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陈近南那个“弟”字说得出口,耳边便传来洪天啸细弱无声的声音:“大哥,此处人多,还请大哥暂且不要识破小弟的身份,待到进屋之后,小弟自会向大哥禀明原因的,还请大哥让三位前辈一同住手。”
陈近南知道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心中大惊又是大喜,没想到来人果然是二弟洪天啸,不想数月不见,他的武功竟然精进至斯,只怕但凭这一手大手印的功夫,天下间便已是再无敌手了,惊喜归惊喜,陈近南也知道冯难敌三人已经上了真火,若是再迟延半分,只怕三人会使出两败俱伤的绝技,于是便赶紧对冯难敌三人低声道:“来人晚辈认识,三位前辈请住手。”
三人可不知道陈近南是从洪天啸的那一式天山六阳掌的掌法中才猜出来人的身份的,闻言不由一愣,心中同时冒出一个不快的念头,既然你认识来人,为何不早说,让反清盟今日栽了这样大的一个跟头,难道此人是你故意招来,给我们下马威的?尤其是冯难敌,想起当初推选反清盟盟主的时候,他曾力举陈近南,但谢云海和沐天波却齐齐选了自己,所以他更是猜想陈近南对没有成为反清盟盟主而心怀怨恨。虽然众人都有想法,却只是在那一瞬间,使得三人招式一缓,洪天啸长笑一声,趁机从间隙中脱身出来,飘身站在四人对面三丈远处。
陈近南看着三人看向他的狐疑目光,心知自己现在才说出认识来人必为三人所误会,急忙解释道:“晚辈也是从他刚才的那一招天山六阳掌的掌法中猜出了他的身份,此人正是晚辈的结拜兄弟,神龙教的少教主洪天啸,刚才二弟对我传音,说是刻意隐藏身份情非得已,此处人多,其中缘由待到进屋之后,二弟自然会一一道明的。”
当初在少林寺一战,司徒伯雷以天山六阳掌对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丝毫不落下风,使得天山六阳掌一下子闻名江湖,成为能够与降龙十八掌和大力金刚掌齐齐享誉武林的威猛绝妙掌法,陈近南一说出天山六阳掌这五个字,三人怎能不知。
沐天波比之冯难敌和谢云海更多了一层体会,闻言恍然大悟道:“难怪刚才与此人交手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内力似曾相识,原来他就是洪兄弟,难怪难怪,只是没想到洪兄弟的武功竟然会精进至斯,想来这段时间之中另有奇遇。”
冯难敌见二人都如此说,也曾听说过洪天啸的一些事情,也就信了个七八成,当即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陈总舵主、沐王爷、谢帮主,你们先将洪兄弟领进屋内叙话,老夫留在这里对众人交代一下。”
陈近南和沐天波闻言,双双上前,一人拉着洪天啸的一只手,也不说话,将他扯进了屋里。谢云海和洪天啸还没有任何的交情,自然只能跟在三人身后了,虽然他对洪天啸的人不了解,不过心中却是对洪天啸的武功佩服到了极点。
本来正是一场龙争虎斗的恶战,突然又变得如此戏剧化,四派的弟子皆是不知是怎么回事,正在愕然间,却听冯难敌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听了,今夜原是误会,来人乃是陈总舵主和沐王爷的好友,现在已经无事,众人各自散去休息吧。”
冯难敌本来想着,洪天啸深夜造访,必有要事,进屋之后所说的必定是机要之事,有心多安排一些暗哨,但是想到这些暗哨防备普通武林中人还行,若是遇到洪天啸这样的超级高手,是没有一点作用的,何况有洪天啸在房中,即便有什么动静,必然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冯难敌进屋之后,发现洪天啸已经将脸上的蒙巾摘了下来,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当下吃了一惊,没想到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下丝毫不落下风的神龙教的少教主竟然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似乎当年袁师叔在这个年龄也没有这么高的武功。
洪天啸见冯难敌走进屋里,急忙双手抱拳道:“冯前辈,刚才晚辈失礼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冯难敌本就是豪爽之人,当下呵呵大笑几声,一把拉住洪天啸的右手,一边牵着他走向主客的位置,一边说道:“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老夫就讨厌这些繁文缛节,说句实在话,洪老弟的功夫可真是俊得很,老夫真是佩服。”
四人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要远远超过他,洪天啸哪里会坐主客的位置,连番谦逊之后,洪天啸坐在了主客下手的位置。冯难敌等人见状,也不再想让,便也各自按照既定的次序坐好。
五人落座之后,冯难敌首先说道:“今日洪老弟的一番话说得老夫等人汗颜,当初大家共议行刺建宁公主,确实想通过此事激化小皇帝和吴三桂的矛盾,促使吴三桂早日谋反,反清盟也好从中起事。今日听洪老弟这么一讲,方知我等考虑得太不周全,白白牺牲了这么多的兄弟,还让孙师妹等人落在柳飞鹰的手里。”
洪天啸微微一笑道:“想救出陷落在官兵手中的孙仲君三人不难,晚辈跟那柳飞鹰还算是有几分交情,若是我出面,他定会将孙姑娘他们放出来的。”
“啊”,四人听洪天啸说竟然与御前侍卫总管柳飞鹰有交情,皆是心中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若非是知道洪天啸的身份和立场,恐怕四人中至少会有三人站起身来,向洪天啸反问和责难了。
洪天啸早料到四人会有如此的反应,微微一笑解释道:“一年前,柳飞鹰刚出道江湖,还没有投靠清廷的时候,晚辈曾无意中救过他的性命,当时他对晚辈自然是感激之极,曾经说过,要报答晚辈的救命之恩,日后定会应允晚辈三件事情。后来,晚辈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投靠了清廷,与之便再也没有联系,但是因为沐王府行刺小皇帝失败,晚辈不得已找上他,请他想法从皇宫中将摇头狮子吴老爷子和刘一舟、敖彪三人救出,没想到此人倒也言出必行,果真帮了晚辈这个大忙,这次我请他将孙姑娘三人放了,就算是第二件事情吧,想来柳飞鹰也不会拒绝的。”
此事沐天波曾经对三人说过,只是他只知道柳飞鹰救吴立身三人是受了洪天啸的委托,却是不知洪天啸和柳飞鹰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件事情也成了沐天波等一众沐王府英雄心中的一个疑问,直到今日才算是得到了“答案”。
冯难敌双拳一抱,对洪天啸道:“若是洪老弟真能将孙师妹他们三人救出,华山派上下必然会感激不尽。”这一次行刺建宁公主,因为华山派中好手不多,所以冯难敌才请了孙仲君和五丁手刘培生相助,没想到孙仲君却落入官兵的手中,若是孙仲君真出了什么意外,别说性命之忧,就是清白有损,他冯难敌也不好向归辛树夫妇交代,所以在得知洪天啸能够将孙仲君救出,心中大石自然落下。
洪天啸急忙还礼道:“冯前辈客气了,大家的目的都是反清,此事在下义不容辞,何谈谢字。”
如此一来,陈近南和沐天波最有面子,陈近南忽然想到洪天啸刚才的话,很是奇怪地问道:“二弟的武功,几乎可是说是天下第一,而且神龙教中高手如云,天下间还能有什么人会让二弟如此害怕,竟然不敢以真名现身?”
陈近南这一问,正是其他三人也急于知道答案的问题,当下三人凝神静气,静听洪天啸的回答。
岂料到,洪天啸不答反问道:“三位前辈和大哥行走江湖多年,见闻自是极为广博,可曾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一个魔教?”
“魔教?”四人皆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两个字,冯难敌问道:“莫非是二十年前突然绝迹江湖的明教?”
洪天啸摇了摇头道:“不是,魔教自称圣教,总坛在云南,教主从未露过面,其武功深不可测,而且教中高手如云,有一仙子、二魔女、三护法、四长老、五方使者,以及二十三个分坛坛主,皆都是当世的一流高手,不是小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哥的武功固然厉害,最多也只是能够和三护法任何一个打成平手而已。”
洪天啸此言一出,四人大惊失色,陈近南的武功在四人中是最高的,当日少林寺一战,晦聪方丈专意等到陈近南出场的时候才下场,便是因为这个原因。眼下听洪天啸说,陈近南的武功只相当于魔教护法的水平,怎能不吃惊,因为如果洪天啸之言不虚的话,冯难敌和谢云海也只是相当于长老级的水平了。
四人中最觉尴尬的要数沐天波了,他们沐王府在云南数百年,却不知道身侧竟然还有实力如此可怕的魔教,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好在众人知道沐王府虽然名满江湖,却并非是武功高明,而是因为沐家世代忠良,对云南百姓从无苛刻盘剥。
洪天啸又道:“若真是如此也就罢了,只是这段时间来,晚辈发现魔教教主野心勃勃,而且暗助鳌拜,有问鼎天下之心。本来,满清得了汉人天下,天下汉人皆可反清而重新立汉,只是这魔教教主非正道之人,为达目的而不管千万百姓之死活,若是让他得了天下,只怕天下万民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晚辈才会处处与之为敌,那魔教教主大怒之下,派了四大长老刺杀晚辈,晚辈虽然拼力杀死了其中两人,却也身受重伤,被打入山崖,剩下的那两个长老以为晚辈必死无疑,便回去向其教主复命说晚辈已死。晚辈虽然侥幸不死,又武功大进,却也深感已在明敌在暗,处处被动,如果被魔教教主得知晚辈还活着,只怕下次派出的就会是三大护法了,所以晚辈这些日子以来,昼伏夜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看着四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洪天啸又道:“最近一段时间,晚辈一直在猜测魔教教主的身份,曾经怀疑过几个人,但后来却都一一否定,直到五天前,晚辈开始怀疑魔教教主并非是汉人,而是满人。”
“什么?魔教教主是满人?”四人都是威震一方的霸主,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定力极深,但今日从洪天啸处听说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让他们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觉得不可思议。
“不错,确是满人,虽然晚辈也基本上猜到了他的身份,但是苦于证据不够,所以才不敢下定论。另外,晚辈还探得两个确切的消息,陈圆圆和董鄂妃两人也是魔教中人,曾经分别是魔教的仙子,现在是魔教两大魔女,其武功之高,还在大哥之上。是以,晚辈认为,魔教教主派出陈圆圆、董鄂妃迷惑吴三桂、李自成和顺治皇帝,又暗助鳌拜与小皇帝争斗,派人用玄冥神掌打伤沐王爷,种种现象表明,魔教教主正在进行着一个天大的阴谋,而且这个阴谋的最终目标就是天下。”
听完洪天啸的一番讲述之后,四人只觉得呼吸就要停止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尽是惊讶的神色。
洪天啸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惊讶,看着四人的表情,知道若让他们一下子全都接受确实很困难,于是便叹了一口气道:“三位前辈,大哥,此事确实很匪夷所思,晚辈也是调查数月之久后才机缘巧合下获得这么多的魔教机密,晚辈之意是想联络三位前辈和大哥,共同对付魔教。若是只听信晚辈一人之言不足为信,不如三位前辈和大哥从明日起,派人暗中调查此事,若是晚辈所言不虚,到时候咱们再商议如何对付魔教之策,不知三位前辈和大哥意下如何?”
还没等四人点头或摇头,洪天啸忽然又想到袁承志,便对冯难敌道:“冯前辈,其实说起来晚辈与华山派也算是有些渊源,晚辈的舅舅正是前明的蓟辽督师袁崇焕,袁承志正是晚辈的表兄。”于是,洪天啸将当日对九公主说的那番话,又对冯难敌说了一遍。
冯难敌闻言,急忙从座位上站起,双拳一抱道:“既然洪公子是袁师叔的表弟,自是难敌的长辈,还请受难敌一拜。”说完,冯难敌便要真的跪下去,洪天啸急忙一把将他拉住道:“冯前辈不可如此,晚辈只是想说明一下这层关系,并非是此意,何况,晚辈并非是华山派的人,怎可与前辈如此相论。”
陈近南也从旁道:“二弟所言甚是,以晚辈看来,咱们不如各交各的。”
冯难敌道:“既然如此,洪兄弟,你也不用冯前辈这样叫了,若是不嫌弃的话,就称呼我一声冯大哥,如何?”
洪天啸知道冯难敌生性豪爽,当下便一口应承下来道:“既蒙冯大哥看得起,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难敌大喜,正要再说话,却见谢云海突然插了进来,说道:“洪兄弟,他冯难敌是一派掌门,我谢云海也是一帮之主,身份地位绝对不在他之下,只不过他是反清盟的盟主而已,你既然认了他做哥哥,可不要看不起我这个穷叫花子呀。”
洪天啸微微一笑道:“哪里,谢大哥,小弟有礼了。”见礼之后,洪天啸见已经挤了过来的沐天波,急忙抢先道:“王爷,可别忘了小侄与剑声可是磕了头的把兄弟,您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
沐天波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了,我是想说,剑声和剑屏都很想念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够跟他们见一见面,好好聊一聊。”
洪天啸怎会不知沐天波的心意,只不过拿着沐剑声做幌子,其实还是想让他的宝贝女儿沐剑屏和自己好好谈一谈,毕竟上一次自己走火入魔,得沐天波和柳大洪相救后,因为觉得无颜再见沐王府的人,所以才留书不辞而别。当时的经过,沐王府的人几乎都知道,是以沐剑屏只能嫁给自己,沐天波这样说,也是想从洪天啸的嘴里得到一句肯定的话儿,也好跟沐剑屏交待。
洪天啸长叹一声道:“王爷,当日之事,晚辈永生不忘,只要剑屏没有意见,晚辈自会娶她过门。只不过,眼下晚辈对魔教的了解并不太多,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与魔教抗衡,是以晚辈的身份决不能暴露,否则的话,晚辈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还请王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