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雅左右看过一眼,见杨桃跟夏欢立在近处,挥手将两人退下,压低声儿道:“弟妹在我跟前有甚么不能讲的。”还故意瞒着我,我还不了解弟妹?弟妹是想借胡家的名头开铺子罢?”
虽猜中事实,但栀子早做好抵死不认的准备,闻言做出一副气愤状:“雅姑奶奶,这话可不是乱说的!让有心人听了去,添油加醋一说,假的也变成真的,相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他这个官儿可就保不住了!”
江雅被栀子的气势怔住,顿了一顿,才讪笑着道,“我也随口一说,弟妹莫要当真。”
栀子依旧是一副双眼喷火的样子:“雅姑奶奶如个也个官夫人,难道就不知!这些话不是随口就可讲的?”
江雅面上的笑容就有些桂不住,不过念及来时的目的,神色变化数次,终是摆出一副笑脸:“是我思虑不周,讲了不该讲的话,弟妹消消气。”
甚么时候变的这样小心翼翼了?肯定是有所求栀子心中清明,不过她不给江雅说话的机会,将“官声儿重要”这些大道理拿出来讲。
江雅没成想,一向在她跟前小意的栀子会拿大道理教训她,偏她说错话在前,不好辩驳,但心底的怒气,还是没忍住,直接就摆在了脸上。
栀子不喜江雅!但为着家庭和睦,还没打算直跟她翻脸,见她一副要爆发的模样,便住了口,笑问:“雅姑奶奶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是了,这几天暑气重,肯定是受了暑热,菊花茶最甚解暑,我让人给雅姑奶奶上一盏……”
江雅听得“菊花茶”三字,认定江雅故意的,心底的怒气又添了五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偏栀子此时一副关切的模样,让她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闷声道:“说到解暑,自然是在拿冰镇过的西瓜为上,弟妹给我来一盘罢?”
栀子道:“西瓜倒是有!不过,冰块却没有,雅姑奶奶若是要吃,我让人在吊入井中浸一下罢。”
江雅怒视栀子,好一时,突然笑了起来,“弟妹,你手中银钱不多,何必守着陈规烂俗,学钟知府夫人那样受穷。兰二姑奶奶一家来了成都府,又要开铺子,你何不借她的名头多开一间铺子,有了进项,也不至于连几百文一盆的冰钱买不起。”
敢情方才的话是白说了,栀子抿了抿嘴,“这可甚朝廷律法,并非陈规烂俗。”
江雅哧道:“弟妹愿意受穷,我也不多说,不过,我可不原意受穷。弟妹,既然你不愿意与兰二姑奶奶合伙开铺子,不如从中牵个线,成全了我,你看怎样?”
绕了半日,原是想借胡家的名头开铺子!从前守寡,无依无靠想赚钱傍身也就罢了,如今不仅从吴尧千中搂了一笔,还嫁了一个五品的官儿,怎就不知足?
栀子冷眼看着江雅,她实在不能理解眼前这个珠光宝气的女子的想法!
江雅的团白嫩脸却在她的注视下扭曲:“弟妹失陪一下。”语音未落,人却已经到了丈外。
见粉嫩的裙角消失在茅厕的转角,栀子愣愣,旋即明了,招手唤来新晋为姨娘的杨桃:“赶紧去服侍你家夫人罢。”
杨桃立着未动:“夫人不适已有两日,她嫌奴婢碍事,不许奴婢靠近。”
栀子“哦”了声:“你们夫人没请大夫诊过脉。”
杨桃笑道:“自然是请过大夫,大夫说是用过不洁食物,留了方子,只是服了药,还是未见好。”
江雅很快回转!对上栀子笑吟吟的目光,很有些不自在,栀子借机拽住她的身体不放,一会要请大夫,一会唤来下人问偏方,让她弄不出时间接着讲方才的事情。
折腾半日!江雅还没要走的意思,栀子也累了,索性逐客,“雅姑奶奶身体不适,须得好好歇息,我也就不留你,杨桃姨姑,赶紧扶你家夫人回去休息。”
栀子表现的如此明显,江雅也看出栀子压根不想帮悲她牵线搭桥,心头头将栀子恨的牙痒痒,权衡一下,终是觉的不能发作,借机告辞去了。
出得门,却又不直接家去,而是转去了东风巷。
夏欢倚着门,看江雅拐过墙角,回身报与栀子知晓,“少奶奶所料不差,雅姑奶奶果然往二姑奶奶家去了。
栀子冷笑一声,吩咐夏欢去寻胡仲伦来家,然后抱着巧巧回房,她要与胡仲伦合伙开铺,只胡仲伦、果子和江白圭三人知道,就是吴氏跟前都是瞒的死死的,而几人早统一口径,俱说胡仲伦开铺的钱是果子从前攒下的私房!此时江雅去胡家,她根本不担心果子与她说到两岔去。
至于江雅想借胡家的名头开铺,这样的大事,一个人在家的果子根本做不了主,江雅不过是白走一趟罢了。
不一阵,胡仲伦便与果子前后脚来家,果子一脸是汗,进门就将江雅上门之事讲了。
栀子递了一张锦帕与她!笑问:“你是如何回她的。”
果子接过锦帕揩汗:“我能如何回她?不过是说我做不了主罢了。”
胡仲伦早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摸不准栀子的态度,一直沉默不语,此时问:“那依姐姐的意思,我是应下还是拒绝?”
栀子略微摆了摆头:“自然是拒绝,而且要严词拒绝。”
胡仲伦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
午间,栀子留了胡仲伦夫妻两个用饭。
饭毕,送走夫妻两个,栀子煮了一碗甜丝丝的南瓜粥,使食盒装了,命夏欢送去刑庭宅邱与江雅,出门前,附耳嘱咐了一通。
夏欢听得双目喷火,崔很想骂上几句,但想到江雅是主子,将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很是认真的点头:“少奶奶放心,奴婢晓得如何讲。”
却说江雅一个时辰跑了三趟茅厕,身体本就虚弱,偏要出门走动,从东凤巷归家后,倒在床上就起不了身,请大夫来瞧,还是说用了不洁的吃食。头一次诊出因吃食不洁致病,她已经将厨娘卖了,这一次还说吃食不洁,就疑心身边的人做了手脚,夏欢到时,屋外跪了一排人,她正一一审问。
夏欢将来意讲了,江雅心中一动——家中吃食不洁,栀子送来的总没问题,便立刻吩咐杨桃拿去厨房盛一碗出来。
夏欢只觉有天助,主动要去厨房帮忙,江雅忙着审余下的下人,只摆了摆子,头也不曾抬一下。
二人到厨房,夏欢小声问:“每一个人都要挨罚。”
杨桃“哼”了一声,道:“可不是,也不管老人新人都拉到院中跪着,敢喊冤的,自己先掌几个嘴才能搭话。”
夏欢瞥见她右脸上的鲜红掌印,道:“咱们做下人的,有谁会将咱们放在眼中?杨桃姨娘却不一样,也是半个主子,又有刑庭大人疼惜,雅姑奶奶怎么也要顾忌一二不是?”
杨桃下意识的避开右脸,低头盛粥。
夏欢左右望了一眼,低声道:“你可知,今日雅姑奶奶寻我们少奶奶甚么事?”见杨桃摇头,又道,“雅姑奶奶想借胡家的名头开铺子,请我们少奶奶去说合呢?”
杨桃哧道:“我们夫人就爱钱,你又不是今日才知,她打算开铺子有甚么奇怪的?”
夏欢道:“从前开铺子倒没甚么,可如今雅姑奶奶嫁入蒋家,成了官夫人,这铺子自然就开不得,我听少奶奶讲,朝廷颁布过律法,不准朝挺命官经商,违者丢官不说,男子还要流放,女眷发配教坊司,入妓籍,永世不得翻身呢!
杨桃失声道:“真的?”
夏欢目露不屑,道:“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哄你,你想,如果朝廷命官可以经商,钟知府家为何愿意受穷也不学人开铺子,还有我们少奶奶,每日数着钱过日子,可也没动过开铺子的心思,这是为何?就是因朝廷有明令。”
杨桃不晓得大道理,但江家、钟家宁愿受穷也不经商她是晓得的,就觉得夏欢说的有道理,不禁害怕起来,喃喃的道,“这可怎么办?我好不容易过了两日好日子,我可不想被卖去青楼那种腌瓚地方……”
夏欢又道:“这还不容易,你劝雅姑奶奶歇了这份心思,这祸患自然就能免除。”
杨桃一喜,旋即神色又黯淡下来:“我哪里敢去劝雅姑奶奶。”
夏欢挑了一下眉头:“劝不动雅姑奶奶,还不能在刑庭大人跟前提个醒?”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杨桃喜的就想去抱夏欢,“夏欢姐姐,你帮我避过这一劫!我该如何谢你才好?”
夏欢退后一步!道:“我本不该多话的,这下说开了,只怕回去少不得要挨一顿打,你若真感谢我,千万别在刑庭大人和雅姑奶奶跟前提是我说与你听的,只要能不挨打,我就该去拜菩萨了。”
杨桃道:“看夏欢姐姐说的,我是那种嘴上不把门的么。”
夏欢只是摇头:“不是我不信你……罢了,姑且信你一次罢,若这一次你将我卖了,我再也不敢与你讲这此闲话了。”说罢,捡起食盒,“我最是心软!看不得旁人挨罚,你与雅姑奶奶告个罪,就说我先回去了。”
杨桃应下,千恩万谢的将夏欢送到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