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笑闹着,转眼就进了城,想着悄悄还在古井巷,两人就未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古井巷接巧巧。哪知到古井巷却扑了个空--老太爷看天色好,带着巧巧出门转悠去了。
江白圭想起老太爷待他从来都是严厉的紧,给他好脸色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出来,老太爷却将巧巧捧在手心里,让他又是感叹又是羡慕。
老夫人因到手的妾丢了,心中正不得劲,板着脸说:“若是巧巧是个男孩,你祖父肯定更喜欢,让他去给曾孙摘天上的星星只怕都是笑呵呵的。”
在老夫人的强力“训练”下,栀子早练成了在左耳进右耳出的“神功”,此时端着茶站悠哉游哉的吃着,不接口也不置气。
她越是这样,老夫人就越生气,不过想起有求于栀子,没讲出更难听的话,只去看江夫人:“你去与赵大元讲一声儿,我要吃糖醋排骨,让他买一匹上好的排骨回来。”
有金妈妈在旁不使唤,便要使唤江夫人,江夫人心中憋屈,不过婆母开口,她不得不去,慢慢的站起身来往外走。
栀子看出老夫人用意--这是想支开江夫人,有话要与她讲呢!她可不想听老夫人的悄悄话,跟着起来,几步赶上江夫人,道:“这些跑腿的事情,怎能让夫人去,媳妇去就是了。”
江夫人回头一笑,脚下却未停:“咱们一起去。”
老夫人支开江夫人,是不想她在一旁坏事,哪知栀子这个正主儿却借机溜了!简直比泥鳅还滑溜!看着婆媳两个一前一后出门,一口气堵在她胸前,半天不得顺畅,好半天才记起江白圭在一旁坐着,回首道:“你瞧瞧你媳妇儿,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祖母?”
江白圭不知老夫人的心思,只道她故意寻栀子的不是,就替栀子讲起好话来:“娘亲打理家务,她却在厅中坐着,这才是不合规矩呢。”
这话听在老夫人耳中格外刺耳,她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孙子,娶了媳妇儿竟然处处与她作对!让纳妾不听这些且不说,这才说一句,他马上就护上了!她抚了抚胸口,好容易才将心头的气压下去,道:“给你媳妇儿讲一声,让她给我买两个婢女!”
江白圭奇道:“家中有人使唤,买婢女做甚么?买人花钱不仅不讲,多两口人还要多吃两份粮食。”
老夫人越发的觉得这个孙儿也是个指望不上的,将眼睛一横,道:“你堂堂一个正五品的通判,难道家中还养不活两个婢女?”又将手往金妈妈身上一指,道,“哪里有人使唤?你看看,这个是你娘亲身边的,那杨妈妈与赵大元家的又要负责打扫洗刷,哪有专门在我跟前服侍的?打个洗脸水,我还要喊半天才有人来,哎--我这么大的年纪,也不知是造的什么孽。”
江白圭沉寂。江家往日富裕,祖母半辈子过的都是仆从如云的生活,后来败落了,身边也还有专人服侍,临老却要过这样窘迫的日子,他听着真觉的不好受。但家中银钱都是栀子挣来的,栀子也是事事动手,他又怎好提出让她出钱买婢女来家?
老夫人非要买两个婢女来家,是事出有因的,因此见孙子沉默,挤出两滴眼泪来:“罢了,我这老婆子也无几日好活了,就不为难你了。”
江白圭越发的觉的心酸,道:“祖母讲这话,不是在存心让我难堪么!我明日就让牙人来家,祖母挑两个可心的就是。”
金妈妈听得江白圭应允老夫人,趁两人不注意,就想悄悄的溜出去报与江夫人知晓。江白圭抬眼瞧见她,猜出一两分,不想节外生枝,就叫住她,嘱咐她不准乱讲。
金妈妈心想,得罪老夫人不要紧,得罪少爷可不划算,如此权衡一番,终是点了点头。
江白圭与栀子从古井巷出来,转身又去东风巷看了金宝才往家去。
进得家门,江白圭直接去了书房,寻了一块好墨让尹长福拿去作死当,这才进屋换衣裳。
栀子此时已经换好衣裳,见他进来,嗔道:“甚么事这么要紧,衣服也不换就赶着去书房?”
江白圭不答,换好衣裳坐下,又拉栀子在一旁坐了,问:“娘子,成都府买一个婢女要几两银子?”
栀子以为他想买一个婢女来补上秋乐的缺,就道:“家中下人够使,买婢女做甚么?再说,婢女多了让看着碍眼。从前咱们花钱不计较,那是旁人不知咱们在江陵的家庭,如今都知咱们几家是逃难来的成都府,再大把大把的花钱,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只怕会说三道四。”
江白圭如何不知这些,但他已经答应了老夫人,不能反悔,支支吾吾的将老夫人要求买婢女一事讲了讲,又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败了,也还有两样值钱的物件儿,旁人能讲甚么?再说,我办差廉正,这是有目共睹的,总不能因我买两个婢女就讲我贪墨罢?”
送与长辈,栀子自然不能讲个“不”字,不然一个不小的帽子扣下来,有理也变得没理。不过,老夫人突然提起买婢女做甚么?难不成要送与江白圭做妾?
这样一想,她脸上的神色就沉了下来。
江白圭见状,又道:“娘子且放心,我方才让尹长福拿了一块墨去当,买婢女用这笔银子就是。”
栀子想了想,计上心来,笑道:“当墨做甚么?买婢女的银子家中还有。而且这等小事哪用得着你操心,你只管当差,一切有我呢。”
江白圭见栀子讲的真诚,心下欢喜,搂着栀子就叭了几下。
二人正准备宽衣解带进行下一步行动,夏欢就来拍门,称钟知府夫人使人送了帖子来,请栀子过府去吃茶。
江白圭暗自失望,开门将帖子拿了进来:“钟知府夫人许久没请你过府了,这次也不知是甚么事。”
栀子打开帖着,见里面只写着请她过府,没写甚么事,也没写甚么时间,她也想知道钟知府夫人到底有甚么事,就赶紧开箱取了大衣服换上去了知府衙门。
几月未去,知府衙门后宅没甚么变化,依旧种着一垄一垄的菜,依旧无处下脚。
钟知府夫人在菜地中锄草,见到栀子,颇为意外,“没曾想江夫人这么快就到了。”说着,唤来钟二娘子,让她去厨下煮茶。
“我许久未见钟夫人,心中挂念的紧,这不,一收到帖子就赶紧过来了。”栀子捡了钟二娘子丢下的锄头,走进菜地与钟知府夫人一块忙活起来,钟知府夫人看着笑了笑,也未栏着她。
两人讲了几句闲话,钟二娘子就来问将茶摆在甚么地方。
钟知府夫人让她送到厅中,这才丢下自个儿手中的锄头,与栀子进了厅中。两人坐下,栀子以为钟知府夫人总算要开始将正题,哪知续了两次茶,钟知府夫人依旧不紧不慢的闲话,倒好像请栀子过府就是为了闲话似地。
“江夫人,你可认得这放锦帕?”钟知府夫人将一方绣着小猪头的锦帕递到了栀子跟前。
栀子目光扫过,一眼就认出这锦帕是她从前无事时做来暗讽江白圭的,江白圭觉的有趣,反而****不离身,只不过,这等贴身之物,怎会在钟知府夫人手中?
钟知府夫人将栀子满眼的惊讶看在眼中,笑道:“这是庞夫人托我交还江夫人的。”
庞刑厅夫人托钟知府夫人交还的?栀子心中的狐疑更甚,小心翼翼的接过,点头道:“这正是我家相公之物,多谢夫人。赶明儿请两位夫人来家,我置办一桌酒谢两位夫人。”
庞刑厅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尴尬,徐徐的讲起这方锦帕的事来。
原来昨日庞三娘子失魂落魄的回家,豆儿服侍她更衣,发现这方锦帕附在她的衣袖上,就拿来与她看。如此特别绣法,她一看就知出自栀子之手,立刻知机会来了,欣喜若狂的拿着去见庞刑厅夫人。
庞刑厅夫人拿着这方锦帕,没有直接上门寻江白圭,而是去见了钟知府夫人。当然,她并未详细与钟知府夫人讲昨日之事,只说了庞三娘子晕倒,江白圭出手相助,而这方锦帕匆忙间落在了庞三娘子身上云云,她也未讲出要让江白圭负责的话,只说让钟知府夫人代为交还这方锦帕。
钟知府夫人按一个母亲的心思去猜测庞刑厅夫人的用意,认为庞刑厅夫人这是顾忌庶女的声名,实在无法才求到她名下,在她看来,此事关乎着一个女子的一生,因此她犹豫再三,还是冒着开罪栀子的危险,来做这个媒人。
此时栀子算是听明白,这是庞刑厅一家还未死心呢!只是用这样的手段,实在可恨!她大为恼怒,但她方才口快已经承认了这是锦帕是江白圭之物,现在自然不能推说这是二丫的!
她先撇开锦帕之事不提,道:“昨日之事,我家相公与我讲过,庞三娘子误会了,她晕倒时扶着她的是从前在我身边服侍的婢女二丫,并非我家相公,当时二丫就与她解释过,想来她当时病着,并未听清,还请夫人再替我跟她解释几句,免得她胡思幻想。”她见钟知府夫人的目光落在锦帕上,心中突然就有了说辞,呵呵笑道,“不瞒夫人,这种锦帕我当时做了好几块送人,其中就给了二丫一块,夫人方才问我,我一时只记得我家相公随身带着一块,并未想起二丫还有,听夫人提起昨日之事,我突然记起,原来这是二丫的那块。”
下人怎会与主子用同样的锦帕?钟知府夫人根本不信,但栀子推的干干净净的,她根本无法往下讲。转而一想,信了栀子的说辞,既能对庞刑厅夫人有一个交代,又不让栀子记恨,她何苦要去刨根问底?想通之后,她笑道:“原是误会一场,我过一会便与庞夫人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