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峰本想就这件小事发泄一下郁闷的情绪,那妇女也只是恼他出言不逊才针锋相对,可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口角却招来如此多的看客,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看客竟如此群情激动。看着重重包围着他们的疯狂人群,两个人都傻了眼。两人停止了争吵和拉扯,都忙着躲避不断飞来的矿泉水瓶和小石块。
忽然,从外面呼啸着飞来半截砖头,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那妇女的额头,那妇女咕咚一声便栽倒在地,两眼翻白,头部血流如注!马峰吓得魂飞魄散,像耗子一样躬着身子直往人群里钻。这时,整个人群已经乱得像一锅粥,人们都由旁观变成了互相冲撞,哪还有人来顾及他这个所谓的“城管”?
一会儿,几辆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来,失去理智的人群更像群疯狂的斗牛,外层立刻转为了内层,内层顷刻变成了外层,一下子将警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里层的人不知道外面的情形,现在变成站于外层了,茫然失措之余,当听有人嚷“警察打人”时,就狂暴地往里面冲。许多人衣服被撕碎,鼻子里淌着鲜血,场面变得更加骇人。到最后,警方不得不出动防暴警察,才将疯狂的人群驱散。
当“城管”马峰连滚带爬地钻出了人群,衣衫不整、神情狼狈地走进公司的时候,许多同事都对他侧目。
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像稀泥一样瘫在椅子上,眼前还一遍遍地闪现着刚才的疯狂场面和那个妇女鲜血喷涌的惨烈模样,这让他感到眩晕和恐惧。感觉九死一生的他哆嗦着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因为他很想很想给婷婷打个电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势利而无情的女人,也许是想借此安抚自己混沌的情绪吧。可是,口袋里空空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那一瞬间,他变得十分抓狂,他将自己上下左右的衣兜都翻来覆去地掏了个遍,就是没有手机的影子。他几乎崩溃了,像泥像一样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上的屏保画面发呆,思维像被冻僵了一样,流都流不动了。
“喂,马峰!马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浑身一阵剧烈的哆嗦,抬头一看,是设计部经理刘伟。
刘伟被他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满脸惊异:“马峰,你没事吧,脸色怎么像菜叶一样?”
马峰忙站起来,定了定神,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
刘伟满眼狐疑地瞧了他半晌才说:“没事就好。对了,总经理在问那个‘碧水新筑’楼盘的广告策划搞好没有,下午会上要过的。”
“‘碧水新筑’?”马峰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刘伟的目光落到了他办公桌上摆放的一个蓝本上,他拿起来翻了翻,笑了。他拍拍马峰的肩膀说:“原来你早做好了啊!不愧是公司的最顶尖设计师嘛!好好干啊!”
等刘伟拿着蓝本走出办公室,刚一坐下来,马峰又想起了早上的事情和自己丢失的手机,又开始懊恼烦躁起来。最让他懊恼的不是手机本身,而是手机上那些客户的电话号码的丢失。马峰的工作能力是非常出色的,在广告设计和创意上,他在公司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他手中掌握的固定客户就达百多个;但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原本想过几年就跳出来,创办自己的广告公司,如今所有的客户信息随手机一起丢失,对他来说真的是损失惨重。
懊恼归懊恼,可手里积压的活却不得不做。当马峰忙完了自己手中活儿时,已经是下午5:30了。刚靠上椅子想休息下,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声音大得吓人。他扫视了办公室一周,其他人却跟没听见一样各自忙各自的,没一个人去接听。电话铃刚停几秒种,又重新尖叫起来,一次又一次,最后震得他耳朵都嗡嗡作响了,还是没人去接听。没办法,马峰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过去接听。
刚提起电话,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抢白道:“马峰,接个电话都这么拖拉,真是的!”马峰大吃一惊,对方怎么知道是他在接听电话?刚想问,那女人接着就说:“马峰,你手机被我捡到了,你要还是不要?要的话,今晚7点到松鹤岗0748号来找我,过时不等!”说完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这个电话把马峰弄得云里雾里的,呆在那里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虽然马峰怀疑对方很可能心存诈骗,但为了手机里宝贵的客户信息,他最后还是决定准时赴约。
当他坐上出租车,说到“松鹤岗0748号”时,司机神情怪异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确认不是开玩笑后,才迟疑着开动了汽车。车用了20多分钟穿越了闹市区,进入郊区再行了10多分钟,司机才说“到了”。马峰从车窗向外看,旁边果然立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松鹤岗”。他说:“师傅,你能不能送我到0748号?”司机脸色有些难看:“那怎么行,都没路了。你从这里进去找得了。”顺着司机的手,他看见树影花丛里灯火闪烁,很像公园的样子。付完钱,刚下车,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出租车就呼地一声跑了,显得非常慌乱。
马峰一边在心里直骂司机冒失,一边向里边走去。只见这里松柏成行,花团锦簇,到处都闪烁着烛光,人们三五成群地围着烛光,或聊天谈笑,或下棋打牌,或喝茶饮酒,其乐融融。寻着桌子的牌号找去,远远看见0748号桌前背对着他坐着个女人,头上缠着雪白的绷带。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她跟前。刚想打招呼,那女人却抬头冲他笑了笑。这一笑不打紧,却吓得马峰魂飞魄散,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早上和他争吵,后来又被砖头砸破额头的卖酸辣粉的妇女,额头缠着的绷带上还沁着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