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别墅
冬日凌晨五点,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她却睡意全无,侧头看了一眼熟睡的丈夫,嘴角溢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熟睡的他,少了平日的冷漠,刚毅的脸线条变得柔和,挺立的剑眉也温顺许多,此刻的他,真像一位待人温柔的好夫君。
回想着昨晚的情形,到如今,她才长长的舒口气。
昨夜,当他欲强迫她之时,神情清醒的她突然说了句:
“任乔阳,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明白,我们的婚姻并不牢固。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很幸福,我自会心甘情愿顺从你。不要逼我,好么?”
其实,那一句话又包含着多少辛酸、无奈和挣扎。她原以为他不会因自己那句话暂时放过自己,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况且当话出口,她才觉察出自己这句话中已然捅破了什么屏障,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轻柔的搂着她入眠。
其实,他的心,一直在不归路路口徘徊,她可以感觉到。所以,倾尽所能,她都将会将他从那个十字路口拉回。
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半刻,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突然有一种心灵上的安宁与祥和。其实,这种浅浅的幸福,也是不错的。但是,身为刑警,她绝对不能甘于享受,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
怯生生的偷偷推开被子,她轻脚轻手的下床,立在窗前,缓缓拉开淡绿色窗帘的一角。或许是因大雪降临的缘故,白茫茫的大地,被积雪覆盖,而在雪光映射下,屋里骤然明亮许多。她喜欢这种浅淡的光,如幻如实,会带给她悠然之感,
惊疑的盯着浅浅的光,她有些感叹,难怪晋代孙康年少时家里贫穷,无钱买油灯,能借雪地反光来读书。大地最纯净之物,雪,幽幽的白光,的确令人十分迷恋。不顾严寒,专注的盯着外面银白色世界,她的思绪也飘向别处。
然而,她的一切举动,其实都被她以为还未醒的任乔阳瞧得清清楚楚。无论是她刚醒来之时专注的打量,还是她如今深沉的模样,都未逃过他的双眼。
不知为何,他明明是想要折磨她,想要****她,以至于发泄内心的恨。但是呢,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她。望着在最寒冷的冬季凌晨起来看雪的妻子,他面色表情有些无奈,居然如此不懂得照顾自己。
“任太太!”他无语的唤着静静立在窗前的妻子。
“嗯?”她回头,诧异的望着他,或许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醒来。
“过来!”他靠在床头,带着戏谑的笑意,向自己的新婚妻子招手。
她怔了怔,不明白他是何居心,却也不能拒绝,只得缓缓走到床边,不解的看着他。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尽管他们已经是“夫妻”,但是,对于他,她始终不了解,正如他也不了解她一样。
“上来!”他突然抬手扣住她的腰肢,用力一带,她一个不稳,栽倒他的怀里。还未反应过来,他早已用暖和的被子将她牢牢裹住,使她动弹不得。
“你……你想要干什么?”她心中一惊,急切地追问。
“你说呢?任太太……”他的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钳住了她挣扎的双手,而下颌埋在她的脖颈处,喷出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身体里。他故意拖长的语气,让她心不得安宁。
“你明明答应过我……”她没有放弃挣扎,但是,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她的挣扎居然显得如此无力。
“所以咯,如果任太太还继续在我的怀里挣扎,诱惑我,那么……”他轻笑一声,虽然并没有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感觉到他是在捉弄自己。微微松口气,头枕在他的臂弯,她开始安静下来。
他环着她的腰,嗅着她淡淡的味道,这一刻的神情,是安然的。
她的唇边再次溢出笑容,总觉得自己现在其实很幸福呢。但是,当她回忆起那日所听到的话,她的神情,总会被痛苦代替:
“江飞,你错了,这枚钻戒不配戴在如女王般高贵的沐桑小姐玉手之上,它太卑微!但是,赏给那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正好与之相配。刚来之时装的多么的清纯、高贵,终究是俗人一个,抵不过金钱的诱惑。我就那么微微的使了点小计谋,陪了她几天而已,她居然死心眼要跟着我!唉……你说,我是不是得接受啊?”
“恨?恨,能吃吗?我就要慢慢的玩弄她于股掌间,慢慢的折磨,让她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欠我的,如此‘轻松’的偿还,是不是很幸运?”
左手间,那枚价值连城的钻戒禁锢了她的心。
结婚第一天,一切都在平静和温馨中度过。那时,她以为那日听到的只是幻觉,他,并非无情之人。
然而,当姑姑和朋友去台湾旅游,当她在任乔阳去上班之后,暗自出去查询手中案子的一些资料,回来时已天黑。拍拍身上的积雪,她去推门,发现门被反锁住,可是,她忘记带钥匙。正欲拨通任乔阳电话,屋里的灯,骤然亮了。
有光的地方,便会有希望,此刻,她应该庆幸的。只是,见那听到自己响动而亮的灯,她的心,无法平静,凭她聪慧的头脑,她早已猜到什么。
望着那扇门,她感觉到的只有扑面而来的冷漠气息,冰冷无情,就如他那一日的话。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她悲悯的自嘲一笑,不在面对着那扇冷冰冰的门,而是回身退出去。
这幢别墅建立在亚威市中心地带,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扇钢铁大门却将一切噪声隔离在外。大门安装有铁磁感应器,一般只有接触过感应器的人才能进去,否则定会被挡在外面,感应系统会自动报警。故,这幢别墅才能完好无损的屹立在都市中。
别墅带有古典风格,步入大门,向左转是停车场,右边是一片绿色草地。中间弯弯曲曲,幽静小道。一直往前走,是几步木制楼梯,楼梯上面是露天阳台,为了防止因日晒雨淋而腐蚀,栏杆故意用雕刻古典花纹的石条砌成。
转过阳台,便是正屋。正屋之门是用极古典的红木所造,呈现吉祥之意。红砖白墙,一切皆是自然的味道,不特别。
而此刻,阳台早已被冰雪覆盖。
由于衣服穿的不是很多,加上夜间寒冷,她站在雪地里已有些支撑不住。侧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下了阳台。虽然,在任家别墅已经居住了将近两月,但是,她从未仔细打量过这幢别墅。
借此机会,她打算好好欣赏一下。
走下阳台,右转是圆形花圃,中间种着万年青,周边是一些珍贵花草。花圃旁边还修有一间小亭子,木制桌椅,散发着古典的味道。通往亭子的幽径种有桂花树,一般到八月桂花香的时节,在这里惬意的欣赏,是不错的选择。
路过花圃,是青石板砌成的古道,古道两侧种着稀有的贵竹。右边是散生型的珍稀竹种墨竹,墨竹,以杆和枝都是黑色而得名。据说笋尖外壳呈红褐色,是制作笛、箫乐器的最佳材料。
左边是丛生型的凤尾竹,杆细而矮小,枝叶很细密,形如凤尾而得名。
竹,贵为岁寒三友之一,经冬不凋,四季常绿。如今,古道旁的稀有竹种,尽管昂首不向风雪低头,奈何,最终,还是被积雪压住。被冰雪覆盖的竹,在寒风的肆虐下,艰难的抖动身上强压之物。
静静凝望着与严寒作斗争的竹,她内心对正义的憧憬,无时不在撞击她的心灵。她,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有正义,正义大于一切。所以,为了那股浩然正义,她不惜放弃大好年华,专心投入刑警事业,为得是将正义洒向人间。
再往前走,是一个小池塘,里面栽种着睡莲,岸边杨柳依依,水榭相伴,倘若盛夏傍晚再此乘凉,那该是如何得潇洒。如今,池塘结成冰,上面还覆盖一层冰雪。水榭亦是被大雪罩住,经过雪光反射,清幽之光普照,通向水榭的小桥仿佛直连银河天际。似乎,只要走过这架“天桥”,便能到达凡人所向往的仙界。
惊异望着这一切,对设计这幢别墅的设计师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你倒是悠闲,居然跑到这里欣赏风景!”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没有半丝夫妻情分,如刺骨的寒冰,“新婚第二天,一天到晚不归家,又和哪个男人鬼混去了?”
“任乔阳,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难道在你眼里,我竟然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听到他突然转变的语气,其实,她早已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他。冷酷、傲慢,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一切唯我是从。况且,娶她为妻,为的,不就是想要以折磨她为乐吗?
她明明知道一切,却甘愿跳进火坑,为的仅是想要拯救他,想要告诉他,正义永远存在。
然而,她无法做到忍气吞声,犹自承受一切****。
“告诉你,陆亦寒,你既然已是任家媳妇,就要遵从任家祖宗定下的规矩。第一条,忠,忠于自己丈夫,忠于任家。第二条,从,绝对服从当家人的指示,绝对顺从自己丈夫。第三条……”风雪中,他冷酷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刻在她的心上。
豪门,果真是无底深渊,任家,更是黑洞,妻子,是什么?妻子,不过是摆在桌上不能有思想的木偶而已,如果能一直乖乖的呆着,就没事?倘若有自己的思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只能用那些所谓的祖宗规矩处置?
“任乔阳,你想要迎娶的到底是人,还是物?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你摆布的木偶!”她骤然转身,怒视着残酷的丈夫,口不择言冲撞着高傲的他。
“对于我来说,人与物,毫无区别!”他一步跨前,用力钳住她的双肩,使她不得不必须抬眼看着他。她看到他的眼中有一团火在燃烧,那是,复仇的烈火。居然,他居然一直把自己当成他仇人之女来对待,一切,都要在她身上讨回来吗?
“而你如果乖乖的,日子便会好过些。倘若不肯安分守己,有你好受的!还有,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作为我的女人,每天只能呆在家里,如果下一次当我发现你又出去,那个滋味……”他微微一笑,骤然将她的头强行按在自己的怀中,笑着,说出的话,发出的声音,宛如恶魔现世。
纵然身为刑警,她,还是被他隐藏的阴霾之气吓到。如同来自地狱的幽灵,有着天使般的外表,却有一颗修罗之心。
她敏睿、聪慧、冷酷,尽管被他按着头,动弹不得。然而,刹那间,她便恢复冷静模样。不在挣扎,安静下来,但是,埋在他怀里的那双眼睛,目光骤然凝聚,如剑,插入他的心脏。
仿佛感应到她极强的穿透力,他的手,忍不住抖一下。
她是亚威市重案组002号警官,是何等厉害的角色。除了她的头领,她居第二。重案组,他素有所闻,国家也极为重视。虽然陆亦寒还算作新人,但是,据他所知,她既敢接下X集团这等大案子,想必绝非简单的人物。
对于他这个八面玲珑的商家,X集团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是,到如今,他都不清楚她为何要潜伏在自己的公司,自己的身边!
“难道我公司有人与X集团扯上了关系?”突然猜想到这一点,他神色不由一变,有震惊和焦虑。他自然清楚与X集团有关系,必然是触犯国法的行为。而他,不想威阳集团葬送在自己手中。
“放开我!”她似乎感应到他的失神,借此机会,突然厉声道。
他居然不由自主的放开了她,直到她已经与自己擦身而过,他才猛然回过神。盯着那傲然的背影,他心中的恨,便会加深,沉声喝道:“站住!你去哪里?”
“当然是做我该做的事!”她蓦然回头,冷淡的回答。她可以忍受他的刁难,却不能屈服,因为她不是那样懦弱的女子。
“该做的事?”他听了这话,突然喃喃自语,面上神色有些奇怪,渐渐,被悲愤代替。仰望漆黑的夜空,他问天,他到底能做什么,难道,只能选择复仇?
凝望着他此刻的神情,她回忆起第一次相遇的情形,那时,他就带着这样的眼神。
他宛如坠落黑暗之地的天使!
她突然想起自己当时形容他的一句话!
身上的傲气渐渐散去,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她作下一个不知是对还是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