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秦腔,肉酒不香”,这句陕西的俗话正说明陕西人对秦腔的无比喜爱。
渡过黄河,进入西岸,秦川大地一抹黄褐色的平原。辽阔的地平线上,一处一处木椽子的民房,粗笨而庄重。冲天而起的白杨、紫槐,枝干粗壮,叶却小似铜钱,迎风正反翻覆。这里的地理构造与秦腔的旋律惟妙惟肖地一统。西安城郊,五里一村,十里一镇。高音喇叭里播放的秦腔相互交织,形成天、地、人的共鸣。
秦剧班首次演出告捷,不久就出现了邀请不断的场面。农村是消息散播的大舞台,哪个村子一旦发生了令人关注的事,会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地扩散开来,几天就传遍许多村子。
听说秦剧班学戏的学生娃上戏耐看,戏服光鲜,演戏又不要钱,很多村子纷纷派人前来邀请。杨立祯与阮秋萍两位老师认为这是学生实践和锻炼的好机会,都一一应允。并按照邀请先后排队,制订了周密的学戏、演出两不误的课程计划。
这之后的几个月,柳萍和同学们走村串镇,足迹遍布西安市区周边的许多乡村。
距离堆肥厂近的,大都自行解决饭菜不给村子添麻烦。距离远些的只有下午出发,演出前由村里将学生分派到各家吃饭,再集中到一起化妆、穿衣、出演。每到一村,都有收获。时令下来什么,村里人就给演员什么。遇到挖红薯,村民就给红薯,遇上收白菜,村民就给白菜。如果听说哪个村子的池塘开始挖藕了,哪个村子果园里的苹果该摘了,学生们到那里演出就果真能带回些刚收获的东西。农村人实在,只要能看上戏,自家产的东西都舍得拿出来犒劳演员。
演出次数一次次累加,堆肥厂厨房里的食物也愈加丰富起来。土豆、红薯、藕、粮食……农家有的这里应有尽有。虽然秦剧班从来不主动提出要以物抵酬,但因为有了第一次,各村便纷纷效仿,唯恐被人笑话自己村子小气,一切规矩不言自明。
从初一到十五,从月初到月末,每隔三天两日,秦剧班都会有一次演出。老师有时会安排柳萍唱一折戏,有时是两折戏。
晚上夜戏散了,回到住处一通泼泼洒洒地洗漱后,柳萍还会和同学们私下议论演出得失或有趣的见闻。早晨,当人们还在沉睡,她和同学们早已站在空地上,咿咿呀呀地吊开了嗓子。柳萍在下乡巡演中收获很大。通过和乡民不断接触,陕西话讲的地道了,加上她从来不说宁夏话,致使一些当地人误以为她就是陕西本地的女娃。
有了演出实践,她也能从村民的评价中找出自己表演的不足,加以纠正。
柳萍学习的折子戏都是传统剧目,村里人多数看过,但他们百看不厌。并且也不喜欢看生戏,就是欢迎老戏。戏里一腔一调都晓得。哪里唱得好了,就摇头晃脑跟着唱。哪唱走了调,台下就会有人站起来说话纠正。说穿了,他们看秦腔不为求新鲜,只图过过瘾。
一次,在一个村子演出时,变压器中途跳闸断电,台下群众在黑暗中不散,村里只好派电工赶去修好再接着唱。结果这场戏结束时都到了后半夜。村里几个爱看戏的老汉见学生们辛苦,过意不去,专门回家蒸了几锅红薯和土豆送来为学生们加夜餐。
乡镇村庄戏迷众多,几日听不到秦声秦韵,心里就空落落的,说话都没有了精神气儿,总觉着生活中缺了点什么。秦腔在这块土地上,有着神圣的不可撼动的基础。人们爱戏,就拿演员当回事。柳萍从这些爱戏的人身上看到了秦腔的魅力,同时也看到了秦腔演员存在的价值。秦腔不断为她的心灵添加着养分,陕西的黄天厚土,秦乡秦韵成为滋育她艺术之花盛开的摇篮。
在付出中锤炼,在收获中积累。辛勤的劳动和辛苦的耕耘,必然结出丰硕的果实。在西安的半年时间,使柳萍从对秦腔一知半解到真正踏上舞台,演出技艺得到很大提高。
来时天热去时寒。西安的学习结束了,柳萍面对陕西的村庄和戏迷有了一种难舍。这种难舍是她与村民长期接触建立的“戏缘”,是厚积的财富,将伴随柳萍年少的人生,一路前行,风雨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