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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只想摸摸这个世界的声音

看惯了这个世界的色彩斑斓,听烦了生活中纷至沓来的噪声,每天每天,为了生存而奔波劳碌,不知不觉在东走西顾中碎了心中许多的梦想。于是失望、厌倦,却无法使自己停下脚步。

我在这样的时候,通常去找一个朋友倾诉,愤慨地用语言发泄心中的郁闷抱怨。而她始终微笑着,她什么也听不见,她从小就是聋哑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声音对她都没有意义。面对这样一个人,我可以尽情地说,尽情地咆哮,不必担心心中的脆弱和愤恨被第二个人知道。就好似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样,可是又有着极大的不同,毕竟,我可以看见一张微笑的脸。

有一次,我接连遭遇了工作和生活中一连串的挫折,我愤愤地找到她,可是,说了好久,激动的心情都难以平复下来。她忽然抓起我的手,带我出了门,门外,仍然是那个让我憎恨而又摆脱不掉的世界。我随着她七拐八拐地转过几条街,前面是一个工地,正在搞拆迁,此刻正准备垂直爆破一个高高的烟囱。她拉着我进了路旁的一个电话亭,在那里远远地观望。我不明白何以她忽然有了这种闲趣,便也静静地看着。随着一声巨响,地面仿佛颤抖起来,电话亭的玻璃窗更是被震得簌簌响。转头间看见她把两只手按在玻璃上,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十几秒后,声响消失,她在玻璃上呵了一口气,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我只想摸摸这个世界的声音!”

我的心蓦地一动,在她的世界里,声音该是一种永远无法企及的梦想吧!可是,她却用这样一种方式去触摸那梦想,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智慧与执著!

夜里,我收到她发来的一条短信:“我梦想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可是命运却注定我只能用手去触摸这声音。当那份震颤通过手掌传到我心里时,我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我回短信问她:“在那样寂静的世界里,你就用这种方式感觉声音的存在?”

她答:“是的。就算是你们认为的噪声,对于我来说也是最美的音乐。因为,我用的不是耳朵,而是心!”

我一时无语,心底有一种情愫在悄悄地涌动,连日来的烦恼与愤懑都被这种情绪感染得温情脉脉起来。我该怎样去感知这个世界,才能让怨怼变成美好?

她又有短信来:“在夜里,我用手掌抚摸自己的心跳,那样真实的轰鸣。也许,这才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声音,因为,它证明着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是的,是的,只要活着,所有的美好就终会到来。充盈在我胸中的,就是这种激情吧!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挫折打击,可是,如果用另一种心情另一种方式去触摸磨难,那么,所有暗淡的际遇也许就会变成生命中灿烂的点缀!就像我的朋友,用手把这个世界的噪声触摸成最美的乐章。

在漫长的夜里,我将手放在胸前,于轰鸣的心跳中,触摸到了美好的希望正如花朵般绽放!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泣如诉,如悲啼,叹的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电视上传来婉转悠扬的歌声,伴随着歌声,我陷入了沉思。

一个多年不见的学生刚打电话来,滔滔不绝地说他现在的工作、生活和学习,话语里能听出他有多开心。

十年前他可不是这样。这孩子和别人在一起时,总会使劲表达自己的欢快,笑得脸上像一朵花开,但是独自一人时,眼神里却总会流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悲伤。也曾经试图跟他沟通,可他就是不肯把心声袒露出来。面对这种境况,我真的是很无奈很无奈。他似乎是对所有人都停留在报喜不报忧的阶段。所以,高中三年,他始终一个人很辛苦地挣扎。

到了大学后,他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很执著,坚持不懈敲打他的心门。起初他也像拒绝别人一样,拒绝人家的好心关怀,并且说了绝情的话:“我不想把友情当做垃圾场,什么都往里面倒。”但是这个人说了一句话,让他彻悟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知音:

“好的事情说出来,叫分享,不好的事情说出来,叫分担,说的行为本身,叫信任——这才是朋友存在的意义。”

如同醍醐灌顶,那颗困了很久的心终于晒到阳光,他终于肯敞开自己,流下泪来,倾诉一出生即遭父母遗弃,一直跟着外婆长大的凄凉和悲哀。

于是,当他面对我的时候,由衷的笑容里,再也找不到当年故作开心中阴魂不散的忧郁。

多年前,英国《泰晤士报》出了一个题目,公开征求答案,题目是:从伦敦到罗马,最短的道路是什么?很多人从地理位置上找答案,结果都落选了。只有一个答案获奖,那就是:一个好朋友。的确,有一个好友相伴,沿途说说笑笑,不仅不会嫌路长,甚至还会叹说此路太短。

这让我想起两个古人。

寒山和拾得,据说是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的化身,在我国民间称为“和合二仙”,是相亲相爱、情深义重的象征。

相传唐代时,寒山有一天到国清寺去,在路旁的乱草丛中拾到一个弃婴,寒山便将他抱在怀中。说来也怪,这个婴儿见风就长,寒山一条岭还没走完,婴儿已经长成了小孩。寒山问他为何被抛弃在路旁,小孩说我在等候一位诗仙。寒山问他的名字,他说自己没有名字,寒山就给他取名为“拾得”。寒山和拾得一起来到国清寺,方丈留他们在寺里烧火做饭。两个人情同手足,成了莫逆之交。

某一年,有位越州的汪氏,由女儿芙蓉陪同一起来寺进香。不料汪氏进香完毕,突生一病,临终前她把芙蓉托付给寒山和拾得二位,希望女儿日后能与其中一人结为夫妻。

寒山见拾得与芙蓉年龄相仿,渐生情愫,就悄悄离开了国清寺。拾得后来知道寒山为成全自己,出家为僧,就和芙蓉分别,一路寻找寒山而去。一天,他找到苏州,终于知道寒山在这里的一座寺院里,就从旁边荷塘里摘下一朵红莲,捧在手上,去见友人。寒山听说拾得千里迢迢而来,想必腹中饥饿,急忙从房中捧出一只盛着素饼的竹编食盒。二人相见,寒山送盒,拾得献荷。从此传为佳话,后人把二人称为“和(荷)合(盒)二仙”。

他们有一段对话引人深思:

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说:“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寒山之所以问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是遭遇到无法突围的困境。可是他没有封闭自己,而是敞开胸怀,向拾得倾诉,拾得才有了这样恰如其分的鼓励,使他最终坚强地挺受过去。

知音难寻,很多时候其实不是难寻,是自己不肯敞开心门。越是内向的人,越渴望有人理解,可是当真有能够理解自己或者渴望理解自己的人出现,他又会拼命往壳里缩。其实何必呢?尝试着袒露一下自己,给知音的到来提供一个机会。不要等知音找上门来,你又把他推出去,搡出去,赶出去,冷出去,让孤独继续包围自己。

其实,人生难得的不是知音,是自己能够敞开的胸怀啊。

那年,我十八岁。浑身透露着世事不谙的青葱颜色,如拇指肚大小的小毛桃一般稚嫩。

记得秋天的一个早晨,路过村头的那棵老枣树时,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顺手从旁边的柴垛上抄起了一根竿子,朝着老枣树胡乱打了起来。瞬间,老枣树上的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

这时,一位素不相识的老爷爷从一边冒了出来,盯着我问:“孩子,你这么卖力,干什么呢?”我白了他一眼:“没看见吗?打枣吃呢!”老爷爷好言好语地劝说着:“孩子,别打了,你仔细看看,这棵树上没枣!”我根本没把这个老爷爷放在眼里,毫不在乎地反驳说:“管他呢,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再说!”

我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举起手中的竿子,对着老枣树又是一通乱捣。当然了,这一通乱捣,还是没打下一个枣子来。倒是那些青黄的树叶,簌簌飘落着,有几片甚至落在了老爷爷的白发上,显得十分滑稽。我暗暗得意,更加卖力地挥动着手中的竿子。老爷爷丝毫没有理会我对他的戏弄,转身面向老枣树,无奈地摇了摇头,低语道:“唉!罪过啊,真是罪过啊!”

看着一脸庄重的老爷爷,我心里反而生出了一丝忌惮,不由停了手中动作,举着那根竿子,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别以为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伤害不了什么。少年的盲目和投机,伤害了那些枣子以外的树叶。”老爷爷文绉绉地撂下这句话,慢慢地转身离去。

我忽然觉得,那位老爷爷肯定是一位心地特别柔软、特别善良的文化人。说不定,他还信佛,有着一颗宽厚的佛心哩。

怀揣爱心,才能心无负担。望着凌乱地躺在地上的落叶,我的心灯忽然被老爷爷的话语点燃,内心变得通明、剔透,纯净得像瓦蓝瓦蓝的天空。

那年秋天,我再也没有打过那棵老枣树一竿子。

而且,打那以后,我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思维,做事的时候,不再“有枣没枣打一竿子”,而是力求目标再实际一些,指向性再明确一些。因为,我永远记住了老爷爷那句隐含哲理的话语,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伤害枣子以外的树叶!

偶尔看到一组照片,展示的是120位普通人的背包、裤子口袋、衣服口袋和钱包里的东西,这组照片被命名为“探密”——探求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秘密。据说,拍摄者的灵感源自他小时候的一次遭遇,在他13岁的时候,因为好奇,他偷偷打开了母亲的手提包,不料被母亲当场捉住,但母亲并未严厉指责他,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女人的包比她们的身体还私密。”

一张照片展示的,是一名皇室公司员工口袋里的东西:一部对讲机,一只微型手电筒,五支不同颜色和样式的笔(难道他像个明星一样,需要经常签名吗)。此外,最醒目的是三串钥匙,其中的一串上挂着20多把钥匙,另一串上更是密密麻麻串着几十把,神秘的皇室就像迷宫一样,被无数扇门和锁隔开,让我们无限遐想。不过,我最感兴趣的是第三串钥匙,只有三把小钥匙,我猜想,那是这名皇室公司员工自己的钥匙,也许一把是家门的,一把是皇室公司某个角落他的更衣柜的,那么还有一把,是干什么的呢?我琢磨不出。

一张照片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手机、墨镜、小车模型,还有六七张花花绿绿的银行卡,有意思的是,在银行卡边上,却摆放了一排硬币,照片的标题也被命名为《一美元》。从照片里,我辨别不出这些物品的主人的身份,但从他(她)的口袋里那么多银行卡来看,一定是个成功的人士。很多人不习惯在身上揣着现钞,他(她)为什么会在身上揣着这些乒乒乓乓的硬币呢?这真是一个谜。我想起我的一位朋友,每次出门,他身上必定会揣着几枚硬币,以为他是为了乘公交之用,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总是揣一些硬币在身上,是为了方便给在大街上遇到的乞丐。他的善良,让我感动。

一张题为《男朋友》的照片,让我哑然失笑。这是一个男孩子的包,却基本上装的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手机,眼镜,钥匙,笔,餐巾纸,药片,口香糖,创可贴,梳子,计算器;还有一只女式钱包,一把遮阳伞,一支唇膏,一把梳子……你能够想象得出的东西,这个男孩的包里,几乎都有了。这是怎样一个男孩子呢?如此细心,如此周到。如果说,他的包里还有什么秘密的话,这个秘密就是他对女朋友的爱。

一张张翻下去,这些照片展示的,都是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生活的某个侧面,很多照片,让人看了不禁莞尔。是的,它太生活化了。忽然好奇地想,你的口袋里,钱包里,公文包里,旅行包里,都装着些什么呢?

钥匙,手机,钱包,家人的相片,笔……这是很多人口袋里常揣的东西。那是我们通往家和亲情的通道。此外,各人口袋里的东西,会有所不同。我认识一位女性,她的口袋里,总是揣着整包的餐巾纸,她是幼儿园老师,看见孩子流鼻涕了,她就会掏出餐巾纸,帮他们擦干净。即使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陌生的孩子,流鼻涕流泪,她也会习惯性地帮他们擦擦。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已经读大学了,他的口袋里总是揣着各种各样快餐店的优惠券折扣券抵价券。小时候,他家门口有家肯德基店,经常会印发一些优惠券,使他养成了搜集各种优惠券的习惯。

口袋里的东西,都会打上你的生活的烙印。我认识一位医生,他的口袋里,总是揣着一盒速效救心丸。以为他的心脏不好,揣这个药是以备不测。后来才知道,这盒速效救心丸并非为他自己准备的。有一次,他在大街上遇到一个人心脏病急发,虽然他是医生,及时帮助他复苏,但终于没能挽救那个人的生命。他说,其实当时只要有一粒速效救心丸,就能帮助病人渡过难关。可惜病人自己身上没有,周围也没人带。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的怀中离去,他痛心疾首。从此,他的口袋里,就多了一盒速效救心丸。

家门的钥匙,亲人的相片,与施舍他人的硬币,帮助病人的救心丸,一样值得我们尊重。你的口袋里,会有怎样的秘密?我好奇,并尊重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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