一手,可总是没机会。好不容易碰上了猎物,却又是一个庞然大物。他想射,又不敢射。只听几十张弓弦被拽得咯咯响,只等鲁璠发令。和珅心想:此时我要先不射,被别人射了,多没面子。我若射不中,有这么多侍卫在前面挡着,狗熊还能吃了我?想到这里,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未等鲁璠发令,便“嗖”的一箭射出。众侍卫听有人放箭,立刻几十张弓同时放箭。虽然箭如飞蝗,但由于不少士兵心中害怕,所以只有三支箭射在棕熊身上。棕熊气得用前爪击水,河石与水花被它打得乱飞乱溅。突然棕熊瞪起血红的眼睛,伸出血红的长舌,露着白森森的利齿,直向人群扑来。不少侍卫吓得直向后退。鲁璠、阿桂、王廷赞、蒋全迪都有些惊慌,和珅更是吓得躲在猎犬后面。
忽听有人高喊:“大家休慌!越慌越糟!”随着话音,只见鲁达飞步冲上前去,甩开“抛兜子”击中了熊的左眼。棕熊疼得像人一样直立起来,捂着眼睛,吼声震天。趁此良机鲁达拔出铜锤冲上去,对准棕熊的脑袋狠狠砸下。只听棕熊一声长啸,疼得胡蹦乱跳。只见它转身一轮,竟然一屁股将鲁达打翻在地,铜锤也被摔到一边,然后它又张牙舞爪地向鲁达扑来。大家都为鲁达捏一把汗。但见鲁达就地一滚却从棕熊腹下滚过,还没等棕熊转过身,他迅速从靴中抽出匕首,对着熊背就是一刀。那熊疼得直立起来,刚一转身,又要去抓鲁达,这时鲁达身上已无寸铁,眼看就要被熊拍死。忽听弓弦响处,一枝雕翎箭正中棕熊胸前的那块白毛。于是棕熊便大吼一声,轰然倒地,随即还一掌撕开鲁达的前襟。若非护心镜保护,鲁达的肠子恐怕也要被它抓出。真可谓岌岌乎险哉!
一幕人熊搏斗比刚才的“鹰兔大战”更加惊险,更为激烈。大家惊叫过之后,纷纷跑上前来看熊,有的还不敢往熊身边站,只有和珅跑上前去将熊狠狠踢了两脚。鲁璠大步上前扶住鲁达查问伤情,阿桂拍着鲁达的肩膀说:“你真是一员虎将。从此我们应叫你斗熊将军才对。”鲁达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要不是指挥使助我一箭之力,我恐怕也要死于熊掌之下。”鲁璠说:“桂中堂说得对,你前年打死豹子,今又独斗棕熊,称得上是熊豹将军。不过你要记住,熊的胸前那块白毛正好是它的心脏,若不刺中它的心脏,它都要拼命搏斗。刚才它的胸口正好亮了出来,侥幸被我射中,功劳还应归你。”
王廷赞心有余悸地说:“有你俩在,我们甘肃可保太平了。桂中堂亦可高枕无忧也。”鲁璠忙说:“哪里,哪里,这都是上苍听说桂中堂驾临吐鲁沟,就把熊掌、熊胆及时送了过来。今天晚上各位大人都有美味可餐了。”蒋全迪踢了踢棕熊的屁股说:“嘿,这家伙恐怕足有千斤之重。如果一屁股坐在人的身上,那还不把人压成柿饼。”和珅看着死熊,心里想:“这熊要是被我射死那该多好呀!”
大家又往前走,山越险,路越岖。到处怪石嶙峋,连绵不断的石山巍然屹立,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直刺云霄。满山的苍松翠柏、青桐红松,茂密的枝叶伸向云烟袅袅的半空,就像一把把大伞,遮天蔽地……阿桂打马登上山坡,举目远眺,只见近山郁郁葱葱,远山像大海蔚蓝的波涛一样连绵起伏,涌向天边。阿桂受到大自然的感染,顿觉精神振奋,心旷神怡。不觉赋诗一首曰:“重山叠叠叠重山,山清水秀动物园。不是人类严相逼,绿树参天皆自然。”鲁璠忙说:“好诗,好诗。”并吩咐鲁智记录下来。
鲁璠催阿桂前行,说过了山嘴,就是一块平地,人马可在那儿休息。阿桂打马下山,随大队人马又往前走了一百多丈,刚跑过一个山包,就见一块如铺了栽绒地毯的平地呈现眼前。旁边还有一条小溪,流水打在岩石上发出了瑶琴一般叮叮咚咚的声音,使人感到幽雅清净。
小溪边有二十几只石羊在喝水、嬉戏。忽然看到猎人出现,便一个个撒腿就跑。鲁璠喊王廷赞、和珅、蒋全迪快射,但是石羊速度太快,他们的动作又太慢,还没有等他们举弓放箭,石羊早已跑人森林中去。和珅大叫:“遗憾,遗憾!”
阿桂说:“有啥遗憾的?动物原本是人类的朋友,是我们打扰了它们的恬静与安宁。如此美景,我们尽情赏景岂不更胜于射猎?”
大家听了都收起弓箭,就在小溪边休息,饮马,戏水。鲁璠让随从家丁摆出早已准备好的饭菜,大家以石为凳,以草为毡,席地而坐,有的吃菜、喝酒,有的烤獐子和兔子肉吃,有的在溪边洗手洗脸——远远望去,恰似一幅绝妙的木兰狩猎图。
午饭后人人都各试身手,只见土司属下的猎手们,扬鞭跃马,追逐猎物,个个勇武,真是雄鹰啾啾,猎犬嗷嗷,收获颇丰。再看兰州来的官员们,有的射到了兔子,有的射到了狐狸,有的射到了兰马鸡。王廷赞与蒋全迪在鲁璠的帮助下,各射了一只石羊。阿桂独自射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和珅是个书办,久居文职,精于书写和查账算账,却疏于练武。如今要耍弓箭上的功夫,他却傻了眼,不断跑出猎物,他连射几箭,却箭箭落空。他不愿在众官面前丢脸,心越急,却越射不中。忽然跑出一个野兔,和珅弯弓要射,那兔子却撒腿逃跑,和珅紧迫,跑过两个山洼,这里人迹罕至,兔子跳上一个高坎,回首观瞧“猎人”。和王申刚举箭要射,兔子撒腿又跑,和珅又追,却不想脚下被树根一绊,和珅摔了个双脚朝天。气得他把弓箭扔到一边,呼呼喘气。
这时空中飞来一只带箭的野鸡,扑打着翅膀,摔在和珅面前,野鸡刚想跑,和珅迅速捡起弓、箭,抬手一射,正中野鸡前胸。他跑上前,抓起野鸡,将原先的箭拔下,丢人深涧内。这时,只见阿桂的侍卫宝君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还提着两只野鸡。他问和珅是否见到一只带箭的野鸡,和珅心里想:你已有了猎物,我却一只也没有,只好对不起兄弟了。便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山洼说:“似乎掉进了深涧。”宝君见山涧陡峭,只好再去寻找目标。
和珅提了野鸡回来向阿桂报捷。阿桂说:“你若能成为文武皆备的人才,就是本中堂的心愿,好好习文练武吧。”
鲁璠想起二爷的话,为了与和珅拉上关系,便跑过来说:“和大人真乃将门之后,不但文章写得好,而且箭法也很精湛,真是文武全才,前途无量呀!”
和珅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看着阿桂说:“这都是桂中堂时时教诲的结果。”
黄昏时分,大队人马才返回了土司衙门。当天晚上,大家吃了新鲜野味,阿桂、王廷赞、蒋全迪在鲁璠、鲁智、鲁达的陪同下,享受了新鲜熊掌,士兵们都分得了熊肉。鲁璠将熊胆和熊皮送给阿桂作为西行纪念,阿桂十分高兴便欣然领受。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因十分困乏,便各自回房歇息。鲁达利用明天还有一天空闲,言说要缝衣服,便向鲁璠请假,打算第二天一早去看望把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