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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椅子上的死尸

十一月十二日,星期五,早上八点

那天,当我与马克汉分别之后,恶劣的气候突然开始转变,太阳拨开浓云给我们带来了温暖。当时外面的温度几乎上升到摄氏零度以上。可是就在第二天的晚上,天空中降下了细小微湿的雪,整个纽约城好像铺上了一层白毯。直到夜里十一点左右,天空又一次恢复晴朗。

之所以要强调这些细节,主要是因为格林豪宅的另一个罪行与天气有着一种奇异的关系。临街的人行道上又一次出现了脚印。由于白雪落到地上易化,警方也在一楼的大厅以及大理石阶梯上发现了足迹。

万斯在他的图书室里度过了星期三和星期四。在这两天中,他所做的仅仅是随便阅读和察看塞尚的水彩画的目录。写字台上摊开摆放着三册一套的《德拉克洛瓦日记》,万斯并没怎么读。因为他静不下来,而且不能将自己的思绪集中起来;晚餐时(在起居室的大火炉前,我们一起进餐)万斯久久的沉默,更清楚地暗示了他被什么事情困扰着。此外,他为了不参加几个社义宴会,特地寄出了辞谢卡,还叮嘱管家柯瑞,如果有访客来,就说他已经外出了。

星期四,在晚餐过后,万斯坐在一边,啜饮上等的白兰地。他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挂在壁炉架上的雷诺瓦的画,忽然说出了他的心事。

“亲爱的凡迪恩,老实说我真的摆脱不掉那幢该死的大宅子的氛围。马克汉先生不愿意认真地对待这起案件,或许他是对的——我不应该只因为自己的敏感而去打扰那些丧失亲人的人。不过……”万斯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说:“最令我感到不舒服的是,自己变得如此软弱而情绪化。上帝啊,我讨厌这种感觉!……不,我不能使自己软弱或者情绪化,但是——真该死——格林家的命案却像一个女妖一样,常常在我的梦中出现。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在那些凶杀案中,我能感受到一种‘未完成’的恐怖感……”

第二天早上刚过八点,马克汉就把第二桩格林惨案的消息带来了。就在马克汉以一个快速的点头示意还在发愣的柯瑞时,我早已起床,在图书室里喝着我的咖啡。

“凡迪恩,请万斯先生马上出来一下好吗?”他没有说一句问候的话,只是开门见山地说:“出大事儿了。”

我急忙去请万斯,他一边抱怨一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驼毛晨袍,不紧不慢地走进图书室。

“亲爱的马克汉!”他开玩笑似的对地方检察官说,“为什么你喜欢在夜半时分拜访别人呢?”

“谁来拜访你啊,”马克汉略带不满地说,“契斯特·格林被谋杀了!”

“啊?”万斯摇铃召唤柯瑞,然后自己点了一根烟。当管家柯瑞出现的时候,万斯嘱咐道:“两份咖啡和一套衣服。”说完他便顺势倒入火炉前的一张椅子里,向马克汉做了个鬼脸。“我猜,这次还是那个笨贼干的。真是一个锲而不舍的家伙。这次,格林家的金质餐具终于被偷走了吗?”

马克汉听到这话一脸苦笑,说:“你说错了,格林家的金质餐具并没有丢,现在最应该丢掉的倒是我的窃贼理论。恐怕你的预感才是正确的——你那该死的超能力!”

“快把这个令人心碎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吧。”万斯说。这种轻浮的言语丝毫没有遮掩住他那满腔的兴奋。眼前的热切期待已经完全将两天来的沉默粉碎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史普特打电话向总局报案。而刑事局的接线生顺利地在家里逮到了警官,所以,警官在半个小时之内就赶到了格林豪宅。他现在人在那儿——七点左右拨电话给我。我告诉他,我必须马上出门,于是就没有从电话那头了解到更多的细节。目前我手头上所得到的消息,仅仅是契斯特·格林昨晚中了致命的一枪。这一枪几乎与先前的枪杀案是同一时间发生的——十一点半过后不久。”

“那时他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吗?”万斯一边倒柯瑞端进来的咖啡,一边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在他的卧室里发现他的。”

“从身上的伤来看,凶手是从正面开的枪吗?”

“是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中枪部位距心脏非常近。”

“有趣,从某种程度上说,这起案子是朱丽亚之死的翻版。”说完这句话,万斯便沉浸在思考中。“这古老的家族中又多了一个受害者,但是为什么是契斯特呢?……是谁发现他的,是偶然的吗?”

“希兹说是希蓓拉发现的。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她的房间刚好就在契斯特的房间的旁边。我想大概是枪声惊动了她。所以我们最好赶快过去看看。”

“有人邀请我去了吗?”

“我是希望你能来的。”这时,马克汉再也隐藏不住他要万斯陪同的心意了。

“哦,你应该知道,我是心甘情愿为你效劳的。”话音刚落,万斯便立刻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检察官的车开得很快,从万斯的东三十八街的住处开到格林豪宅仅仅用了几分钟。在大铁门外,有一个巡警正在站岗,旁边有一位便衣警察,正百无聊赖地在拱门出入口前面的阶梯上来回踱步。

在死者的起居室中,希兹正一脸严肃地和刚到的莫朗督察说着话,而两位来自刑事组的警察则在窗边听候指示。此时的格林大宅一片宁静,看不到任何一位家族成员。

警官迅速地走到我们跟前。我发现警官那往日的红润脸色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两只眼睛里充满了困扰。他先是与马克汉握手致意,紧接着对万斯展现出了一种十分欢迎的姿态。

“万斯先生,你的预测是正确的。某人在这儿闯了大祸,而他的目标真的不是那些贵重的物品。”

莫朗督察这时也加入了我们,大家再一次握手,客套了一番。

“我想,这起案子必将引发一场骚动,”他说,“如果我们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势必会遭到媒体狠狠地抨击的。”

听到这话,马克汉显出更为忧郁的神情。

“那么,我们应该尽早地开始。督察,你会参与到我们之中吗?”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吧,”莫朗轻声回答,“警方的部分我已经全部交给希兹负责了。而且你和万斯先生都在这儿,所以这里有没有我都是无所谓的。”说完,他便以亲切的微笑向万斯告辞。“警官,请跟我保持联系,这里所有人都会听任你的差遣。”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威廉·莫朗已经担任了八年的警政署指挥官,而他是在去年夏季去世的。他的辞世,使纽约警察局损失了一名破案效率最高,并且是最值得信赖的官员。

在督察离开以后,希兹将契斯特被杀的细节告诉了我们:

昨晚,大约十一点半时,就在家人和佣人陆续就寝的时候,宅子里响起了枪声。当时,希蓓拉正在床上看书,突然她听到一声枪响。于是她立即起身下床,小心地走到门边,倾听外面是否有什么声音。过了一段时间,希蓓拉才悄悄地打开房门,向佣人房间前的楼梯走去——楼梯口和她的房门之间只有几步路。希蓓走进来摇醒了管家,于是两个人一起向契斯特的房间走去。

契斯特的房门没有锁,而且屋里的灯还亮着。希蓓看见契斯特·格林正蜷缩着身体坐在书桌旁的椅子里。史普特走上前看了一眼,毫无疑问,契斯特·格林已经死了。惊恐之下,希蓓和史普特立刻离开了这间恐怖的屋子,并且锁上了门。接着,史普特便给警方和冯布朗医生拨电话了。

“我比冯布朗早一步到这儿的,”希兹说,“当管家给医生打电话的时候,医生刚好外出不在,即使他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能马上赶过来。但是这样一来我却十分欣喜,因为我有了可以调查那些脚印的机会。就在我走入大门的那一刻,我就发现这里曾有人进出过——情况同上次一样。当时我让一个弟兄守在入口处,注意史尼金来了没有,然后我便沿着步道的边缘一直走到大宅。正当管家把大门打开的时候,我注意到在大厅的地毯上有一小摊水渍——这是我发现的第一个现象。而楼上的阶梯上也有一些水痕。五分钟之后,我看到史尼金在街上向我打手势。我让他检查一下外面的脚印。这些鞋印是很清晰的,所以我想史尼金先生应该测得十分精确。”

在史尼金检查完脚印之后,希兹便上楼检查契斯特的房间了。在契斯特的屋子里,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东西,所以,半小时后他就离开屋子向餐厅走去。此时的希蓓拉和史普特也在餐厅里。就在希兹要开口问他们一些问题时,冯布朗医生走了进来。

“我带他上楼查看了尸体,”希兹说,“我发现他好像对那个地方很感兴趣,非常愿意在那多待一会儿,但是我说他在那儿会妨碍别人的,所以他回到大厅,只和格林小姐随便讨论了十分钟之后,便离开了。”

在冯布朗医生走后几分钟,来了两名刑事局的人。接下来,警方开始录口供,忙着讯问格林家的每一个成员。经过两个小时的讯问,警方发现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这个宅子里,除了希蓓拉以外,竟然没有人听到枪声。警方没有见到格林夫人,因为护士小姐葵伦说,老夫人正睡得很香不能打扰,于是警官决定不去打搅她。同时,还有一个人没有出现——艾达,因为她当时也在睡觉。据护士说,这个女孩在晚上九点左右就已经入睡了。

但是,在讯问雷克斯·格林时,警方在他所提供的证词中发现了几处模糊不清、又有点矛盾的地方。雷克斯·格林说昨天晚上,他一直都躺在床上而且是醒着的。十一点过后不久,雪就停了,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他听到外面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他确定那声音是从楼下大厅传来的,那种声音就好像是人拖着脚走路的声音,以及轻轻关上房门的声音。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声音。后来在希兹的逼迫下,他才继续回忆。他说当时他看了看表,正是十一点二十五分。然后他便入睡了。

“在他的描述中,”希兹说出了他的看法,“我认为惟一可疑的就是时间。按照他的说法,大概在开枪前的二十分钟他听到外面有声音,但是那时屋子里并没有人起来走动。当时我故意要他在时间的准确度上说得很具体,找他的麻烦,可是他死咬着这一点不放。当然,我的表和他的表的时间是一致的,没有问题。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也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不能否认,风也可以把门关上,或者在他的屋子里也能够听到外面街上传来的一些声音,而将这些声音误认为是从楼下大厅传来的。”

“可是警官,”这时万斯开口说,“假如我是你,我会重视雷克斯的口供,我会把他的证词建档保存起来,有时间便拿出来思索思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对这段证词很感兴趣,这段描述很有意思。”

这时,希兹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万斯,他似乎有什么话要问他,但是很快,他又把头低下,改变了心意,轻声地说:“已归档了。”

两个小时的讯问结束了,他先回了局里,命令其他人看守大宅,继续进行搜证工作。今天一早他又回到格林大宅,此刻正在等待法医、指纹专家和拍照人员的到来。他命令大宅中所有的佣人都要尽量待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还要求大宅中的所有家庭成员都要在自己的房间内吃早餐。

“长官,恐怕我们现在要忙上一阵子了,”他似乎像下结论似的说,“这件事儿会越来越棘手的。”

听到这话,马克汉很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朝万斯瞥了一眼。他看到万斯正忧愁地望着年代久远的图亚斯油画肖像。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忧郁。

“你认为,现在发生的这起凶案,能够帮助我们理出一个头绪吗?”马克汉问道。

“我认为,它至少加强了我的好奇心,使我对这幢古老的房子所充满的致命毒素感兴趣。”万斯回答。“这里就像是信魔者的夜半集会地。”他一边说,一边向马克汉微笑,他的微笑表达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意义。他接着说,“我感觉你现在的工作越来越具有驱邪除魔的性质了。”

马克汉低声咕哝道:“警官,我很愿意为你留给下有魔力的解药,我想我们最好在法医到来之前先看一下尸体。”希兹二话不说,立刻在前面带路,向那个恐怖的房间走去。当他们到达楼梯顶部时,他掏出一把钥匙,将契斯特的房门打开了。屋里的大灯仍然亮着——阳光透过临河的窗户射进屋子里,显得很阴郁,在这种日光的照射下,这盏大灯就像个略发黄的大盘子。

契斯特的房间是狭长的,屋里堆满了各种各样不合时宜的家具。从中不难看出,这是一间典型的男性房间,里面充满了一种轻松的、不修边幅的气氛。书桌和写字台上散乱地摞着报纸和运动杂志;屋子里的烟灰缸很多,到处都是;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开放式的酒柜;在织着他名字的毛毯上堆放着许多高尔夫俱乐部的纪念品。当时我的发现是:他的床并没有睡过的痕迹。

天花板上有一盏老式的雕花玻璃的树枝形吊灯,在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的是一张十八世纪由英国家具设计师齐本德尔设计的容膝写字台,这个写字台的两边都有抽屉,其独特的地方就是中间留了一个可以容膝的空间。写字台的旁边是一把凹形的睡椅——而穿着睡衣的契斯特·格林的尸体正倾斜着倚在这把椅子上。契斯特·格林的脚上穿着拖鞋,他的身体略向前弯曲,脑袋靠在有垫扣的软座上。那盏树枝形吊灯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看上去犹如幽灵一般,这种恐怖的景象不禁令我感到害怕。契斯特·格林生前的眼珠儿就有点向外凸,现在,好像由于某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惊诧,使他的眼珠儿更加从眼窝中往外凸;松垂的下巴以及没有血色且开启的双唇,更强化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

万斯专注地看着死者,他观察得很仔细。

“警官,你是否认为,”万斯头也不抬地问,“契斯特和朱丽亚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所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希兹突然感到身上有些不自在,只是干咳了两声。

“关于这个问题嘛,”他没有否认地说,“看上去他们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把他们吓到!警官,我认为你应该感谢造物主没有赐予你丰富的想象力。其实这些可怕事件的真相,就藏在这双鼓出来的眼睛和歪斜张开的嘴巴里。和艾达不同的是,朱丽亚和契斯特都看到了那个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景象,所以他们在咽气的时候会目瞪口呆,由此我们可以说,他们都是死在震惊之中的。”

“哎,从他们的表情里我们也不能得到任何可靠的讯息啊。”同平时一样,希兹所在乎的仍然是传统的证据。

“仅仅是没有什么口头上的信息,但是就像哈姆雷特说的,谋杀虽然没有舌头,但是它却可以说出令人不可思议的话。”

“好啦,好啦,万斯,不要兜圈子了,”马克汉刻薄地说,“说吧,你真正要说的是什么?”

“坦白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太模糊了。”他回答道。然后,他弯下身子,将地板上的一本小书捡了起来。“根据这本书的位置,我们可以推断它是从死者垂下来的手里掉下来的,也就是说,契斯特被害前正在看书。”说到这,万斯漫不经心地把书翻开了。《水疗法与便秘》,“没错,契斯特就是一个时刻担心自己肠道会出问题的人,也许有人告诉他,如果肠阻塞会影响正确的击球姿势。而眼下,毫无疑问他正在极乐世界里清除多余的垃圾,准备在天堂里修建一座高尔夫球场。”

这时,万斯突然变得很严肃,说:“马克汉,你能感受到这本书所隐藏的特殊含义吗?当凶手走进屋子时,契斯特正坐在这把椅子上看书。而在他看到这个闯入者时,他不但没有起身,而且还让这名凶手自在地走到他面前,他甚至没有放下手上的书,反而悠然地靠在椅背上。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契斯特认识,而且十分信任这个凶手!他们是彼此熟悉的。可是就在这名凶手突然把枪掏出,瞄准他的心脏时,他才会猛地感到恐惧,吓得不能动弹。就在契斯特求助无缘,感到困惑和难以置信的时候,这名残忍的凶手扣动了扳机,将冰冷的子弹射入了他的心脏。”

马克汉边听边缓缓地点头,但是他的脸上显出一副茫然的神情。这时希兹则更仔细地观察着死者的姿势。

“这是个超级棒的理论。”警官让步地说,“你说的很对,对于这个凶手的靠近,契斯特一定是没有一丁点的疑心,同朱丽亚的情况一模一样。”

“是的,警官,在这一点上,这两起谋杀案是极其相似的。”

“但可惜啊,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希兹变形的眉毛使他的脸勾勒出一副苦恼的表情。他说:“昨晚,在案发之前,契斯特还没准备上床,所以他的门很可能没有锁,而这个人也就可以长驱直入了。但是朱丽亚死前,她已经更衣上床了,而且每晚睡觉前她总会锁门的。那么现在,亲爱的万斯先生,你认为这个凶犯是如何进入朱丽亚的房间的呢?”

“其实想解释这件事并不难。这么说吧,假设,朱丽亚已经脱了外衣,并且关了灯,然后爬上床——那是女皇般的大床。可是刚躺下不久,就传来一阵轻叩房门的声音——也许她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于是她便起床,打开灯,开门,然后和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可是因为怕冷她又回到了床上。大概是吧——天晓得——于是这名凶手也就很自然地跟着朱丽亚走进屋子,坐在她的床边。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这个人掏出了左轮手枪,向朱丽亚开了一枪。因为走得匆忙,所以这名凶手忘了关灯。这种说法在一些细节上也许有些出入,但是总体上来说是符合契斯特的情况的。”

“假如你的推测就是当时的情况,”希兹似乎很勉强,但却接受了这种说法,“那么艾达在遭到枪击时却为什么会那么诡异——整件事情都是在一片黑暗中发生的呢?”

“警官,我们应该知道理性主义哲学家所传授给我们的理念,”万斯一本正经地说,“世界上,每一件事情都对应着一个理由,而这个理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发现的。因为有的人的才智低下得可悲。在枪杀艾达的这件事上,这位令我们难以捉摸的罪犯进行了一个使我们无法理解的转变。但是,你已经找到并掌握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观点: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杀手像北鲑那样反其道而行的原因,那么我相信,我们的调查会有更大的突破。”

这时的希兹已经不再说什么了。他只是站在房间的中央匆匆地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杂物和几件旧家具。他走到更衣室,把门拉开后打开了里头的吊灯。正当他沮丧地察看更衣室里的东西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大厅里传了上来。原来是史尼金,他的步伐很快,极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打开房门站在那里了。这时希兹转过身,不给其助手丝毫讲话的余地,便粗声问道:

“鞋印查得怎样了?有什么发现?”

“都在这儿呢。”史尼金边说边走向警官,然后将一个长长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了他。“虽然测量、核对和做模型都没有问题,但是我认为这样做不会很有用。因为在这个国家里,大概有五百万的人会穿这样的鞋子。”

这时希兹把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一张白色的薄板样本抽了出来,看上去它像一只鞋的鞋底。

“这不是一个矮子能走得出来的脚印。”他说。

“不能这样说,”史尼金说道,“单从尺寸上看是没有多大意义的,因为我们所要追踪的毕竟不是一双鞋,而是穿这双鞋的人。这是高筒橡胶靴的印子,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那家伙的脚的大小。也有一种可能,穿这双鞋的脚其实并没有这么大,凡是八号到十号长、A到D宽的脚,都可以穿着这双高筒橡胶靴四处走动。”

希兹有些失望,只是点了点头。

“你确定这就是高筒橡胶靴的印子吗?”希兹不甘心地问,因为他不想失去这个看上去颇有价值的线索。

“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这个宅子里到处都有这双高筒橡胶靴的印子,而且是清清楚楚的印子——不高的鞋跟踩出来的凹痕十分明显。至于这个印子到底是不是高筒橡胶靴,我会命令杰瑞恩做进一步的核查的。”值得一提的是,安东尼·杰瑞恩队长,是纽约警局中最敏锐、勤恳的犯罪学家之一。他曾花了好多年的时间研究奥地利归纳法,并且发展出一种脚印的精确摄影技术。在脚印研究上颇具权威。

史尼金一边说话,一边将他的目光从地板转移到更衣室。

“我想这个印子,应该是那个东西留下来的。”说着他指向鞋架上那双被人随意丢下的高筒橡胶靴。当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双靴子上时,他又开始咕哝着说:“看起来它和我们要找的靴子一样大。”史尼金从警官的手中拿回了样本,贴放在那双高筒橡胶靴的鞋底上——比对之后,在场的人发现那个印子简直就像是从这双靴子上直接拓印下来的一样。

此时的希兹马上从沮丧中惊起。

“真是见鬼,这又是什么意思!”

马克汉也慢慢走过来。

“噢,是这样,那我们可能推测,昨天深夜,契斯特曾外出去了某个地方。”

“长官,这种推测是不合理的。”希兹不以为然地说,“地毯上的鞋印一定是昨晚十一点之后,雪停了的时候才留下来;而如果那么晚了契斯特还想要什么东西的话,他一定会差遣管家去做的,话说回来,不管当时他想要什么,邻近的商家也都已经打烊了。”

“并且,”史尼金补充道,“你们不能单从这个足迹,就轻易地做出判定,因为我们无法判断这家伙到底是离开房子后又回来的,还是先进了房子然后又离开的。”

万斯只是站在窗前向外张望着。

“警官,这是眼下最有趣的环节,”他似乎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这个说法,“我再一次诚恳地建议你,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将这些鞋印和雷克斯的证词一起建档。”说完,万斯从容地走到桌子边,注视着死者。“警官,”他继续说道:“我仍然无法想象,会有什么事情可以令契斯特在半夜里穿上高筒橡胶靴偷偷溜出去。我想我们最好为那些脚印再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啦。”

“他妈的,我真是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了,为什么这双高筒橡胶靴与外面的鞋印是一个尺寸呢?”

“如果,”马克汉认为,“外面的脚印不是契斯特踩出来的,那么我们只能把它们认为是凶手的了。”

万斯不慌不忙地掏出了烟盒。

“没错,”他同意地说,“你能这样想,结果是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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