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书签
进入高一的第一堂课,许愿记住了陈嘉言。
老师介绍说,这是我们这一届的中考第一名,大家要多向他学习云云。许愿抬头一见,是个挺清秀干净的男孩子,很安静的样子,有点奇怪,真看不出来有多厉害啊。
清俊的男孩子走了过来,放下书包坐下。但他落座前腼腆的一笑,倒让许愿心里微微一动——
笑起来,眼睛弯起来,眼睛像月光下粼粼的湖面,那样明亮。
她不由得低下头,脸上悄悄地红了。
心里浅浅淡淡的芬芳,像是有一株洁白的栀子花,悄悄开在心里了。
高中和初中大不一样,课程难得太多了。许愿渐渐明白陈嘉言为何是第一名,这个男孩子身上,有一种沉静的书卷气,他是真的喜欢学习,甚至乐在其中。偶尔放学后还留在教室做题到很晚。他有很多学习的小技巧。比如,他有做书签的习惯,有时候书签上会是一个数学公式,有时候会是一句名言。几乎每本书都有一枚书签,这样看书复习时,就更加井井有条。她很少见到做事这么认真仔细的男孩子。
他也热心,时常有请教他问题的同学。许愿也问。解答的时候,他的眉微微蹙起,极其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列着公式。
许愿很想帮他把眉头抚平,可又不敢。
他起身之时,一枚淡蓝色的书签从数学书里滑了下来。许愿忙捡起,叫住他:“书签掉了。”刚好上课铃这时响了。
他来不及过来拿回书签,笑笑说:“没关系,送给你好了。”
许愿愕然,低头看着手上的书签。
淡蓝色的,仿佛沉淀着小雏菊静静的香。
夜晚的灯下,许愿悄悄拿着那枚书签,上面两行漂亮的钢笔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很俗的一句励志读书的话,许愿却颠来倒去地看,怎么也看不厌。
她不知道他是否晓得,她也喜欢淡蓝色。
那么近,那么远
没有人不承认这个男孩子的实力了。高一大大小小的考试,他总是稳居前三。
许愿渐渐也沉稳起来,每晚不再跟妈妈争电视看,而是静静坐在灯下做题。成绩慢慢由中游向上游浮动。母亲不知道原因,欢喜得直夸奖:“到底长大了,懂得用功了。”
许愿只是笑笑。
她自己知道为什么。
那样优秀温和的男生,那样浮躁爱玩的自己,离他太远太远。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
许愿学习渐渐越来越努力,心里有个小小的愿望在轻轻唱歌,希望能离他,不那么遥远。
高二倒比高一过得更快些。很快,便是初夏了,期中考试又快了。
这个夏天,雨水似乎比平时更多。叶子都被濯得碧绿清新。
雨声淅沥。
这天,数学试卷发下来,许愿叹了口气。不觉纸上渐渐暗了下来,她揉揉眼睛,看了看手表,哎呀一声,已经七点多了,赶紧站了起来,一抬头,吓了一跳,陈嘉言的背影。
他居然也还在,低走认真地做题。
许愿微微一怔,心,便像荷花一样开了。
天渐渐黑了。陈嘉言站起身来,看看窗外,问许愿:“这么晚了,你回去安全吗?”不等许愿回答,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雨天本来就天黑得早,又七点多了,在教室还不觉得,关了灯走出去,凄风冷雨的,一片漆黑之中还不知道是什么在呜呜怪叫,令人毛骨悚然。
校园陡然陌生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
许愿耳中只听到雨滴打在伞上面的声音,雨势还是不小,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好站住了等陈嘉言过来。还没等她站稳,忽然,脚下一滑,她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摔去。
忽然,只觉得右手腕上一股大力袭来,她滑倒之势立即被阻住了,只是趔趄了几步。她微微一怔,立刻明白是陈嘉言赶过来拉了她一把,才让她免于摔倒。因为她的右手腕上,是一只男孩温暖有力的手。
她低声说:“谢谢。”只羞得脸也红了。好在黑暗中他一点也看不清楚。
陈嘉言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说:“小心点。雨天路太滑了。这样,你把书包和雨伞给我,拉着我的衣袖,跟着我走吧。”
许愿小声说:“好。”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她伸出手来,小心地握住他的袖子。
她的伞已经收起来,和他共一把伞,但两个人之间,都拘谨地隔着相当大的距离。许愿刚刚差点摔跤,虽然没有摔着,可是雨伞脱手了那么一会,也让雨水淋了个半湿。陈嘉言记得路,可是路上坑坑洼洼的,有时要避开雨水,两人便免不了步调不一致撞在一起,许愿忙说“对不起”,刚好陈嘉言也同时说“对不起”,两人忍不住都笑了。
虽然又是风又是雨,还那么黑,许愿却觉得心里无限温馨,恨不得这个校园,无限无限地大,和他就这么走着,永远也不要有尽头。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出校园,街上街灯明亮,眼前登时大放光明。
陈嘉言松了一口气:“好了,出了校门就不远了。”
许愿看不到他的脸,只见到他的背影。他的背影也透出一缕沉静。从来只是想远远看着他,偶尔想起,便如冬日里静悄悄暖在心里的一缕阳光。从来没有奢望,会离他这样的近。
两个人静静的,都不再说话。
只听得雨声渐渐地小了,终于细不可闻。许愿抬头一看,雨停了,天穹上的凉云已经散了,居然还能看见一钩儿弯月流转淡淡光晕。夜色如此温柔,浑不似刚才的模样。
许愿忍不住说:“呀,真美。”
陈嘉言也抬着头,顺着她的目光往外面看。
细细的凉风携带着草木清香和泥土气息扑面地吹来,过滤了一般清新,两人都是心神怡爽。
许愿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童话般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