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鹀也构筑多么漂亮的巢穴!那位于长满草丛和青苔的河岸下面的雀鹀巢穴,还有什么能比它更精致的呢?这种鸟儿多么小心翼翼,不扰乱一根稻草或者草的嫩枝,也不扰乱一丝青苔!要接近它的巢穴,你就只得或多或少地搅扰那个地方,你不能把手放在里面,然而,这小小的建筑师日复一日地工作,没有留下标记。那里有一个挖掘的凹穴,然而泥土的颗粒好像被移动了。如果这巢穴像草丛和青苔一样默默地缓慢生长,那么它就不能更恰当地适应它的位置和周围的环境了。绝对没有什么提示来告诉你的眼睛它就在那里,那里通常有几根枯草嫩枝从上面的草皮落下来,在巢穴前面微微形成一道屏障。它多么普通而粗糙地开始,同附近的残屑混合起来,靠近巢穴中心的部分,得到了多么大的改进,体现出它的形式,造就得如此完美,排列得如此柔和!于是,当产完了一枚枚蛋,并开始孵化的时候,这沉寂的古老河岸就保持着一点点多么美好的、令人愉快的神秘!
我以前描述过歌带鹀的巢穴。歌带鹀的歌声中,显示出一种独特个性,比我熟悉的任何其他鸟儿的歌声还要显着。相同鸟类的歌声通常都相似,但是我观察过无数只歌带鹀,它们的歌都有自己的特殊个性。上一个季节,整整一个夏天,一只歌带鹀都在我的土地周围这样歌唱:swee-e-t,swee-e-t,swee-e-t,bitter(甜蜜,甜蜜,甜蜜,苦涩)。从5月到9月,我日复一日听到这种曲调,我认为这是对生活作出的简单而深刻的总结和概括,我还疑惑这小鸟怎么能如此迅速地了解了生活的这一本质。眼下这个季节,我听见另一只歌带鹀唱起一支同样具有独创性的歌,可是这支歌不那么容易配词。4月,在一大群歌带鹀中间,其中的一位歌唱大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的曲调中具有英国诗人雪莱和丁尼森的某些诗句,那种曲调的发音非常奇特,不绝于耳、错综复杂、轻快活泼,远远超越了我所听到过的所有其他歌带鹀的歌声。
但是,我所了解到的偏离鸟类的标准歌声中,有一个最值得注意的例子,那就是一只棕林鸫的歌声。在靠近河边的土地脚下,这只鸟儿像雀鹀那样,整个季节都唱个不停。歌声开始时是正确的,结束时也是正确的,可是歌唱中途却插入了一种高声的、刺耳的、模仿的调子,与它呈现的曲调的其余部分大相径庭。当这非常的调子最初迷住我的耳朵时,我一点也不迷惑,就像我推测的那样,开始去认识一个新的熟人,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它应该从何处开始歌唱。在棕林鸫那悠扬的曲调中,不和谐的尖叫和鸣叫就像黄金中的黄铜,珍珠中的鹅卵石,那样显得很不恰当,它那不和谐的歌声让耳朵痛苦又惊讶,似乎是这只鸟儿的乐器失控了,要不然就是一个曲调很悲伤地走了调,并且,在轮到转折的时候,它并没有唱出那些实际上犹如珍珠的和声,却发出一种刺耳音。然而,这歌手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缺陷,还是它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还是它的朋友劝它说这是一种令同类觊觎的变奏呢?有时,在一窝幼鸟孵化出来、亲鸟的骄傲到达顶峰之后,它就会在这个地方做一次胜利的凯旋之旅,从山冈下面一直来到房子上,当着任何倾听者招摇它那破裂的乐器。接下来的那个季节,它再也没有归来;或者它可能归来了,但它那变形的歌声就消失了。
我注意到,刺歌雀在不同地区的歌唱是不同的。在新泽西州,它有一支歌;在哈德逊河上,它有同一支歌的轻度变奏曲;在纽约州内部的高高草地上,它有一种不同的曲调——发音更鲜明,更清晰,也更特别,流露出更多的活力和轻快。它让人们想起那些地区更清澈的山间空气和泉水。我永远不能分辨出刺歌雀在新泽西州歌唱的是什么,但是在纽约州的某些地区,它的发音方式非常清楚,有时,它以词语“格古、格古”开始歌唱,然后它再次更加彻底地唱出be true to me,Clarsy,be true to me,Clarsy,Clarsy(对我真实,克拉西,对我真实,克拉西,克拉西),因此,完全投入它那不可模仿的歌声里面,其中点缀着kick your slipper,kick your slipper(踢动你的拖鞋,踢动你的拖鞋)和“温暖、温暖”那样的词语(最后一个词语有特殊的鼻音共鸣),听得一清二楚。当它的声音处于最佳状态时,就成了一场显着的表演,一场独特的表演,因为无论是在声调上,还是在方式上,效果上,都没有包含我们听到的任何其他鸟儿歌声的那种最轻微的线索或暗示。在世界各地,刺歌雀都没有同伴和平行的同类,没有同它密切相关的鸟类,它独一无二。它不是云雀,也不是金翅雀,不是莺,不是鸫,不是欧椋鸟(starling),尽管博物学家把它同欧椋鸟划分为同一类,但实际上两者各不相同。对于很多已经了解的规则,它是一个例外。它是我所了解的唯一具有清晰而显着羽衣的地栖鸟。它是我们在密西西比州东部拥有的唯一黑白相间的田野之鸟,而且更奇怪的是,它的下面是黑色的,上面则是白色的,在所有其他情况中,这是一个相反的事实。在孵化季节,它是一种生活在牧场上的鸟,以牧草为食,与苜蓿、雏菊和毛莨息息相关,这是其他鸟儿所没有的,它还有一种非法闯入者和新来者的外观,它并非生来就拥有那种举止。
云雀一气倾洒歌声,连续数分钟不间断
刺歌雀有一个圆满的喉咙,其异乎寻常,这可能有助于形成它歌声的巨大力量。迄今还没有发现哪种鸟儿能够模仿它,或者重复或发出它的一个调子,仿佛它的歌声是一套新的风琴发出的音乐——四周有一种颤动,在琴键上迅速漫过,那种技艺成了其他歌手的绝望。据说,当刺歌雀一出现,小嘲鸫(mockingbird)就哑默无声了。我的邻居有一只英国云雀(English skylark),它在树的空洞中孵化和养育幼鸟,这只鸟儿是最持久和最能嘁叫的歌手,就像小嘲鸫一样,是完全成功的模仿者。它倾洒出的一种曲调是我们听到的几乎所有鸟歌的规律性插入,对于整体,它以自己那恰当的云雀之歌形成一种明显分界标志。东菲比霸鹟、紫朱雀、燕子、红额金翅雀(yellowbird)、王霸鹟、知更鸟和其他鸟儿,都以完美的清晰和准确来表达自己,可是它们的词语与刺歌雀的词语完全不同;尽管在连续4个夏天里,云雀肯定每天都听见了刺歌雀的歌声。在附近的田野上,这是云雀没有尝试去剽窃的一种显着歌声,它不可能偷窃刺歌雀那雷霆般歌声。
云雀仅仅因为自己的翱翔高飞和歌声持久的显着特性,成为比刺歌雀更奇妙的歌手。在旋律方面,同刺歌雀的调子相比,云雀的调子发出锉磨声,因而有些刺耳。当它被关在笼子中,离我们很近时,云雀的歌肯定令人不快,它的歌声如此之高,充满尖锐的、吸出的声音。然而在丘陵上面的高空飞翔时,它就一气倾洒自己的歌声,连续数分钟不间断,令人非常愉快。
这种在我们中间通常被称为云雀的鸟,即草地鹨。可是后来的鸟类分类者说它根本不是云雀,它具有跟英国云雀几乎相同的嗓音——高声、刺耳,发出z-z-ing音,在交配季节,它频频振翅飞翔,唱出一支与云雀之歌飞翔相似的短歌。它的生活与庄稼残株有联系,因为在冬天来临之际,它总是最后一个撤退的鸟儿。
我们很多鸟儿的习性正在慢慢变化。它们的迁徙不太明显。随着我们这个国家的定居和耕作,几乎每种鸟儿的生活方式都增加了很多。昆虫更加丰富,野草籽和草籽也更加丰富了,因此我们的鸟儿就像英国的鸟儿那样变得越来越驯化。燕子几乎都离开了它们最初的居住地——空洞的树、悬崖和岩石,来到人类居住地及其环境中。在我们国家开拓之前,家燕在哪里筑巢?烟囱燕曾经在空洞的树中筑巢,也许偶尔还在那边的度假地筑巢,可是烟囱燕筑巢在烟囱里面,尽管那里有烟雾,但似乎烟雾最适合它的趣味。春天,在它们配对之前,我想这些燕子在夜里有时会在树林中经过,但是如果我不是老人,完全可以停止使用烟囱,让它们安居乐业。
5月初的一天晚上,在乡间的一个偏僻处,我的注意力被一群燕子吸引住了,那群燕子有好几百只,也许有上千只,在一根停止使用的高大烟囱附近盘旋。它们非常活跃,吱吱叫着,以一种最特别的方式俯冲。它们形成了一个直径有几十米或上百米的辽阔圆圈,那圆圈连续不断,逐渐收缩,接近烟囱。不久,一些燕子接近烟囱,开始朝着烟囱里面俯冲,吱吱的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活跃。然后几只燕子冒险飞进去,再过片刻,烟囱口周围的空中便挤满了一片黑压压的燕子,等待着降临下去。当通道开始拥挤的时候,这个圆圈就升起来,其余燕子继续飞翔,给予那些已经在里面的燕子以足够的时间安顿下来。然后,大批燕子再次开始涌入,并且保持到这个群体变得巨大,那时才清晰如初。就这样,燕子们通过分批进入或层层进入,涌入了烟囱,直到最后一只燕子进去。后来,我在几天后经过那里,我看见一块木板从建筑物的屋顶伸到上面的烟囱顶端,我想象,那是某个古怪的人或者某个捕食的男孩干的,他爬到了烟囱上去窥视里面,是想去看看那么多燕子如何把自己安顿在这样一个空间里面。在早晨,看见它们从烟囱里面纷纷飞出来的场面,将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