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老远地就招呼：“是老赵哇！哎哟，还带了帮小徒弟，又在研究你的鸟！”
赵青河也认出了，是曾在凤尾岩留宿过他家的猎人张财宝：“老张，什么膻气腥味把你引来了？”
说话间已到跟前，张财宝狡黠地一笑：“咱千鸟谷兴旺，是因着护鸟神坐镇。怕老豹子篡位，咱跟着来护神的。”
“真是那家伙过来了？”
“你们碰面了？”
“没那缘分。网倒是被扯碎了两片。前头还有逃命的吧？”
“想瞒也不敢了。那次还缠着要咱收你做徒弟，该咱拜你做师傅啦。两头刚合家过日子的四不像，被豹二爷看中了。”
“它亮过相了？”
“苦竹溪那边来报信，牛被咬死。咱在溪尾找到了它，它是张龟板皮。”
“不会披的是金钱皮？”
“它俩吃相、吃法不一样！”
“咋不放铳子？”这里猎人称火枪为铳子。
张财宝一听，哈哈大笑：“你这是诱供，知法犯法呀！自从听你说过保护珍贵动物的理，咱就没用枪口碰过你说的珍禽异兽。咱还敢动龟板豹？稀罕得全国动物园也只有一两只哩！”
紫云山生活、栖息着两种豹子：一是金钱豹，身上有一块块形如金钱般的黑色花纹；还有一种是龟板豹，又叫荷叶豹，也是因为身上的花纹形如龟板、荷叶，学名为云豹。
赵青河心里很亲近这位勇敢、豪爽、机智的猎人，但嘴里还是不放松：“别净往灶老爷嘴上抹糖———拣甜的讲。从苦竹溪到这，有百把里路，跟上来，是腿肚抽筋了？”张财宝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喏，不信你看看红大印，经省里批的，动物园找来的，要咱帮他们逮只活的，大年过节要展览！”
赵青河接过，认真地看着。对珍稀动物的保护，他从来不含糊。
这场猜谜语式的对话，让三个孩子的眼睛瞪得溜溜圆。特别是龙龙，不禁无限佩服起赵叔叔来，上午听他对撕坏网的野兽的分析，还以为只是瞎估摸，没想到真是有根有据！广博的知识有神奇的妙用啊！对打猎的喜爱，使他对张财宝产生了友谊，把他的话一字字都刻在心上。他读过很多描写猎人的故事，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猎人。
“叔叔，你只扛了根枪，背了个篓子，赤手空拳逮豹子？”
“老师寻底，徒弟刨根。这个嘛，”张财宝有滋有味地吸起了烟，“说不得。你逮了去，咋办？”
龙龙知道是逗他，正想点子掏出话时，早早开腔了：“你吹哩。叔叔，看到了不动手，还走了百多里路，跟老豹子后头吃……”原想说“吃屁”，后来一想不妥，才改成：“跟它后头张风？听了不叫人酸牙？”
张财宝把烟锅子磕得嘭嘭响：“小把戏只知翻跟头，俗话说：鸟有鸟道，兽有兽路。它散着脚时，你晓得在哪候它？也没一张网能把紫云山罩住！猎人碰到要活逮的野兽，先要跟，跟的诀窍是，又不能逼得近、黏得紧，又要不快不慢地跟在它的后头，跟得它吃不饱、睡不好，跟得它只好老实走路。等它走上路了———你们叫有了规律———也就摸清了它的脾性。这个当儿，猎人和它猜心思才能猜得准。选好了地方，放上了饵子，再调皮、再刁滑的精灵也要上笼上钩。”
这话叫人心里熨帖。
赵青河听到“鸟道”“兽路”时，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张叔叔，还有几天，你才能把龟板豹逮到？”若不是红嘴玉，龙龙一定会缠着张财宝，跟着去逮豹子，那是多么充满危险的诱人的生涯。
“要不是中途碰到了四不像，明天就能下手。从桂花坞的足迹看，它的蹄印还正，是在路上。我帮它算过‘八字’了，四不像走运，两天后见分晓；四不像遭殃，四天后，你们到榧子岭那边看龟板豹吧，不收门票，免费参观！”
“豹子在硬地上走，能留下印子？咱们咋没找到？”
“要是让你们也认得出，要打猎的干吗？”
要是没有前头一场话，龙龙不说他在讲神话才怪哩，现在只好将信将疑。
张财宝要赵青河警惕一些，防止意外时龟板豹伤人，又嘱咐了一些别的话，就寻着蹄印跟踪去了。
赵青河站在山口，锐利的目光已从猎人的身上移到了远处起伏的山岭……“鸟有鸟道，兽有兽路”候鸟的迁徙，有固定的路线。这个规律中，还包含着什么未知因素呢？龙龙为了捉到那只滑网相思鸟的一幕，突然从他脑海中跳了出来……这样松散的群体，能完成万水千山的跋涉吗……这时，映入眼帘的犁沟般的山垄、起伏的山峦形成的空中走廊，像是森林在河谷上空拱起的绿河，绿河上是红色的流淌……回响着“笛———笛———笛———”的鸣叫……回到凤尾岩，只有林涛拥着寒星迎接他们，去仙源的阿利还没有回来。
赵青河又去问来代替他护林的老邹，老邹也说没见到阿利回来。
阿利没有回来引起了师生四人的不安。龙龙很激动，嚷嚷着要立即去找。可是，在这茫茫的黑夜、荒野的山岭、无边的林海中，到哪里去寻？凤鹃以阿利的光荣历史，无数机智、勇敢的事迹安慰龙龙，其实，她心里比龙龙还要急哩！
赵青河比孩子们更要焦急，他心里还隐藏着不为孩子们所知的不安和种种复杂的情感；为了说服还在等待阿利归来的孩子们，他首先躺到床上。
风从千鸟谷吹来，时而像是万丈波涛在远方云层下的海洋滚动，时而像是潇潇春雨在竹叶上飒飒。突然，一声虎啸震荡山峦，赵青河不觉坐了起来。
阿利并非是种狗目录上能查得着的纯种猎犬，但据说和斑狗有着血缘关系。它的母亲曾和斑狗在山野混迹一段时间，回来后生下了它。浑身赤红色的毛，就是遗传因子的杰作。但任凭动物学家磨破嘴唇，山里人，特别是猎人，从来坚持斑狗和豺狗只是在“狗”上相同，而绝不承认它们是同一种动物。豺狗凶残、狡猾，成群结队在山林中流窜，集体捕杀鹿、獐、麂、麝、野猪……连碰上老虎、豹子、黑熊也敢周旋，猎人见到它们不放铳子，那是绝对的耻辱。斑狗呢？却是猎神杨二郎所饲养，它勇敢、机智、明辨善恶，常常护送单身行人，与人类有着友好的关系。如果确实如此，那阿利所具有的优点，和斑狗攀亲扯故是毫无愧色的。特别是经过赵青河训练以后，它在执行主人的命令方面，简直忠实到了虔诚的地步。赵青河相信它即便不为可口的美味所诱惑，也能机智地避开劲敌。可是，它为什么没有按时回来呢？俗话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难道阿利没有失手的时候？那就糟了，问题并不仅仅在阿利本身，而是它将要带来的信件、脚环……这些正是他在焦急地等待的。他相信王陵阳教授的复信中，将会提出一些非常宝贵的意见。那将能燃亮蒙蒙的迷惘，使他找到启开相思鸟神秘生活内幕的钥匙……不，阿利不可能遭到不测———他绝不愿相信。
谁留住了阿利？是凤鹃的外公吗？不会。老人理解他的工作，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留下阿利。
难道是王黎民？她留下阿利干什么？不是才不辞而别的吗？学校有新的尚未形成一致的意见吗？也不可能，阿利和她接触的时间不长，她留不住阿利，用绳子拴也拴不住。
一想起王黎民，赵青河心里就像是五月的千鸟谷，时时被云遮雾罩，深处，却艳丽得如云霞一般。
他和王黎民度过那么多欢乐的时光：淝河岸边的青草为他们铺过散步的绿毯；中秋的明月，在豆角池边为他们剪过影；张辽亭上婆娑的翠竹，伴着他们心灵的诉说……正当他们爱情的小船，在书籍的海洋上挂满了风帆……可是，它却搁浅了，不，是倾覆了。
是遇上了风暴，还是碰到了礁石？
在哪里触的礁？
暗礁在哪里？直到三年后的今天，他也不十分清楚……临考前三天，爱情的天空还是碧蓝、碧蓝的，阳光灿烂地照耀着。王黎民主动约会赵青河，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一同去游蜀山，同时商定……姑娘满脸的羞涩，已说明这次出游，对他俩之间的关系，将具有多么不平凡的意义。赵青河也主动说：这三天不见面了，以免分散王黎民的精力。
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赵青河一早就去汽车站，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到王黎民的影子。他头疼、腰酸、腿胀、心被揪紧，不知出了什么事。
次日，赵青河去图书馆，也没见到王黎民的影子。管理员小杨诡秘地笑着递给他一封信，说是王黎民要她转交的。
信很古怪，既无抬头，又无落款，但那上面的字迹倒确确实实是她的：我已失去到蜀山的一切兴趣，请另找高朋吧！当头一棒，打得赵青河天昏地暗，他心灵上等待那么多年的希望，突然莫名其妙地破碎了。
赵青河是个硬汉子，牙一咬，脚一跺，在通过了王陵阳的考试后，经过种种周折，也终于如愿来到了千鸟谷。
爱情给他酿的是一杯苦酒！他喝不下去，可是又吐不出来……他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脚步是坚定的、充满信心的，而且是无比自豪的！
爱情的小船，却怎么如此经不起颠簸、说翻就翻了呢？
王黎民短笺上的字，一笔一画他都记得。风暴和暗礁，就隐藏在字里行间。这位探索鸟类王国秘密的勇敢者，却至今也没有揭开笼罩在爱情上的迷雾……扑扑，嘭嘭嘭嘭……鸟的扑翅、腾跳嘈杂声，惊得赵青河一个鲤鱼打挺，鞋子也没穿就跑出房间。电筒的光亮下，今天才捕来的相思鸟，在笼里惊悸不安。
刚才，一定是什么窃贼来了。
由于有了上次被果子狸偷袭的教训，他连忙采取了一些保护性的措施。早早和龙龙捕来的七十多只鸟，是他们请来的第一批客人，是通向神秘王国的引导者。
天亮了，阿利还没有回来。
经过一夜的反复思考，赵青河觉得，研究工作已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再使把劲，就能揭开相思鸟迁徙行为中的种种奥秘。为了这个决定性的冲刺，他决定做两天室内工作，并为在野外露营做好准备。
他们还要做几只转笼，带到山上诱鸟，早早是设计师，龙龙是施工员。
正忙得满头大汗的龙龙，觉得谁往背上一搭，回头正想呵斥……“阿利！好阿利！你从哪回来了？”
龙龙伸手要抱阿利，阿利却一扭腰肢，跑到早早身后，咬住裤脚就拽。半蹲着的早早立足不稳，跌倒在地。正在做干粮的凤鹃，甩着沾满面粉的双手，跨出了门，下了崖，往凤尾岩后跑去……“王老师！”
王黎民背着一支崭新的双筒猎枪，汗津津地、笑吟吟地走来。师生相见，格外亲热。王黎民的眼光，很快向岩那边探去，只有参天的大树。她的脚步有些迟疑了，三个学生却只顾拥着老师往前走。
到了岩前，王黎民停住脚，抬头看着岩上的菊花：“真是名不虚传的凤尾啊！金菊怒放，兴旺繁盛，洒洒脱脱，比孔雀开屏还要夺目耀眼……”
龙龙听说是省里运来给他们的新猎枪，一把就夺了过去，背到肩上，凤鹃也拿下了老师身上的背包。王黎民说，学校派她来看望大家，为了取得组织、指导科学小组的经验，特意要求她和孩子们一道生活，也好进行照顾，免得辅导员赵青河的负担太重，有空时还可为他们补补课。孩子们兴奋的情绪，还用得着讲吗？既感到温暖，又觉得浑身增添了力量！
一串坚实的脚步声，从林间小道传来。
脚步声是熟悉的，但突然停住了。王黎民煞住了话头，却未转过身去。
脚步声又快又急促地重新响起，瞬间，近了。
哗啦一声，竹子跌落地上。
王黎民惊得一转身。
赵青河卸掉了肩上的重负，松了口气，拍打着尘屑，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王老师来啦，欢迎！欢迎！”
王黎民觉得脸上爬满了小虫，用手抹了一把，微微地笑着，略略迎了上去，就转身指着千鸟谷：“大山变了，千鸟谷也变了，深秋使各种色彩都深沉、浓艳了，太像一幅金碧辉煌的油画！真有你的，怎么挑了个这样神仙都叹气的好地方，修炼得容颜不改、禀性不移？”
凤鹃向早早、龙龙使了个眼色，悄悄地往屋里走去。早早连忙跟上，回头见龙龙还愣头愣脑地站在那里，只得轻声地说：“龙龙，炕的饼煳了，快去帮忙！”
龙龙一拧脖子：“凤鹃才揉面哩，哪来的饼？”
王黎民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声好比骤起的风暴，顿时吹散了头顶的云雾，使凤尾岩更加明媚起来。
哒哒笛，笛笛哒……嘹亮高亢的鸟鸣，如钢琴一般奏响……在猝然拔高的音符上，它突然停住了，就像是绷紧的琴弦经不住猛然敲打，又像一位具有深厚音乐修养、可以任意驾驭音域的歌手。
石楠枝头鸟笼里，一只昂头翘尾的鸟，腾地跳起……“唱得还要动听一些，只是喂养的时间短了。”这时，赵青河才开了口。
“走，看看去。”
王黎民拉起龙龙，龙龙却快步跑到了笼边。
“棕噪鹛，又叫山道士，那天在低山地区用网捕到的。”停了一会儿，龙龙又说，“赵叔叔说，它和我们还有一段特殊的缘分哩！我们还没想起来在哪里和它打过交道。因为，它叫得太动听了！”
赵青河已疾步走向阿利，在它身上的信袋里，果然有王陵阳的回电。他如饥似渴地抽出电报贪婪地看起来，重要之处，不禁读出声来：
从你所谈的情况，我以为重点应放在了解相思鸟集群后群体的组织状况：是松散的还是严密的，以及组织形式。可从它集群前后不同行为入手，如飞翔路线、速度、中途停歇地的生态环境、鸣叫情况……要不厌其烦地一项项地比较。我想，那是有可能找出其中规律性的因素……由于对相思鸟迁徙行为的研究是个崭新的课题，对我也是个新的学习项目，因而更具体的意见倒是希望你们的研究结果……我已预感到，一旦当你们揭示出了这些秘密，相思鸟就会成群结队地往你们的网里拥，因而，再给你们送上一部分脚环……为了奖励三位爱好鸟学的孩子，动物学会特赠送他们猎枪一支……我已和有关方面商定好，由他们再补发一份紧急通知：各地收购点在收到带有脚环标志的鸟时，应逐项填写清楚，然后放回大自然……外贸部门收集的一些资料，一并附上。
赵青河在门前踱来踱去，反复咀嚼着信中的一些话，在脑子里理着一根根线索……他要把它们织成一张神奇的大网，去捕捉迁徙中的相思鸟群……饭桌上，王黎民当着孩子们的面，向赵青河说明了她来的任务。赵青河半天没有做声，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又在她得意的目光下，垂下眼帘。王黎民脸上浮起了他熟悉的微笑：“不欢迎？说一声，我下午就回学校。”
赵青河自在林子里听到她的说话声，到现在也还没摸清她为什么又来到凤尾岩。三年前，她突然消失，留给他一杯苦酒、一个闷葫芦；不久前，她不辞而别，撕开了已经愈合的伤口；今天，她又突然来了……在他的生活中，她总是突然而来、悄然而去……将留给他的将又会是什么呢？是什么原因使她突然来了？学校的委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不是可以不来吗？从来后的表情、谈吐……似乎包含着什么，她的心，也是个神秘的王国……“你表态呀！”王黎民催促着。
赵青河的眼离开了饭碗，盯着她，一点也不放松，直到她的圆脸上腾起火烧云，才说：“你是学校派来辅导孩子们的，我欢迎或不欢迎，都决定不了问题。”
王黎民用鼻子狠狠地哼了一声，谁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孩子们却鼓起掌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饭后，赵青河分配了任务，大家紧张地工作起来。
赵青河要龙龙专门去练气枪瞄准。不是固定目标，而是活动靶。龙龙有些不太愿意，但听说允许把要采集做标本的飞鸟作实弹射击的靶标，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凤鹃教王老师使用双筒猎枪，而且批准她用三发实弹射击，可以固定靶纸，也可以猎取不属于保护范围的动物。
大鸟笼在清早就被搬到了外面，放在树丛里，最后一笼诱来的鸟，还放在转笼中。赵青河跟早早趴在笼边，倾听相思鸟的鸣叫。
昨天捕来的鸟，不像前几天那三只刚来时惊乍乍的样子，它们显得温顺些。只是人一走动，动作幅度大了，它们才不安地蹦跳，但过了一小会儿，它们又都恢复常态。
转笼里的鸟媒子，不断地三声一度地叫着，带得被诱来的鸟也时时应和。师生两人的意见是一致的：鸟媒子的叫声，是使大笼里鸟较为适应的主要原因。
由于笼将鸟集中起来，对“主旋律”消失的感觉，特别突出。只有“笛———笛———笛———”的三声，极似银号那般清脆嘹亮，别说想听到雄鸟在春天热情的歌唱———雄鸟用百般婉转、美妙的歌喉，去追求挑逗雌鸟的应和，得其垂爱与之成为伴侣。就连在夏天已大为逊色的鸣奏短曲也听不到了，偶尔听到的，只是秋虫般嗡鸣。
早早想起昨天关于雌鸟鸣声的讨论，赵青河说这种鸣叫可能就是召唤鸟群的信号，俏皮话溜到了嘴边：“有意思，雌鸟发号施令，那……赵叔叔，要是有鸟王，该是女王啰！”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科学是需要有想象力的。”
“哈哈！嘻嘻！有意思，相思鸟的群体结构是母系社会吗？”
赵青河突然想起，在春季，观察相思鸟求偶时，曾看到雌鸟反身攻击雄鸟的现象。当时放在心里的事，现在却有了重要的意义。
“你的想法可能很有价值，今天要做肯定的回答，还嫌早了。我们现在正在研究它的群体结构，求出正确的答案回答你。”想了一会儿，赵青河又说，“能把它的叫声学会吗？”
早早挺有把握地说：“行哩！它是单音节的，三声一度的节奏又好掌握。你去有事吧，咱在这儿学。”
“不！还需要观察……”
正说着，连续几记哒声，像是破竹板的啪哒响，打断了赵青河的话，赵青河往笼前凑了凑。早早被赵青河的举动，闹得不知是学鸟叫好，还是……赵青河头也没回，说：“你学你的。”
早早撮唇弄舌，不断校正，渐渐有点入门了。不知不觉中，赵青河的耳膜里，只有相思鸟这种单音节的、有节律的鸣叫声。
“哒哒哒……”又响起了破竹板。
这次，赵青河看清了，是有一只相思鸟发出的，位置在食盆旁边，食盆里是玉米粉，已不多了，另一只鸟儿正悻悻地离去。一眨眼，赵青河怎么也分不清刚才发出这种古怪响声的是哪只鸟了！更分不出是雄鸟或雌鸟，但这种声音，又是他从来没听到过的。
连续几次瞅不准是哪只鸟，赵青河不由得有些烦躁，早早见此情景，说：“咱们去看转笼里的鸟。”
被提醒的赵青河，乐得在早早的背上拍了两下。转笼里的鸟媒子只有三只，它们对人的来往已习惯，观察起来方便多了。不多一会儿，赵青河像被蛇咬了一口，惊得一跳多高：“怎么？是两只雌鸟？”
“你昨天不是说，有两只雄鸟吗？”早早说。
赵青河也想起了，昨天就曾疑心有两只雌鸟叫，后来，被鸟的羽色排斥了。
现在，他更仔细地注意起来。他一边看着，一边像是对早早、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按书上介绍的分辨相思鸟性别的方法，主要看头顶羽、前胸、喙的颜色。雄鸟的头羽橄榄绿，额头显黄色，渐渐淡泊延至后颈，雌鸟只有橄榄绿色；前胸的羽色，雄鸟是深橙色、淡红，雌鸟是黄色，带点橙；雄鸟的上喙红得鲜艳，鼻孔以后才有点淡黑色，雌鸟的喙红色少，黑色多。你看，这两只不明明是雄鸟吗？怎么有一只叫出雌鸟的声音？”
早早一边听，一边瞅，确定是赵叔叔讲的这样，他眨起小眼睛，两只“黑天鹅”又活动起来了：“在这时，不兴雄鸟也学雌鸟叫？”
“不太可能！”赵青河断然否定。
那只被认为是雄鸟的，示威似的连连叫起来。
“瞅准那只叫的雄鸟，捉出来！”
“为什么……”早早后面的话是“管它公的母的”，但没敢说出来。
“关系重大哩！”
赵青河把早早捉出的鸟拿在手里，看了头羽瞅喙锋，左瞅右瞧，都是雄鸟的特征。他稍一沉吟，就快步向屋里走去。
早早一溜小跑跟了来。
赵青河二话不说，打开盒子拿解剖刀，早早舍不得了，向前一拦，赵青河伸出手里已捏死的鸟，就势把他拨拉开，一刀下去，伸手掏出了它的五脏六腑，看了一眼不放心，又细细地找。早早怯声怯气地说：
“你是在找像公鸡那样的两个腰子？”
赵青河没有回答，头上豆大的汗珠，却噼里啪啦往下掉，吓得龙龙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赵青河抓了个鸟笼，又疾步走出。他一连从大笼里捉出六只、从羽色上看是雄性的相思鸟，放到小笼里。
早早边跑边问，赵青河就是沉下了脸不回答。
从外面回来的龙龙、凤鹃、王黎民，一看他俩这副神色，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也都急匆匆地往屋里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