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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几乎是快到了天破晓的时分,夏华和他的几个伙计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煤窑上回到工棚来。原来是昨天傍晚临近出班时,他们挖的那条煤巷突然发生严重塌方。出口的井巷全给死死地堵住了,他们几个伙计便全给堵在了里面不能出来。大家拼死拼活地向外掘呀掘,窑子外的人,也齐劲地帮着向内掘,援救他们。整整搞了一个通夜,才把崩塌堵塞的井巷打通,把夏华他们从死里营救出来。

夏华回到工棚,不见蓉姑,只见蓉姑房间的床上被褥叠着,再一看炉灶上,大伙儿的饭菜都原封不动地焖着,蓉姑她也竟是没吃,还有蓉姑常用的手电筒也不见了。夏华不免吃了一惊,立刻想到:蓉姑定是昨晚不见他回,便上煤窑上找寻他去了。一想到这,夏华更急了。糟了!窑上根本就没见到蓉姑,一个通宵了,她上了哪里?哎呀,莫非……夏华简直不敢往下想,一种不详的征兆立刻如阴云般地笼罩了他的心。他顾不得疲劳,赶紧唤过伙计们,将蓉姑失踪了的事情告诉他们,央请他们帮忙寻找蓉姑。伙计们在煤窑矿井里滚了一个通宵达旦,早已精疲力竭。现在都在顾着往锅里盛饭填肚子。这一听不见了蓉姑,也全都吃了一惊。大家哪顾得上疲惫,顾得上吃饭,忙一起放落手中的饭碗,跟着夏华奔出工棚,分头四下里寻找起来。

夏华估料蓉姑很有可能是沿着通向他们打工的那条路上煤窑的,他最担心的是唯恐蓉姑在那个灌木林地段出事故。于是,他便带两个伙计直奔那个灌木林子。

没一会儿,三个人便来到了灌木林子。站在林子外观察,只见林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们立即进入林子中,仔细地察看是否有可疑的迹象。及至走到了林子的另一端,夏华一眼就瞧见了路旁荒草丛中的一只解放鞋。他赶紧拾起来一看,便认出这是蓉姑的。再细一看,荒草丛被践踏得一片凌乱倒伏,一溜儿曲曲折折地给踩出了一条路来,伸向林子深处。夏华吃惊不小,忙大声招呼两个伙计拢来。三个人循踪寻去。不多长时间,便在一处乱坟堆间的草地上见着了滚打挣扎的迹象。坟堆间的草丛和灌木丛全给滚打得凌乱地趴倒在地,地上一片儿光光的,平整整的。蓉姑的一件花格白底衬衣上的一块前襟布片,连带着纽扣都给撕扯了下来,钩挂在一丛灌木的枝桠上。

一看到这幅残局景象,夏华的脑袋一下子像爆裂开了,只觉得嗡嗡的轰鸣,眼前天旋地转。不用说,蓉姑惨遭了暴力,出了事!

夏华一把从灌木枝桠上抓过蓉姑的衣片,突然间发疯般哭喊起来:

“蓉姑,我的好妹妹,我害苦了你哪!”

这一声凄厉的哭喊,惊破了这一片灌木林黎明时分的宁静,直吓得宿栖在林间的寒鸦四下里“呱呱”乱叫,扑腾乱飞起来。跟来的两个伙计也一时吓得慌了神,慌忙地捉住夏华的双臂,忙不迭声地劝慰。

夏华这还不算太长的一生中,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坎坷和不幸。母亲的含悲死去,与婷婷的被迫分手,给他心灵上的创伤可谓很惨很惨的了,他都一一咬紧牙关挺过来了。然而,这次蓉姑的出事,对他的打击忒重,他再也挺不住了。千般悲伤。万种怨愤,一齐涌上了心头,他恨天恨地,恨这个世界,他想不通。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残酷的折磨他,伤害他,将所有不幸的事全要一古脑儿地倾倒在他的头上。一时间,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头发疯的老虎,一头咆哮的狮子,又是哭喊,又是嚎叫,又是捶头擂胸,又是使劲地撕扯自己的衣襟,拳脚齐出,扑打踢扫身前身后的灌木荆刺。两个伙计也算得上身强力壮了,可是使尽了气力,折腾得满头大汗也无法制住他,掀倒他,叫他安静下来,直是过了很久很久,那些前往另处找寻的伙计们全转到了这里汇合,大家这才将他制服。抱的抱脚,钳的钳手,把他硬给抬回了T棚。

回到工棚后,夏华也已经折腾得精疲力竭了。大家围着他劝说安慰,他这才慢慢地安静下来,不叫不闹了。大家说,事已至此。还是赶紧去派出所报案为好,请示公安机关帮助查找侦讯。夏华想了一下,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又顾不得自己精疲力竭,强打起精神,在伙计们的簇拥下,赶到了当地派出所报案,陈诉蓉姑失踪的案情,恳求派出所立案侦讯找寻。

当地派出所也算尽职尽责了,接到夏华的报案后,立即立案行动,展开了侦查。可是,在这个人山人海的混杂的矿区,寻找一个失踪的外地人,竟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半个多月过去了,不仅没找着蓉姑的活人,就连尸首也没发现。夏华天天急得如同油煎火烧,眼见得形骸一天天地迅速憔悴下去。

这地方已无希望找到蓉姑了,这时他便想:莫不是蓉姑回返了九峰山爷爷身边去了,一想到这里,夏华心中不觉又燃起一线希望。当天,他便匆匆地告别了伙计们,日夜兼程,重返九峰山。

可是当他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到樟木坑时。并不见蓉姑的踪影。石三爷一见夏华回来,又是高兴,又是疼受,哪里会想到孙女出了事故,失了踪,而夏华这正是为了寻找蓉姑才回山来的。他一边乐哈哈地张罗着弄酒弄菜给夏华吃,一边又不停地问夏华在外面的生活和劳动情况。没见着蓉姑一起回来,便又问蓉姑为什么不一起回来看望他。夏华面对着石三爷,心痛如刀绞,深深感到愧对老人家,真想把蓉姑的事告知,在他老人家面前大哭一场。可是,他一眼看到石三爷才几个月时间就忽然地变得苍老瘦削得多了,脸上的气色也远远不及以前红润,好似不久前刚大病一场。这一看,夏华不由得更加心痛了,他哪还敢将真实情况说出,唯恐老人家经不起这个不幸消息的沉重打击,只好信口编了个谎言瞒了起来。

这里仍是找不着蓉姑,夏华的心放不下,不敢耽搁时间,陪石三爷宿了一夜,连石三爷跟他说起婷婷回山找他的情节,他都没心绪细听。第二天,便又急急匆匆地告别石三爷,重新下山,四处里寻找蓉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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