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今是祭日
蓝凌轩苦笑,“又为你做了一次坏人。”
我转身,不屑道:“你本就是个坏人。”
“月小姐。”莺儿叫住我,屋里的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我将面具扣在了脸上,“一切按计划行事。”
这晚的舞剧安排的与在赤雪国的无异,都是在婚典之前上场,场面同样的盛大奢华,不过与之不同的是此次的出演的人都带着面具,且剧情也有所改动,皆依舞剧的主题《月神》而创,讲述的是一对男女在月神的安排下从素不相识到相恋相爱相离相聚的曲折的爱情故事,意喻天命所成,真爱永眷。
偌大的月色背景,身着纯洁衣色罗逸而上,翩然若随风浮动的蒲公英伞,浓白色的烟雾自舞台两边缓缓漫向中央,台上的景致一下子变得虚无起来,乐声戛然而止,舞女的动作皆定格在了向上仰望的姿势上,众人循之看去,却见一身着月色衣裳脸带着面具的女子赤足立在台子上方的秋千上来回飘荡,衣袂迎风鼓动,宛若神祇,胜似谪仙,那样的唯美,飘逸。
琴声若夏日里的雨露滴落青石,点点滴滴点点,断断续续响起,舞女们踩着乐点,时而向前,时而后退,若聚似离,秋千上的女子忽而解开了连着秋千板的绳子的结扣,人便如断线的风筝般自空中落了下来,裙带飞扬,眼看就要落在地上了,人们皆惊呼着闭了眼睛,而琴声仍然持续,落地无声,就在人们睁开眼睛惊讶的看着她正在台上舞蹈时,她又隐进了身后舞女群中消失了。
若只是惊鸿一瞥,又何来怅然若失。
就在观者为女子的消失心生惋惜之时,舞女们又簇拥向前了,再在距离台缘一步之距的地方向两边撤开,一位同样身着白衣的男子自人中走了出来,很特别的,他是台上唯一一个没戴面具的人,他白玉束冠,墨发如瀑,他目似朗星,唇若刀削,他行而生风,静成温玉,他就像是台上的一个闪光点,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失了颜色,温柔而多情的女子纷纷向他施展自己的才华,但他的目光却未曾于他们身上多做停留,他在寻找,寻找那个对他若即若离的人儿,但困扰的是,身前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这叫他该如何是好?
手持权杖的妆容圣洁的女神从天而降,她帮助男子自人群中带出来了一个羞怯而平凡的女子,并亲自将女子的手交到男子手中,还为十指交握的手捆上了象征着永世结好的红线。
男子欲摘掉女子的面具,女子却害羞的躲开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一起走下去的时候,另一个女子却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蛮横的夺过女子腕上的红线带在自己手上,并以愤怒的舞步斥责着女子欺骗月神然后冒充自己与男子相爱相守的作为,最后她大胆的向男子表达了自己的仰慕之情,男子为她深邃的多情的目光而感动,终于牵起了她的手,抛弃了与自己有过十指交扣山盟海誓的温婉女子。
被遗弃的女子遭到了同伴的疏远和冷淡,人群散去,只留她一人跌在台上无助的哭泣。
男子大婚那天,温婉的女子一路上受着众人的排挤历尽艰辛的到了男子面前,抬手摘了脸上的面具,于是,一副倾城之貌得了万人瞻仰。
台下的人为她的美貌所摄,几乎忘了呼吸。
蓝明绝手里的酒忽然洒了半杯出来。
结局很完美,男子笑着将女子拥入了怀里……
下台之前,我作势无意的向宴上的蓝圣羽看了过去,可惜他正在与敬酒的大臣说话,根本就没注意到我。心底有些失落,出演戏中男主的神祈提醒似的揽了我的肩,将正失神的我自台上带了下去。
还没走到落脚的地方,便有王公公追上来传口谕,说是皇帝有赏,要我们赶紧过去。
我皱了皱眉,“一定要去吗?”一定要我去面对蓝圣羽吗?
“要不就我们去吧。”神祈道:“反正我们这么多人,少一两个也看不出什么,莺儿,你留下来替我照顾好月。”
“嗯。”莺儿点了点头。
“这……”王公公面露难色,“姑娘怕是一定要去一趟了。”
“这是为什么?”我疑惑道。
……
一行人由王公公领着到了宴上,我跟在花姨身后,心里一直想着蓝明绝的事情,想他为毛要指名道姓的让我亲自前去领赏,想自己过会儿该怎么应付他可能会问我的那些问题。其实花姨早就提醒过我,叫我不要在结尾时加上摘掉面具这段,因为我这张脸跟萦语晨长得实在是太像太像,足以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她告诉我说,以蓝明绝对萦语晨痴缠不清的爱恋及爱而不得的遗憾,一旦遇到我这么个跟他所爱之人几乎完全相像的女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了。
我记得我是这么回答花姨的,为什么不摘下面具,为什么要让他放手,我的目的就是让他放不了手,然后将他的痛苦无限期的延续下去。
感觉有人在扯我的袖子,抬眸,正对上蓝明绝审视我的目光,我这才发觉周围的人都已跪了下去,莺儿正拉着我的衣袖小声不断的提醒着我什么。我愣了下,在心底暗叫不好,就我一人这么站在这里,暂且不论我有没有做过什么或说过什么,就算有,只凭着我这一站别人也已经确认我是为吸引皇帝来的。
完了,这下麻烦大了……
忙屈膝跪了下去,叩首道:“请皇上赎罪,小女子并无意冒犯圣颜”
天呐,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容易走神,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的,还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
“无妨。”蓝明绝声音自头顶上传了下来,“抬起头让朕看看。”
记得第一次进宫见他时他对我说的也是这话。
“是。”我依言抬起头来,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
他看向我的眼神很是痴迷,尽管痴迷的有些恍惚。
“咳咳……”坐于右下首的张丞相忽而咳了起来。
蓝明绝回过神来,蹙眉道:“丞相可是有话要说?”
张丞相点了点头,“回皇上,今日是本朝太子大婚之日,此女子如此穿着不免与宴上的喜气相冲,怕……”言外之意是我一身雪白的装扮根本就不适合在宴上出现。
“这……”蓝明绝为难了,若不是他让人将口谕传的快些的话,他们也不会连换衣裳的时间都没便王忠拉来这里见他了。
“回皇上。”我冷淡道:“张丞相此言差矣。”
“哦?”蓝明绝一下来了兴趣,“朕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辩驳张丞相的说法的?”
“谢皇上。”我叩首称谢,而后正色道:“自古以来,红白两事便是互相对立不可兼容的,即使两事同时发生,也是由红让白,今日是太子的喜事,那太子自然就得穿着大红,同样,今日既是小女子的祭日,穿得自然就是白色了。”
此言一出,众座哗然。
蓝明绝显然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极其不妥的话来,一时间眉目紧锁,面色沉了不少。
张丞相怒起,作揖道:“皇上,此女竟敢于皇上面前出言不逊玉兔挑衅,蔑视皇室尊严,臣,恳请皇上将此来历不明大逆不道的女子捉进大牢以防有诈。”
汗,这才多短时间呐,转眼间就被被落实了四条罪名。
我冷笑一声,抢在蓝明绝开口之前道:“真是天大的笑话,请问张大丞相,什么叫做出言不逊,什么叫做蔑视皇室尊严,什么又叫做大逆不道,小女子不过是个手有缚鸡之力却无缚鸡之能无意沦落风尘的区区舞女,这样也值得丞相大费周章的部署对付吗?论过错,我不过依了皇上的意思回了些心里想说的话,若这都要被捉进大牢严刑拷打的话,那丞相大人不经皇上发话便随意定下小女子的三大罪名算不算越俎代庖,意图谋反呢?”
张丞相一听,脸唰的一下变得比石灰还白,身子一个哆嗦便跪了下去,不住的对蓝明绝磕头道:“皇上明察,臣绝无此意,臣只是……”
“罢了。”蓝明绝扬了扬手止住张默意味不明道:“真没想到你张默也有被人说的哑口无言的一天。”
张丞叩首道:“臣惶恐。”
“你下去吧。”
“是。”张丞相垂眸看了我眼,回到自己的位上不再发话了。
原来热闹非凡的婚宴竟诡异的静了下来。
我挪了挪跪的生疼的膝盖,等待蓝明绝发话。
“为何说今日既是你的祭日?”蓝明绝疑道:“你不是活着的吗?”
“正如皇上所见,小女子根本没死,根本活得好好的,不禁能说能唱,还能跑能跳,但是……”说到这里我忽然顿住了,话锋一转,恨恨的看向边上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的蓝圣羽道:“但是偏偏就有些人以为我已经死了,还将我的死讯昭告天下,还不顾往日情分另结新欢,抛妻弃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