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的皮肤真白,而且还嫩,是真的白嫩。这是我第一眼看见她时的感觉。这感觉我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这也是后来我一直对朱颜感叹的。当然啦,朱颜也说过,她自小就对自己的皮质感到自豪。当时,我都情不自禁地朝她走过去了。我到现在还常常想起当时的情景。
进门前,我走了很长一段路。从家里走到她办公的地方,还很有一段路的,天气又热,不走都热,何况还要走那么长的路呢。进门后,我已经浑身冒汗,气喘吁吁的。大厅里虽然开着空调,身体的舒适度逐步好转起来,但我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凉快下来,额头的汗流到了脸颊,而汗湿的衣服,像身上的另一层皮,牢牢地裹住了我的身体。我难受极了,用手拉开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我想让自己松一口气。我还张望着寻找办事的窗口。今天似乎办事的人不是很多。
我喘着气,看见大厅里有两个窗口,里面坐了两个女的。朱颜就坐在左边的那个窗口。她的名字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只注意到,朱颜的皮肤真白,首先看见的,当然是她的脸,多好看呀,再看一眼,我看见了她的胳膊,因为当时她穿的是短袖,胳膊露在衣服的外面,而她的皮肤,是真的白啊,还透着红光,拿晶莹透亮来形容,有点夸张,但也差不多了。以前我看过书中对某些女子皮肤的描写,我认为是夸张,也不相信,现在我默认自己是多么的无知啊。也许当时我有点眩晕,我没看清窗口上写的字,就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站到了窗口前,我才看清楚,她侧身对窗口坐了,和我呈九十度角,她的头发不是黑色的,可能染了,是橘黄色的,可能也烫过,有点松散的卷,懒散的波浪,估计是披肩的,都朝后梳,还扎了马尾。这样她那张柔美的脸,就让我暗自惊叹了,同时我竟然又发现,她的右耳,穿了戴耳环的耳孔,它朝向我。我要说,这个发现,是我与她发生故事的一个切入点,不夸张地说吧,这也许就是我和她穿在一起的那个洞呢。
当时距离近了,我看得仔细,我看见她的耳朵上,不是穿了一个洞,而是三个!我看见她的耳朵穿了三个耳环孔!但奇怪的是,只戴了一个耳环,一个白色的耳环。按我的经验,应该是铂金的。那个耳环虽然做得精巧,镶嵌了一颗红宝石,但显得粗暴,强硬地咬进她的肌肤,还发出金属和宝石的光芒。
我移动目光看。她穿的那三个耳孔,不是在耳垂的部位,而是在稍上的耳朵边沿,紧贴脆弱的耳骨,最下面的两个耳环孔是空的,没戴耳环。坦白说,我感到很震撼,有一种古怪的想法,像被什么蜇了一下。又像内心的悬崖,突然有轰然雪崩的感觉。
我站在窗口呆看了片刻。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里面的她问,办什么事?朱颜没有抬头,也没停下手中的活。我愣了愣,才微微弯了腰,凑过去问她,在哪换扣分卡?我的驾驶证扣分卡到期该换了。她此时正和对面的同事说话。她听见了,没转头,手却伸了过来,她白嫩的手伸了过来,但有点心不在焉。
我这时又注意到了,她的确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制服,露出白嫩的胳膊。我眼前幻了一下,愣了一下,才将驾驶证给她。她利索地将扣分卡抽出来,将驾驶证丢回给我,然后将资料录入电脑,打出一张新的卡,一反手丢回给我。我想说点什么,但一时找不到词,而她似乎没有正眼看过我,这让我有点失望。我拿了新卡插进驾驶证里,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她。她正和对面的同事说笑。
让我回忆一下,我是怎么出门的。当时我犹豫了一会儿,胶着的脚步在大厅艰难地拖着步伐,慢慢地往门口挪去。我出门的时候,扭身看了一眼大门口旁钉住的牌子,那是交警队的办公时间。星期一到星期五。8点到11点30分,2点到5点30分。周末休息。
出了大门,我站在对过马路的树阴下,呆呆地朝交警办公大楼张望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的。我往回走的路上,太阳很猛烈,路面也白花花的,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我眼花,我身上刚刚收敛起的汗水,又开始四处流淌,身上的衣服,也慢慢地像水湿的皮肤,裹紧我的身体。
这时是下午的3点钟。我抬手腕看手表,知道该去一趟邮局,寄一封特快专递。刚才经过的时候,我却没有进去。这做法与我以往有点差异。我做事向来讲究效率的。可以将做事的次序安排得得当而高效率的。而今天,却让我多走了一段路了。这样一想,我心里有点急了,脚步变得急快起来。
在白花花的阳光下匆匆走着,心里暂时将刚才的一幕忘记了。我可能走得有点急了,在拐弯的角落将一个人撞了。一切显得突然,惊吓,心里又有什么轰然倒塌了。我不知道对方感觉如何。而我吓出了汗,是冷汗,我感到身体凉快了一下。
喂!干吗满腹心事呀?我听见钱小男这样笑话我。
我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还真没想到是他呢。我辩解说,没呀。我说这话的时候,慢慢地缓过神来了。我接着又说,没想到是你啊。我还在喘气呢。
钱小男呢,捡起掉在地上的墨镜,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急匆匆地说,有事,有点事,我回家有点事。他边说边转身离开。他说,你现在舒服啦!我听见他背对我这样说。开始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有点明白了,就叹了口气,哎,怎么谁都这么看我啊,这是我愿意的吗?想到这里,我就冲着他的后背说,哪里哪里。这时他已经走得有点远了,但我的话大概他听到了,他边走边回头说,那干吗还心事重重的?我赶忙申明,我没有啊,我只是去邮局办点事。说这句话,身体已经又热了起来。
我不敢确定他是否听清楚了我的话。因为钱小男消失在前面的转角处了。后来我转身继续走的时候,我对自己的行为不禁有点发笑,这是干吗啊,这样的解释有什么意义呢?
急匆匆走了一段,我拐进了邮局,冒汗的身体立刻被冷空气罩住了,这使我镇定下来。我站在大厅的门口处,喘着气,小心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让湿漉漉的衣服艰难地移动了一下位置,似乎这样我的感觉就会好受一些。
旁边的服务员看我四处张望,就走过来问我,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我哦了声,说我要寄一个特快专递。她的手一翻,朝斜对面的一个窗口指去。我看见她的手,霍地想到了刚才看见的朱颜的皮肤。我愣了愣,然后才啊了声,朝那个窗口走去,边走边掏了掏口袋,竟然发现是空的!这让我感到十分尴尬,返身出门经过那个服务员的时候,我说,对不起,我忘在家里了。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忘记了要带的是什么!
我走了一段路,就掏出手机拨号,我给我驾校的教练打电话。
李师傅问我,有事吗?
我大概语气有点冲,说,没事我找你干吗?
李师傅大概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问,什么事啊?
我问他,你有空吗?
李师傅说,什么事嘛?
我说,我想练练车。
李师傅想了一下,说只晚上有空。
我问他,几点?
他说,吃过晚饭吧。
我追问他,几点?
他说,起码要7点钟。
我说,那就7点吧。我说不能再改时间了。我说得有点霸道。
我收好手机,莫名其妙地变得有点焦躁起来。此时我已经离开人行道,拐进公园的小路了。里面的荔枝树枝叶茂盛,荔枝也挂在枝条上摇曳,而低矮的树枝,不时挡住我的视线,我伸手想拽下头上的枝条。我是想拽的,但刚举手,又打住了。我看见荔枝树干上,钉了一个小木板,上面用红漆写了几个字:偷摘荔枝,每颗罚款五十元。我只好闪过,瓜前李下的,我怕说不清楚,只好努力避嫌了。我沿着公园的小路走,就像蛇一样在弯曲的路上游来游去。
我说了,太阳很猛烈,公园里就树阴下有人,他们聚在石桌周围打牌、争吵。放眼四处,都是些闲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老的我好理解,他们或她们退休了,要来公园找人消磨时间。但我发现,来这玩耍的人当中,那些十八九岁二十岁的小伙子呢,他们靠什么为生呢?他们也聚在公园里,不是打牌就是钓鱼,或者就找个树阴下的长椅子睡觉。对此,我真的不了解情况。或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吧。
此时,只有我是游动的,像蛇一样沿了公园的小路游动,气喘吁吁,身上也是湿的,我都听到汗水流动的声音了,在我身体的皮肤上,后来简直像是在我的血管里流一样了。真的热。里外一样地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