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挂着山水画,草席上传来淡淡香气,我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不知道是睡前那杯热茶还是不习惯榻榻米。好容易捱到天明,室内的暖气烘得我头晕脑胀,干脆起身坐在露台上,看着外面的和式庭院发呆。昨晚的雪不大,只积着薄薄一层。“嘭嘭!”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是House Keeping(客房服务),就用英文回了声:“No Thanks!”
“真的不需要吗?”门外传来的竟是南哥的声音。
“哦,老板,请等一下!”还好因为室外温度低,我早已换好衣服,忙跑去开门。
“没外人在就叫南哥吧!”南哥揉揉我的头发,“发生什么事了,昨天没睡好吧?”
“没什么,嗯,只是想阿哥了。”我搪塞道。筱杰,抱歉,要用你做挡箭牌。
南哥没有再追问,递给我一个盒子,说:“这是昨天上午在银座逛街给你买的生日礼物,虽然过了,也得补上。”
“谢谢南哥!”我接过盒子,有丝温热的感觉,迟疑着打开,原来竟是一对MIKIMOTO(御木本)的玫瑰金蝴蝶结珍珠耳环,这个品牌素来享有“珍珠之王”的美誉,是日本皇室大婚的御用礼品。耳环虽轻,我接在手上只觉沉甸甸的,扯着人的心尖直往下坠。
“我很少见你戴首饰,那天看你戴耳环觉得挺好看的,所以挑了这个给你做礼物。”南哥温言道。
南哥离开后,我把两对耳环都摆在矮几上,愣愣出神,比较着收到两份礼物的心情,最后提笔在日记簿上写下心事。
用早餐时,我刻意避开所有肉食,拣了一大堆素菜、水果、面包,当然还有北海道牛奶。南哥看了眼我的餐盘,没有说话。
初雪天晴,爱丽丝闯进一座玻璃花园。阳光下闪烁的玻璃树、光の回廊,还有花园里的玻璃麦穗都让我惊叹设计师的匠心之作。群山环映,红瓦白墙的欧式建筑小屋,池中喷泉,还有意大利美食,想不到隐藏在箱根还有这样的绿野仙踪。Live Band(现场乐队)演唱着意大利歌曲《妈妈》。小孙很骄傲自己这个安排。我差点忘了心中阴霾,由衷感叹道:“如果这里有场童话般的婚礼上演就好了,新郎站在这头,新娘拿着捧花穿过光の回廊……”哎,走远了,还是吃Pama Ham(帕玛火腿)配蜜瓜吧。同事们已习惯了我的文艺,只有小孙扶了下眼镜也憧憬道:“好浪漫喔!庄小姐这么优秀,肯定很多追求者吧?以后不如你的婚礼就在这里举行啰!”小孙是台湾人,大学毕业后就留在日本做翻译,可以想象一个文弱的眼镜男生用志玲姐姐的口音说着浪漫是怎样的感觉。
“我?算了吧!”摇摇头,我决定岔开这个话题,指着远方的晴空说:“看,好漂亮的蘑菇云!”南哥没有抬头,很专心的卷着餐盘里的意面。
我一直趴在窗口的位置,那一片片不知名,状似芦苇的植物向后倒去,拉长了我的视线。虽然沿途的风景也很美,但我的目标却是终极浪漫-富士山。小孙说很快就会看到了,我还没做好准备,它就莫名的闯入视野,像一把倒置的玉扇。
“我很喜欢陈医生的歌,好浪漫哦!”小孙应景的掏出一张碟放进车载CD,熟悉的前奏响起,这首歌差点没把我的眼泪冲出来: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
连掉了迹也不怕怎么始终牵挂
苦心选中今天想车你回家
原谅我不再送花伤口经已结疤
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终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他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情人节不要说穿只敢抚你发端
这种姿态可会令你更心酸
留在汽车里取暖应该怎么规劝
怎么可以将手腕忍痛划损
人活到几岁算短失恋只有更短
归家需要几里路谁能预算
忘掉我跟你恩怨樱花开了几转
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
你还嫌不够我把这陈年风褛送赠你解咒
我明白这歌词的意思,是男人要甩一个女人的时候唱给她听的,让她不要痴缠,不要做傻事,他这么优秀不可能被她私有化。又说他其实也不罕有,在街上转一圈就能遇到更好的,然后就可以把他抛在脑后。最后还好死不死要送件陈年风褛给人做纪念,睹物思人,这不是要人一辈子忘不掉吗?当初追人的时候干嘛不说这些?我惆怅,我郁闷,我难解,我承认是我拉黑他的,我不也是为了先下手为强,以免沦为前女友嘛……
“筱贤,你还看得到富士山吗?”南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没想到他会凑过来,我条件反射的弹开,就撞到他鼻子。
“对不起,老板,对不起!”一车人都错愕的看着我。
南哥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你啊,越来越冒失了!”
“是啊,言辰闯进我的生命,重新带给我欢颜。可我对这段感情如此没信心,宁愿鸵鸟般逃避,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我甚至都不敢听他的解释。至于对南哥,因为言辰的出现,才让我明白,我不过是将对阿哥的感情转嫁到了他身上,因为当时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依靠。所以在南哥面前我可以虚怀若谷,就连对瞿黛茜的敌意都仅仅来自第六感的不信任。而对于言辰,却锱铢必较。我好迟钝,总是后知后觉,原来竟已陷得这么深……”这是今早我写在日记上的那段心事,所以最后我将两对耳环都收进了行李。
晚上自然也是食不知味,我早早回到房间,和衣躺在床上。手机在日本用不了,之前和言辰联系都是靠WIFI,现在已经超过24小时没联系。我想他,但是又不敢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我怕面对真相。睡了,睡了,明天就要进入正题--中国功夫VS日本忍术,儿女情长暂时搁在脑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