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着身上衣物的言洛动作一顿,她看向不远处的男子嘴角滑出一抹笑,似有似无:“讨厌?”
风畔闻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侧头看向言洛,火光将他的深刻的五官映衬得忽明忽暗,有如刀刻。他瞥了眼那件被言洛丢弃在一旁的衣袍:“这样的脏乱你也该是无法容忍的吧。”他指了指房间中被老鼠咬噬得破败不堪,沾染着灰尘的窗幔,以及长出了杂草还沾染着泥土的内室。更不用说房顶之上,角落之间的那些蜘蛛网……
言洛向四周扫视了一边,很是认真地,就像是她在这房间待的好几个时辰都没有打量过一般:“果然很让人厌烦。”过了许久言洛方才蹙眉说道,“不过,我还有别的选择么?”说着,她坐到风畔的对面,瞟了一眼椅子上睡得很是安稳的孩子。
“看来他对你并不是那么友善啊……”言洛轻勾嘴角,调笑般的说道。
闻言,风畔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般,开始向言洛倒着苦水:“何止是不友善?这个孩子,果然不愧是——”说道这里,他突然顿住了,感觉很是尴尬地低咳了几声,“那个,你应该知道的吧?”风畔试探性地问道。
见他如此,言洛挑了挑眉,眼带笑意地看向他:“知道什么?”他愈是想要知道,她便愈是不告诉他。况且现在她知道的还不是那么全面。
风畔蹙眉看着言洛的眼中透着防范,面前的火堆不时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在静夜中显得很是突兀。
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打算,言洛闭眼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作为一个护卫,你的秘密还真是多啊……”似不经意的话语,其中的深意却让对面的男子动作一顿。
然而,片刻之后,他又变回了之前的那副样子:“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不是么?要得到一样东西便要用等价的东西交换,这样才公平不是么?”风畔的眼中透着精光,看着言洛的眼神中,掩不住的算计。
“哦?那么,你又是想要知道什么呢?”言洛一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手中的拿着的折扇无力地垂下。
风畔很是奸诈地一笑,身子向前倾了倾:“对于月神,没有兴趣才会奇怪的吧。”说完,他以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言洛。让她陡然生出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是么……”言洛低声这样应了一句,便再没有了后话。风畔等了许久也未有等到言洛的回答便哀叹一声,深深地看了言洛一眼,也靠着身后的椅子养起神来。
雨潇潇地下着,庭院外树木干枯的枝条朦朦胧胧有了一层淡绿的色彩。雨水顺着树尖滴落下来,干渴许久的大地也沾上了一丝湿意,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气息。万物仿若披上了一件飘渺的纱衣,被洗涤地清新而明亮,让人的心情无端地也变得明朗起来。
透过绵柔的雨丝织就的如烟的轻纱,言洛站在门外似欲倾塌的危墙之上,望着街上那些打着伞匆匆避雨的行人。她轻叹出一口气,低垂着眸,伸出纤手任凭雨水打湿身上的衣衫,有一种灵魂被洗净的感觉,然而她知道,惟独肮脏的灵魂石无法洗净的。
“嘿,那打算待到什么时候?迎亲的队伍就要来了。”少年清脆的嗓音就像是掉落在地上的翡翠,破碎中带着说不出的清澈。
言洛瞥了他一眼,复又将视线望向了街道的尽头,满目的红色就像是染上了尘埃,这样阴郁的天色中,找不到丝毫喜庆的气氛。就连嘈杂的声乐声,也像是一种讽刺。看着被雨丝淡去了颜色的金色鸾轿逐渐靠近,言洛讽刺一笑,便飞身跃下。
果然,那个人还是作出那样的选择啊,她明明有说过的,那个女子不适合宫廷……脑海中忽的又想到了樱花林中遇到的俏皮女子,那样的纯洁,让她都害怕污染的存在,从此就这样消逝了那颗琉璃般的心吧。
对风畔伸手递过来的干燥衣物不予理会,言洛随手扶开了黏在脸上的发丝,任凭它滴答滴答地向下滴着水:“走吧。”
风畔愣愣地看着他递过去的双手,尴尬无比,心中霎时间便窜起一簇怒火。这个女人居然对他的关心置之不理!正欲上前辩驳,然,在言洛转身,触及那眸中的冰凉之时,他又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回去。“我去抱那个孩子。”他闷声说着,便转身进了屋去。
双手环胸等待着风畔,直到看见他怀中仍旧熟睡的孩子,言洛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只是稍微用了些幻术罢了,多他没有丝毫伤害的。”意识到言洛的不悦,风畔出声解释道。闻言,言洛的表情这才松了下来。
在风畔幻术的帮助下,再加上伽蓝王大婚,守卫松懈的缘故,言洛等人很轻松便离开了帝都。像是清痕怎么也想不到他大婚的日子便是言洛离开的日子吧。
清幽静怡,风景如画这便是言洛踏足幽离最直观的感觉吧。抬头看去,城门的挑檐之上垂挂着几只风铃,随着微风的轻拂,带来一阵脆响,伴随着不时飞过的鸽子的哨音,是那样的平和。时而明朗时而晦涩的天上摇荡着串串杨花,爬满了青苔的石阶,斑驳的城墙,所有的一切都在显示着这个城池的古老。就像是老旧的绝版书籍,泛着淡黄的光晕与灰尘的味道。
言洛从马车里出来,在接触到柔软的草地时,心中说不出的欢畅,就像是有什么得到了解脱一样。向前走了几步,她怔怔地看着这座洋溢着古老气息的城池。这里,真的是出于内乱中的幽离么?她很是怀疑,这样的一派平和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它内部的混乱。
“很温馨吧,这个国家有让人回家的感觉。”风畔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他微笑着,仰望着快要落山的赤红的太阳。城墙长的红色旗帜被染上了金色的色彩,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