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小海蒂睁开了眼睛,一点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白色的高高的大床上,眼前是个很大很宽敞的房间。阳光照进来的地方挂着长长的白色窗帘,窗帘旁边放着两把大花图案的沙发椅。还有一个同样图案的大沙发靠在墙边放着,它的前面是个圆桌。屋子的另一角,有一个海蒂从没见过的摆着各种东西的盥洗台。
这时,她突然回想起自己是在法兰克福。于是海蒂从床上跳了下来,梳洗停当,然后她从一个窗户走到另一个窗户,在巨大的窗帘后面,小海蒂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鸟笼似的。海蒂的力气拉不开窗帘。于是,她就钻到窗帘后边,想站到窗户边上,可是窗户太高了,她的脑袋刚够到窗沿上。小海蒂从一个窗户跑到另一个窗户,然后又跑回到第一个窗户,但是在她的眼前除了窗户和墙,还是窗户和墙,小海蒂心里恐惧不安极了。
在高山牧场时,海蒂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起来后她会跑出屋子去看看天是不是蓝的,太阳公公是否已经升起来了,枞树是否在“哗哗”地响,花儿们是不是已经睁开眼睛醒来了。
可现在,小海蒂就像是一只第一次被关进精美笼子里的小鸟,试着飞过来飞过去地撞栏杆,看看是否能够从栏杆之间钻出去,飞向自由。她想,要是能打开一扇窗门,那么就一定能看到下面的大地、绿色的草原、山坡上尚未融化的积雪。
不管小海蒂怎么又旋转又拔拉,以及把小指头伸到窗框底下,试着往上推,以便有足够的力气把它打开。
小海蒂发现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打不开窗户,终于放弃了自己的计划。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接着,蒂奈特探进头来,板着脸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小海蒂听了,并没有觉得她的意思是邀请自己去餐厅,倒更像是一种警告,让她别太靠近自己。于是,海蒂就按从蒂奈特脸上看出的意思去做了。她从桌子底下拉出小凳子放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坐在上面,安静地等着吃早饭。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罗特麦耶小姐进来了,她的脸色难看,冲着屋子里的小海蒂大嚷起来:
“你怎么回事,阿得海特?你难道不懂什么是早饭吗?快过来!”
小海蒂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马上就跟在她的后面走去。在餐厅里,克拉拉一看见海蒂,就热情地冲她打招呼,她的脸看上去比平时快活得多,因为她预料到今天又会有好多新鲜事情发生。
早饭平安无事地吃完了,小海蒂很文雅地吃掉了抹着奶油的面包。
吃完饭后,克拉拉又像往常一样被推到书房。海蒂也听从罗特麦耶小姐的吩咐,跟着克拉拉一起等待着凯迪达特先生的到来。当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孩子时,小海蒂马上就问道:“从这里怎么才能看得见外面和地面?”
“打开窗户不就看到外面了。”
“可是窗户打不开呀。”海蒂难过地说。
“打得开”。克拉拉肯定地说,“但你打不开,我也帮不了你,你可以跟塞巴斯蒂安说,他肯定可以给你打开的。”
海蒂总算放下心来。接着,克拉拉问起海蒂在家里时的情况,小海蒂高兴地给她讲起了高山牧场、山群,以及所有她喜欢的东西。
在此期间,凯迪达特来先生了。但罗特麦耶小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把老师带进书房,因为她先要和老师谈谈。
罗特麦耶小姐说的正是这些天的事情,她曾给在巴黎做生意的赛赛曼先生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小姐早就想要有个一起玩的同伴儿到家里来,而且她自己也觉得那样的话,既可以促进小姐的学习,平时小姐也能有个说话的伙伴。其实,对罗特麦耶小姐来说,这也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她也很希望有人可以与克拉拉小姐聊聊天,特别是在小姐生病的时候,她经常有太多的事情,照顾不过来。
赛赛曼先生回信高兴地答应了克拉拉的要求,但他提出,必须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那个孩子,在自己家里绝不允许虐待小孩。
然后又讲起这个孩子来了以后,给自己添了多少不顺心的事,又说海蒂这孩子一点都不懂规矩。罗特麦耶认为,要从这种不幸的局面中摆脱出来,只有一个拯救方法,那就是如果老师给赛赛曼先生写一封信,跟他解释一下,让个性完全不同的的两个孩子在一起上课,对程度高的孩子是很不利的。这样,对于赛赛曼先生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可以恢复以前的状况,同意让这个孩子立刻离开,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去。
可是,凯迪达特先生从来不做片面的评价,而是先安慰罗特麦耶小姐说,他认为,只要有规律地好好教学,不久就会全面发展的。
当罗特麦耶小姐一听到凯迪达特先生不同意自己的意见,于是就打开了书房的门,把老师请了进去。随即又快速地在他身后把门关上,接着在屋子里大步地走来走去,因为她正在思考如何让仆人们称呼阿得海特才好。赛赛曼先生在信上说,要像对待他女儿一样地对待这个孩子。
可是,她却不能长时间地不受干扰地独立思考这个问题。没过多久,突然从书房里传来了好多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响声,她急忙跑进去一看,所有的学习用品全都掉在地板上,墨水像小河似的流满了整个房间,而小海蒂却不见了踪影。
“瞧,你们怎么了,”罗特麦耶小姐搓着双手,叫嚷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都是那个不幸的小姑娘干的吧,毫无疑问!”
凯迪达特先生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而与其相反,克拉拉则样子很快活地旁观着,她告诉罗特麦耶小姐说:
“是的,是海蒂弄的。不过,她不是故意的,你别训斥她。因为她急着站起来走开,才把桌布拖了下来,所有东西也都接连掉到地上了。海蒂是听见外面有许多马车跑过才突然站起身来的。大概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马车吧。”
“我说的没错吧,凯迪达特先生?那个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连上课时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听讲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如果她跑掉了,那可怎么办?”
罗特麦耶小姐跑出房间,急忙下楼,看见大门敞开着,小海蒂正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地向马路上来回张望。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随便跑出来!”罗特麦耶小姐责骂她。
“刚才我听见了枞树在哗哗地响,可是我找不到树在哪儿,后来又听不见了。”原来她错把马车的声音当成了风吹过枞树时发出的响声,所以她就欢天喜地跑了出来。
“枞树?你当这儿是森林吗?快上去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海蒂看着书房里乱七八糟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因为她听见枞树的响声高兴得手忙脚乱,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把东西都碰翻了。
“上课时要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果你自己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么我就要把你捆到椅子上,知道了吗?”
“是,”小海蒂回答,“以后我会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的。”
海蒂这时才终于明白上课的时候也是有规矩的。
屋子里乱成这样,只好把塞巴斯蒂安和蒂奈特叫进来重新收拾好。凯迪达特先生回去了,因为其他的课没法儿再上下去。
每天下午,克拉拉都必须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海蒂可以自己选择进行什么活动,她早就打好了主意,于是海蒂就站在餐厅前的走廊里,这样她想咨询的那个人就不会错过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塞巴斯蒂安端着大托盘走上了楼梯,当他走到楼梯的最后一级时,小海蒂就站到了他的面前,清清楚楚地说道:“我是称呼您,或者是他!”
塞巴斯蒂安瞪大眼睛,粗暴地说:“怎么回事,小姐?”
“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小海蒂说,因为她看出来塞巴斯蒂安有点生气,她想那一定是因为自己把墨水打翻到地板上的缘故。
“噢,可我先想知道,你叫我‘您或者他’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呀,可我今后必须这么称呼你才行。”海蒂认认真真地说,因为她似乎明白了,一切都要这样进行,正如罗特麦耶小姐吩咐的一样。
塞巴斯蒂安一听,哈哈大笑,海蒂被他弄糊涂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但是,塞巴斯蒂安却一下子想起了罗特麦耶说过的话,笑着说:“我明白了,小姐,您有什么事,请说吧。”
“我不叫什么小姐,”这回海蒂有些生气地说,“我叫海蒂。”
“知道了。不过这也是管家吩咐我必须叫您小姐。”
“这样啊?那,”小海蒂觉得什么都要听从罗特麦耶的吩咐,于是叹了口气说,“那我就有三个名字啦!”
“可是,小姐到底有什么事情让我帮忙?”塞巴斯蒂安走进餐厅,把银制餐具放进壁橱时问她。
“怎么才能打开窗户呢,塞巴斯蒂安?”
“噢,这样就行了。”塞巴斯蒂安说着打开了一扇大窗户。
海蒂跑过去,可是她才到窗户沿,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