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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卷十三(1)

嫦娥

太原宗子美,从父游学,流寓广宁。父与红桥下林妪有素。一日,父子过红桥遇之,固请过诸其家,瀹茗共话。有女在旁,殊色也。翁极赞之。妪顾宗曰:“大郎温婉如处子,福相也。若不鄙弃,便奉箕帚,如何?”翁笑,促子离席,使拜妪曰:“一言千金矣!”先是妪独居,女忽自至,告诉孤苦。

问其小字,则名嫦娥。妪爱而留之,实将奇货居之也。是时宗年十四,睨儿窃喜,意翁必媒定之,而翁归若忘。心灼热,以白母,翁闻而笑曰:“曩与贫婆子戏耳。彼不知将卖黄金几何矣,此何可易言!”逾年,翁媪并卒。子美不能忘情嫦娥,服将阕,托人示意林妪。妪初不承。宗忿曰:“我生平不轻折腰,何媪视之不值一钱?若负前盟,须见还也!”妪乃云:“曩或与而翁戏约,容有之。但无成言,即都忘却。今既云云,我岂留嫁天王耶?要日日妆束,实望易千金。今请半焉,可乎?”宗自度难办,亦遂置之。适有寡媪,僦居西邻,有女及笄,小名颠当。偶窥之,雅丽不减嫦娥。向慕之,每以馈馈阶进。久之渐熟,往往送情以目而欲语无间。一夕,逾垣乞火,宗喜挽之,遂相燕好。约为嫁娶,辞以兄负贩未归。由此蹈隙往来,影迹周密;一日偶经红桥,见嫦娥适在门内,疾趋过之。嫦娥望见,招之以手,宗驻足。女又招之,遂入。女以背约让宗,宗述其故。女便入室,取黄金一铤付之。宗不受,辞曰:“自分永与卿绝,遂他有所要。受金而为卿谋,是负人也;受金而不为卿谋,是负卿也。诚不敢有所负。”女默良久曰:“君所约妾颇知之,其事必无成。即令成之,妾不怨君之负心也。其速行,媪将至矣。”宗仓卒无以自主,受之而归,心绪勃乱,进退罔知所从。隔夜以告颠当。颠当深然其言,但劝宗专意嫦娥。宗不语,颠当愿下之。宗乃悦。即遣纳金林妪,妪无辞,以嫦娥归宗。入门后悉述颠当言。嫦娥微笑,阳怂惥之。宗喜,急欲一白颠当,而颠当迹久绝。嫦娥知其为己,因暂归宁,故与之间,嘱宗窃其佩囊。已而颠当果至,与商所谋,但言勿急。既而解襟狎笑,胁下有紫荷囊,将便摘取。女觉之,变色起曰:“君与人一心而与妾二,负心郎请从此绝!”宗屈意挽解,不听竟去。一日,过其门探察之,已另有吴客僦居其中,盖颠当子母徙去已久,影灭迹绝,莫可问讯,怨叹而已。宗自娶嫦娥。家暴富,连阁长廊,弥亘街路。嫦娥善谐谑,适见美人画卷,宗曰:“吾自谓如卿天下无两,但不曾见飞燕杨妃耳。”女笑曰:“若欲见之,即亦不难。”乃执卷细审一守,便趋入室,对镜修妆,效飞燕舞风,既又学杨妃带醉,长短肥瘦,随时变更;风情意态,对卷逼真。方作态时,有婢自外至,不复能识,惊问其僚。既而审注,恍然始笑。宗喜曰:“吾得一美人,而千古美人,皆在床闼矣!”一夜方熟寝,数人撬扉而入,火光射壁。女急起,惊言盗入。宗初醒,即欲呜呼。一人以白刃加颈,惧不敢喘。又一人掠嫦娥负背上,哄然而去。宗始号,家役毕集,室中珍玩无少亡者。宗大悲,惘然失图,无复情地。告官追捕,殊无音息,荏苒三四年,郁郁常不聊赖,因假赴试入都。

居半载,占验询察,靡计不施。偶过姚巷,值一女子垢面羸衣,匡襄如丐。

停趾相之,颠当也。骇曰:“卿何憔悴至此?”答曰:“别后南迁,老母即世,为恶人掠卖旗下,挞辱冻馁,所不忍言。”宗泣下,问:“可赎否?”曰:“难矣!耗费繁多,不能为力。”宗曰:“实告卿:年来颇称小有,惜客中资斧有限,倾装货马,所不敢辞。如所需过奢,当归家营办之。”女约明日出西城,相会丛柳下。嘱独往,勿以人众。宗诺之。次日早往,则女先在,褂衣鲜明,大非前状。惊问之。笑曰:“曩试君心耳,幸绨袍之意犹存。请至敝庐,谊必得当以报。”北行步武,即至其家,遂出肴酒,相与谈讌。宗约与俱归。

女曰:“妾多俗累,不能终从。嫦娥消息,固颇闻之。”宗急询:“何所?”女曰:“其行踪缥缈,妾亦不能深悉。西山有老尼,一目眇,问之当自知。”逐止宿其家,天明示以径。宗至其处,有古寺,周墉尽颓,丛竹内有茅屋半间,老尼缀衲其中。睹客至,漫不为礼。宗揖之,尼始举头致问。因告姓氏,即白所求。尼曰:“八十老瞽与世睽绝,何处知佳人消息?”宗固求之,气益下,乃曰:“我实不知,有二三戚来夕相过,或小女子辈识之未可知。汝明夕可来。”宗乃出。次日再至,则尼他去,败扉扃焉。伺之既久,更漏已摧,明月高揭,夜鸟悲啼,匡惧无所复之。方徘徊间,遥见二三女郎自外入,则嫦娥在焉。宗喜极,突起,急揽其祛。嫦娥曰:“莽郎君!吓煞妾矣!可恨颠当饶舌。乃教情欲缠人。”宗曳坐,执手款曲,历诉艰难。不觉恻楚。女曰:“实相告:妾实嫦娥被谪,浮沉欲间,其限已满。托为寇劫,所以绝君望耳。尼亦王母守府者,妾初谴时。蒙其收恤,故暇时常一临存。君如释妾,当为代致颠当。”宗不听,垂首陨涕。女遥颐曰:“姊妹辈来矣。”宗方四顾,而嫦娥已杳。宗大哭失声,不欲复活。因解带自缢,恍惚觉神已出舍,伥伥靡之。俄见嫦娥来,捉而提之,足离于地。入寺,取树上尸推挤之,唤曰:

“痴郎,痴郎!嫦娥在此。”忽若梦醒。少定。女恚曰:“颠当贱婢!害妾而杀郎君,我不能恕之也!”下山凭舆而归。既命家人治装,乃返身出西城,诣谢颠当。至则舍宇全非,愕叹而返。窃幸嫦娥不知。入门,嫦娥迎笑曰:

“君见颠当耶?”宗愕然不能答。女曰:“君背嫦娥,乌得颠当?请坐待之,当自至。”未几,颠当果至,仓皇伏榻下。嫦娥叠指弹之,曰:“小鬼头陷人不浅哉!”颠当叩头,但求赊死。嫦娥曰:“推人坑中而脱身天外耶?广寒十一姑不日下嫁,须绣枕百幅、履百双,可从我去相共操作。”颠当恭白:“但求分工,按时赉送。”女不许,谓宗曰:“君若缓颊,即便放却。”颠当目宗,宗笑不语。颠当目怒之。乃乞还告家人,许之,遂去。宗问其生平,乃知其西山狐也。买舆待之。次日果来,遂俱归。或有问者,宗诡对之。然嫦娥重来,恒持重不轻谐笑。宗强使狎戏,惟密教颠当为之。颠当慧绝工媚。嫦娥乐独宿,每辞不当夕。一夜,漏三下,犹闻颠当房中吃吃不绝。使婢窃听之。婢还,不以告,但请夫人自往。伏窗一窥,则见颠当凝妆作己状,宗拥抱,呼以嫦娥。女哂而退,未几颠当心暴痛,急褫衣,曳宗诣嫦娥所,入门便伏。

嫦娥曰:“我岂医巫魇胜者耶?汝自欲捧心效西子耳。”颠当顿首,但言知罪。

女曰:“愈矣。”遂起,失笑而去,颠当私谓宗曰:“吾能便娘子学观音。”宗不信因戏相赌。嫦娥每爱趺坐,眸含若暝。颠当悄以玉瓶插柳置几上;自乃垂发合掌侍立其侧,樱唇半启,瓠犀微露,睛不少瞬。宗笑之。嫦娥开眸始问,颠当曰:“我学龙女侍观音耳。”嫦娥笑骂之,罚使学童子拜。颠当束发,遂四面朝参之,伏地翻转,逞诸变态,左右侧折,袜能磨乎其耳。嫦娥解颐,坐而蹴之,颠当仰首,口衔凤钩,微触以齿,嫦娥方嬉笑间,忽觉媚情一缕,自足趾而上,直达心舍,意荡思淫,若不能自主。乃急敛神,呵曰:“狐奴当死!不择人而惑之耶?”颠当释口投地,嫦娥又厉责之,众都不解。嫦娥谓宗曰:“颠当狐性不改,适间几为其所迷。若非夙根深者,堕落何难矣!”

自是见颠当,每严御之。颠当惭惧,告宗曰:“妾于娘子一肢一体,无不亲爱。爱之极,不觉媚之甚。谓妾有异心,不惟不敢,抑不忍。”宗因以告嫦娥,嫦娥遇之如初。然以嬉戏无节。数戒宗,宗不能从。因而大小婢妇竞相狎戏。一日,二人扶一婢效作杨妃。二人以目会意,赚婢懈骨作酣态,两手遽释;婢暴颠墀下,声若倾堵。众方大哗;近抚之,而妃子已作马嵬薨矣。

众惧,急白主人。嫦娥惊曰:“祸作矣!我言何如哉!”往验之,已不可救。

使人告诸其父。父某甲,素无行,号奔而至,负尸入厅事,叫骂万端。宗闭户惴恐,莫知所措。嫦娥自出,责之曰:“主即虐婢至死,律无偿法。且邂逅暴殂,乌知其不再苏?”甲噪言:“四肢已冰,焉有生理!”嫦娥:“勿哗。

纵不活自有官在。”乃入厅抚尸,而婢已苏,曳之随手而起。嫦娥反身责曰:

“幸婢不死,贼奴何得无状!可以草索絷送官府!”甲无词,长跪哀免。嫦娥曰:“汝既知罪。暂免究处。但小人无赖,反复何常,留汝女终为祸胎,宜即将去。原价若干数,当速为措置。”遣人押出,俾浼二三村老卷证。署券已,乃唤婢至前,使甲自问之:“无恙乎?”答云:“无恙。”而后付之以去。已,乃朝诸婢数责遍扑。又呼颠当为之厉禁。谓宗曰:“今而知为人上者,一笑嚬亦不可轻。谑端开之自妾,而流弊遂不可止。凡哀者属阴,乐者属阳。阳极阴生,此循环之定数。婢子之祸,是鬼神告之以渐也。荒迷不悟,则倾覆及之矣。”宗敬听之。颠当泣求拔脱。嫦娥乃掐其耳,逾刻释手;颠当怃然为间,忽若梦醒,据地自投,欢喜欲舞。由此闺阁清肃,无敢哗者。婢至其家,无疾暴死。甲以赎金莫偿,浼村老代求怜恕,许之。又以服役之情,施以材木而去。宗常患无子。嫦娥腹中忽闻儿啼,遂以刀破左胁出之,果男。

无何复有身,又破右胁而出一女。男酷类父,女酷类母,皆论婚于世家。

异史氏曰:“阳极阴生,至言哉!然室有仙人,幸能极我之乐,消我之灾。长我之生,而不我之死。是乡乐,老焉可矣,而仙人顾忧之耶?夫循环之数,理固宜然,而世之长困而不一亨者,又何以为解哉?昔宋人有求仙不得者,每曰:‘作一日仙人而死亦憾。’我不复能笑之也。”

褚生

顺天陈孝廉,十六七岁时,尝从塾师读于僧寺,徒侣綦繁。内有褚生,自言山东人,攻苦讲求,略不暇息,且寄宿斋中,未尝一见其归。陈与最善,因诘之。答曰:“仆家贫,办束金不易,即不能惜寸阴,而加以夜半,则我二日可当人三日。”陈感其言,欲携榻来与共寝。褚止之曰:“且勿,且勿!

我视先生,学非吾师也。阜城门有吕先生,年虽耄,可师,请与俱迁之。”盖都中设帐者多以月计,月终束金完,任其留止。于是两生同诣吕。吕,越之宿儒,落魄不能归。因授童蒙,实非其志也。得两生甚喜,而褚又最慧,过目辄了,故尤器重之。两人情好款密,昼同几,夜亦共榻。月终,褚忽假归,十余日不复至。共疑之。一日,陈有故至天宁寺,遇褚廊下,劈苘淬流,作火具焉。见陈忸怩不自安。陈问:“何遽废读?”褚握手请间,戚然曰:“实相告,家贫无以遗先生,必半月贩,始能一月读。”陈感慨良久,曰:“但往读,自合极力。”命从人收其业,同归塾。戒陈勿泄,但托故以告先生。陈父固肆贾,居物致富,陈辄窃父金代褚遣师。父以亡金责陈,陈实告之。父以为痴,遂使废学。褚大惭,别师欲去。吕知其故,让之曰:“子既贫,胡不早告?”乃悉以金反陈父,止褚读如故,与共饔飧,若子焉。陈虽不入馆,然每邀褚过酒家饮。褚固以避嫌不往,而陈要之弥坚,往往泣下,褚不忍绝,遂与往来无间。逾二年,陈父死,复求授业。吕感其诚,纳之;而废学既久,较褚悬绝矣。居半年,吕长子自越来丐食寻父。门人辈敛金助装,褚惟洒涕依恋而已。吕临别,嘱陈师事褚。陈从之,馆褚于家。未几陈入邑庠,即以“遗才”应试。陈虑不能终幅,褚请代之。至期,褚偕一人来,云是表兄刘天若,嘱陈暂从去。陈方出,褚忽自后曳之,身欲踣,刘急挽之而去。览眺一过,相携宿于其家。家无妇女,即馆客于内舍。居数日,忽已中秋。刘曰:

“今日李皇亲园中游人甚伙,当往一豁积闷,相便送君归。”使人荷茶鼎酒具而往。但见水肆梅亭,喧啾不得入。过水关,则老柳之下,横一画桡,相将登舟。酒数行,苦寂。刘顾僮曰:“梅花馆近有新妓,不知在家否?”僮去少时,与姬俱来。盖勾栏李遏云也。李,都中名妓,工诗善歌,陈曾与友人一饮其家,故识之。相见略道温凉,姬戚戚有忧容。刘命之歌,为歌“蒿里”。

陈不悦,曰:“主客即不当卿意,何至对生人歌死曲?”姬起谢,强颜为笑,乃歌艳曲。陈喜捉腕曰:“卿向日‘浣溪纱’读之数过,今并忘之。”姬吟曰:

“泪眼盈盈对镜台,搴帘忽见小姑来,低头转侧看弓鞋。强解绿娥开笑靥,频将红袖拭香腮,小心犹恐被人猜。”陈反复数四。已而泊舟,过长廊,见壁上题咏甚多,即命笔记词其上。日已薄暮,刘曰:“闱中人将出矣。”遂送陈归。入门,即别去。陈见室暗无人,俄延间,褚生已入。细审之却非褚。方自惊疑,客遽近身而仆。家人曰:“公子惫矣!”共扶曳之。转觉仆者非他,即己也。既起,见褚生在旁,惚惚若梦。屏入而研究之。褚曰:“告之勿惊,我实鬼也。久当投生!所以因循于此者,高谊所不能忘,故附君体以代捉刀。

三场毕,此愿了矣。”陈复求赴春闱。曰:“君先世福薄,悭吝之骨,诰赠所不戡也。”问:“何将适?”曰:“吕先生与仆有父子分,系念常不能置。表兄刘为冥司典簿,求白地府主者,或当有说。”遂别而去。陈异之。天明访妓,将以问泛舟之事,则姬死数日矣。又至皇亲园,见题句犹存,而淡墨依稀,若将没灭。始悟题者为魂,作者为鬼。至夕,褚喜而至曰:“所谋幸成,敬与君别。”遂伸两手,命陈书褚字于上以志之。陈将置酒为饯,摇手曰:“勿须。君如不忘旧好,放榜后勿惮修阻。”陈挥涕送之。见一人伺候于门,褚方依依,其人以手按其顶,随手而匾,掬入囊,负之而去。过数日,陈果捷。

于是治装如越。吕妻断育几十年,五旬余忽生一子,两手握固不可开。陈至,请相儿,便谓掌中当有文曰“褚”。吕不深信。儿见陈,十指自开,视之果然。惊问其故,具告之,共相叹异。陈厚贻之,乃返。后吕以岁贡试入都,舍于陈。则儿十三岁已入泮矣。

异史氏曰:“吕日教门人,而不知即自教其子。呜呼!作善于人而降祥于己,一间也哉!褚生者,未以身报师而先以魂报友,其志其行,可贯日月,岂以其鬼故奇之与!”

霍女

朱大兴,彰德人。家富有而吝啬已甚,非儿女婚嫁,座无宾,厨无肉。

然佻达喜渔色,色所在沉费不惜。每夜逾垣过村从荡妇眠。一夜,遇少妇独行,知为亡者,强胁之,引与俱归。烛之,美绝。自言霍氏。细致研诘,女不悦,曰:“既加收齿,何复盘察?如恐相累,不如早去。”朱不敢问,留与寝处。顾女不能安粗粝,又厌见肉雁,必燕窝或鸡心鱼肚白作羹汤,始能饫饱。朱无奈,竭力奉之。又善病,自言:“日须参汤一碗。”朱初不肯,女呻吟垂绝,不得已投之,病若失。遂以为常,女衣必锦绣,数日即厌其故。如是月余,计所费不资,朱渐不供,女啜泣不食,但求复去。朱惧,又委曲顺承之。每苦闷,辄令十数日,一招优伶为戏。戏时朱设凳帘外,抱儿坐观之。

女以无客,数相诮骂,朱亦不甚分解。居二年,家渐落。向女婉言求少贬;女许之,用度皆损其半。久之,仍不给,女不得已以肉糜相安,又渐而不珍亦御矣。朱窃喜。忽一夜,启后阁亡去。朱惆怅若失,遍访之,乃知在邻村何氏家。何大姓,世胄也,豪纵好客,灯火达旦,勿有丽人半夜入闺闼。诘之,则朱家之逃妾也。朱为人,何素藐之,又悦女美,遂竟纳焉。绸缪数日,益感之,穷极奢欲,供奉一如朱。朱得耗,坐索之,何殊不为意。朱质于官,官以其姓名来历都不分晓,置不理。朱货产行赇,乃准拘质。女谓何曰:

“妾在朱家亦非采礼媒定者,胡畏之!”何喜,将与质成。座客顾生,独云不可,谓:“收纳逃逋,已干国纪。况此女入门。日费无度,即千金之家,何能久也。”何大悟,罢讼,以女归朱。过一二日,女又逃,有黄生者,故贫士无遇。女叩扉入,自言所来。黄怀刑自爱。艳丽忽投,惊惧不知所为,固却之。女不去。应对间,娇婉无那。黄心动留之。而虑其不能安贫。女早起,躬操家苦,劬劳过旧室焉。黄为人蕴籍潇洒,工于内媚,恨相得晚,止恐风声露泄,为欢不久。而朱自讼后家益贫,又度女终不能安,遂置不究。女从黄数岁,亲爱綦笃。一日忽欲归宁,要黄御送之。黄曰:“向言无家,何前后之舛也?”曰:“曩漫言之。妾镇江人,昔从荡子流落江湖,遂至于此。妾家亦颇裕,君竭资而往,必无相亏。”黄从其言,赁舆同去,至扬州境,泊舟江际。女适凭窗,有巨商子过,惊其艳,反舟缀之,而黄不知也。女忽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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