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走后,朱颜将门关上,然后坐在沙发上喘气,之后将我丢在一边,默默地收拾狼藉的房间。我也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她走过来,走过去的,后来我也动手帮忙,却被朱颜制止了,她说一会儿就好的,我不熟悉。
等她收拾好,洗手后坐回我身边,一切好像又变得安静下来。开始,我们有点尴尬,我想找话说,虽然我的口才不好,但我想,如果我不说话,一切就会这么尴尬下去。于是,在柔和的灯光下,我变得喋喋不休,我问了许多问题,比如,他是谁?为什么打你?有什么隐情吗?我不断地追问朱颜,就像以前朱颜追问我一样。渐渐的,我越说越话多,当然,我的胆子变大了,这肯定是酒精的作用,我变得自以为是,觉得我有权利去打探某个人的隐私。
我将脸凑近她,我说,你快说吧,否则我要憋死了!
朱颜开始是沉默不语,低垂头,听我在身旁说话,只听,但她不回应。后来又轻轻地抽泣,转而脸色潮红。这些变化,我一边说,一边注意到了。后来,被我逼急了,她就跳起来,大声喊,你以为你是谁啊?她说话的声调带了哭腔。我被她这一句惊醒了,我知道自己是谁了,我转而瘫了下去,垂头坐在沙发上,坐在她的身边。
好像突然爆发后的沉默一样,房间的空气,好像一下子稀薄了,有说不出的压抑,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朱颜靠了过来,身体软绵绵的,就靠过来,我想起了我养过的一只猫,也喜欢这样在我无助疲累靠在沙发上的时候,向我靠过来,身体也软绵绵的,说她的身体是柔软的,心也是柔软的,她告诉我她更脆弱,这让我的心也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
我要!朱颜小声说,语调轻柔,但坚决,急迫。当然,她的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我听到她的喘息声。这让我一刹那浮想联翩,心潮起伏,我的脑海里,往事闪过,我养过的那只猫也会这样喘息,这样的声音令我心生怜悯,产生拥抱的欲望。毛茸茸的绵软啊。我记得那种软软的温馨,就像我此时触摸到的身体,她的头发,伸手摸上去,她橘黄色的头发,就像那只猫的尾巴。我的怀抱里有一只小兽,美丽而柔弱。我是这样想的。
杨羽俯下头,去亲吻朱颜的额头。朱颜的刘海顿时散开了,露出光洁的额头。杨羽小心地轻触,轻柔地移动,往下,往四周滑去,就像水一样,在她美丽的脸上流动。他听到了流水与流水交汇后发出的碰撞的声浪,还有激起的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的声音,含糊而暧昧。让两股水流激动起来,激荡起来。
她说,抱起我!
朱颜猛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了。杨羽抱起她。但他有点疑惑,这不是他的家,这是朱颜的家,而他是刚到这里不到几个小时的人。他站在客厅里张望。心情急迫,但不得要领,慌乱地找出路。
快,到床上去!
她向他发出指令。他一下子醒悟过来,一把抱了她,往闺房走去,虽然脚步笨拙,还抱了朱颜,但心情激动,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等进了闺房,杨羽猛地朝床扑去,身体连了另一个人,于是这两个人滚了下去,一起滚到床上去了,就像两只贪玩的小兽,玩得起劲,玩得发疯,一起滚下山坡,落到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上,互相对扑,张牙舞爪,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对方的衣服,急于解除对方的束缚,想要纵情狂欢。
杨羽跳起来,说,灯,灯呢?他突然抛开朱颜,起身,在找床头灯的开关,想将灯打开。杨羽真的想看看她的身体,她的脸多么美丽,她身体也应该十分美丽,他想看看,看看灯光下,那种炫目的白,那种第一次就击中他的颜色。但朱颜是娇羞的,她听了他的话,有点慌乱,她猛地伸手,手臂搂紧了他,将他拉过来了,打乱他的动作,这猛拉他的手臂,也在黑暗中一闪,恍如夏天的莲藕。
后来,我再想起那过程,有感慨万千的感觉。我有点意外,我能做得那么好。我真不敢相信,我一年多没碰女人了,积聚了那么多的能量需要释放,身体上的,情感上的,一切都那么敏感,但居然还能那么持久地坚持,我从上面进去,又从后面进去,我在进行探索,对她的心,对她的肉体。我亲吻下去,触到了她脸上的伤,她喊起来,我压住她身体,她也哼出声音,也有伤啊。
我小心移动,不断地小心移动,想避开她的伤处。但朱颜说,不要管!不要停!继续下去啊!这是她的声音,在卧室的黑暗中,混杂着疼痛和快乐,荡漾开去,塞满我的耳朵。
我亢奋着,因为朱颜叫喊,母兽一般叫喊开,开始是轻轻的,转而是呻吟、歌唱,后来是疯狂地叫喊。我们一起冲向巅峰,又一路狂奔到谷底,就像坐上过山车一样。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身上汗流四散,就像大地上的江河。朱颜也是这样,她还紧紧地搂住我,她的四肢,是柔韧的藤蔓,缠住我的身体,久久也不愿放开。
我摊开双手,静静地躺在床上,后来,我的手,移动起来,突然,摸到一样东西,辨认一下,是床头灯的开关。我坐起来,啪地按亮电灯。我的眼睛瞎了一会儿,在短暂的失明过后,视力恢复了。我发现朱颜惊呆了,她还沉浸在软绵而甜蜜的海水里,她还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我会将灯打开。
一打开灯,她马上呆住了。我说我想看看你的身体。朱颜说不要,但她的话已经说晚了,她的话没能阻止我,我当时有点恶作剧的味道,我就是想看看她的身体。
这下我如愿了,眼前的情景展现开来。可我呆住了,就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朱颜的身体。朱颜真的白,白里透红,细腻而光洁,这是我梦绕魂牵的身体,但这不是我惊讶的地方,这我早就猜想到了,她的身体就是该这样的美丽和动人。
让我震惊的是她的乳房,具体的说是她乳房上的文身,两只乳房,一边一朵,是妖娆的红玫瑰,就像她左手手腕上的那朵。腹部也有一朵,就在肚脐的下面,也一样的红,一样的妖艳,有一种夺目刺眼的光芒。我的目光钉在那里,又滑动,在花朵之间来回跳着,舞蹈,眼睛都有点眩晕了。
谁也没说话。我都呆住了,朱颜也在沉默。我躺在床上,安静下来,我想想,将灯关上了。屋子并没有全黑了,只是暗了一暗,又落满白色的光。我定定神,看见月光照进来,就像水一样,静静地流进来,还泛起淡淡的雾霭,含糊而诗意。朱颜身上的白,和月光相互辉映。朱颜伸手拉一拉,拉床单盖上,一种光隐匿了。但她还是没话。
我说,你不热吗?我竟然用这样的话来打破沉默,我说我还在出汗呢。朱颜就滚到床边,按了一下遥控器,凉冷的空气漫过来,像一个冷凉的罩子,将我们罩住了。寂静,一屋子的寂静。只听见彼此的喘息声,在空气中,波动。
吓住你了吧!朱颜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有点幽幽的。她可能刚缓过神来,也找话题。
我心情复杂,露出点笑,说,有点吧。
朱颜沮丧地说她想阻止我开灯的。但她刚才有点眩晕,有点麻痹,总之,是极度放松了,所以根本就没想到,或则,将自己彻底交给一个人了,就没了防备心理的。这样让我感到自己该负责。不是她的错,是自己的错。
我说真对不起,是我该说抱歉。疼吗?我有点好奇,我想知道文的过程是怎么样的。
疼!朱颜说得很肯定。
那?我没问下去,有点犹豫。
好看吗?朱颜侧过脸来问我。
好看!我坦白说,是真的好看,我说我从没看过这么美丽的玫瑰。
朱颜说,是真话吗?然后竟然哭了。
我有点慌了手脚,也反身将她抱住,让她在怀里哭泣。一只小兽在我的掌握中发抖,在呜呜地哭泣,让我马上心生怜悯,柔情似水起来。我说,是真的,虽然有点意外,但我没骗她,这样的奇遇,也许是一种缘分,注定的,佛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寝巾。我用听来的,对朱颜唠叨起来。连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但喜欢那说法。不知道朱颜懂不懂。
后来,朱颜不哭了,她问我,喜欢吗?她一张嘴巴,咬住我的耳朵。我的手抚住她的那个耳环,我看见月光也在触摸它。我想她问的是刚才的事情。
很刺激啊!我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现在呢?朱颜认真地问我。
我喜欢!我是这样回答的,也真的是这样,我记住了玫瑰的妖艳,那种夺目的颜色,带点血腥的那种红。
朱颜翻了个身子,打开床头灯。三朵玫瑰,一齐开放。我静静地坐起来,安静地欣赏,在惊恐过后,看这三朵谜一样的玫瑰,带有血腥味的玫瑰,看花瓣吐红,看叶子展绿,看花刺蜇人。我的目光在朱颜白皙的身体上游走,我模仿那些白色的、冰冷的钢针,还有红色的,绿色的颜料,它们曾经的游走的路线。我轻柔地抚摩,那柔软的肉体,柔嫩的花朵,叶子。在我的手掌里是那么的服帖温润。
后来,我的嘴贴过去,也开始游走了,我的手也跟过去,在朱颜的身体上走来游去的,也走固定的路线,也反方向游走,有点贪婪,也有点迷恋,有种探索的意味,最后走得山摇地动,朱颜的身体快要爆发,就像我的身体一样,我都感到火山的熔岩它正在寻找游走的路线,奔涌的缺口。
我也就这么游走进去了,我从外面游走进去,在朱颜的里面也游走起来,熔岩都在寻找喷发的缺口,寻找相遇的地点。就这么越走越靠近,最后碰到一起,喷发出来,然后沉寂下去,又慢慢陷入睡眠中去。汗水再次覆盖了肌肤的大地。
我是黎明离开的。悄悄的。轻手轻脚的,有点像猫一样。朱颜睡得沉,还打起呼噜,很轻的那种,就像以前我养过的那只猫。我本来想拥抱一下她,再说点什么的,但最后还是没有,我悄悄地起身,穿衣服,套上鞋子,然后开门,又轻轻掩上门,下楼出了住宅区。
这时天还有点黑,只蒙蒙亮,我游走在街上,有点眩晕,有点腿软,身体软绵绵的,但舒服啊,就像丢去了一些什么,又带走了一些什么,有感觉,却又无法说出。
我看见洒水车开过来了,喷出的细细水雾,在地上写上早起的日记;而环卫工人也过去了,我听到刷刷的声响滚过路面;早起买菜的老人也过去了;我像一个奇遇过后的青蛙,跳跃着,往前走去,朝我的住处走去。一路上,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快乐,也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心潮起伏。
这时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城市一半淹没在黑暗里,一半又正浮现在光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