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情感,爱是无私的给予。心中充满爱的人,总能够在人生的低谷中看到初升的太阳。爱是与生俱来的,爱是我们作为人必须具备的本质之一。爱可以包括心灵上的爱、对自己的爱、对他人的爱……爱在本质上虽然是一个抽象概念,但是每一个在爱的树荫下长大的人,都会对它有着独特而深刻的体会。
再次见到露西的时候,她正躺在病床上看报纸。长时间的化疗已经让她满头漂亮的青丝不见了踪影,但这似乎丝毫不能影响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春日下午的阳光暖暖地爬过玻璃窗,落在她瘦削的脸颊上,像是温柔慈祥的妈妈心疼地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对她这些天来的变化感到很惊讶。露西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在生活的重担面前,从来没有低过头。可是,一个如此坚强的女人,却得不到命运的垂青。不幸患了乳腺癌的她,本来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本来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度过每一天的美好时光。可是在患病之后,昂贵的手术费用已经让这个本就不很富裕的家庭更面临着艰难的处境。丈夫在金钱的重压下,早早撒手人寰。现在最让露西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刚刚十多岁的孩子。
记得一个月前我去看她的时候,她那颗永不服输的心早已经被病魔打败。手术之后,她只能僵硬着身躯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偶尔有一两只回巢的麻雀,嘴里面衔着喂养幼雏的虫子,从窗前轻轻地掠过。这让露西无比心伤。
“阿曼达,最近还好吗?”许久没有见过女儿的她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自己的孩子。
“阿曼达很好,你放心吧。只是孩子最近要考试了,功课有点紧张,你不用担心的。”我回答说。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阿曼达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在露西的嘱托下,我也会时常抽出一些时间去看看这个孩子。阿曼达是一个十分懂事的孩子,每次从我手中接过我送给她的礼物时,总是不忘说一声谢谢。
“我不在身边,孩子一定受苦了。我妈也上了年纪,她们两个在一块也算是有个照应吧。”露西有气无力地说,“希望我能赶快好起来,然后我就可以每周带着阿曼达去看外婆了。我妈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排骨了,可是现在……谁知道我还有没有明天呢。”
她已经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我从医生的口中得知,露西的病情不容乐观。而且,露西似乎陷进了深深的绝望中,整个身体的状态都显得十分疲乏。这么大的手术已经消耗掉她许多精力,无休止的化疗更无异于雪上加霜。她的头发消失了,她的胃口变差了,甚至连微笑一下都变得如此奢侈。我坐在她的身旁,明显可以感觉到她费尽半生精力编织起来的希望与美好正在一点点远离。
这让我不由自主地忧伤起来。
从露西家到她母亲家,需要倒3次公交车,还要经过一段十分嘈杂的菜市场。母亲一个人居住,生活多少有些不方便。露西在每个周末都会做好一些红烧排骨,然后带着阿曼达早早地起床去看母亲。多少年来,不论风吹日晒,她们都没有间断过。露西一直坚持着做这件事情,但是年幼的女儿却不明白妈妈的用心。多少次,阿曼达都想要故意偷懒不去看外婆。可是露西知道,这一周只有一次的相见,妈妈却用整整六天的时间来等待自己和孩子。她又怎么能够让妈妈的期待落空呢!
阿曼达年龄还小,所以总会在颠簸的汽车上睡着。看着女儿疲倦地躺在自己怀里面,露西总觉得辛苦了孩子。可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阿曼达明白老人为儿女们操劳了一生,子女们理应在他们年老的时候多献上一份孝心。
可是现在,露西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纵有一千份孝心,也没有办法用实际行动去表示。她曾经和我说,与其成为一家人的累赘,倒不如来一个比较干脆的了断。我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可是话中透出的凄凉和感伤却让我难以释怀。
然而,今天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和一个月前的样子完全不同了。现在的露西,虽然身子骨依旧羸弱,但眼神中却有无限的希望。她见到我来看她,忙从报纸中抬起头来,微笑着拉我坐在她的身边。
我问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露西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原来,她的女儿和妈妈来看她了。这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一件足以感动天地的事情,但却在露西的心中点燃了一盏明灯。
那一天,已经是近黄昏的时候了,露西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无意识地睁开双眼,却发现年迈的母亲拉着女儿的手站在床边。她的母亲已经年届八十,女儿又是年少无知,只有上天才知道她们是怎么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才来到医院的病房。母亲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阿曼达,阿曼达的另一只手把一个大大的饭盒抱在胸前。
“你们怎么……”露西有一些哽咽。
“孩子,我们来看看你。”母亲没有多说话,她坐在床边,把亲手做的饭菜从饭盒里面拿出来,慢慢地调匀,然后又一点点地吹去碗中的热气,最后才用勺子舀起一些汤汁送到露西的嘴边。
露西早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哭着偎在母亲的怀里面,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是不停地哽咽。
母亲抱着露西,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说:“孩子,你就是妈妈的心头肉啊,妈妈怎么舍得看你受苦呢!”露西的母亲偷偷地抹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阿曼达想你,她说你已经好久没有带她一起去买牛排了。所以,她才要和我一起来这里看看你。”
露西对我说:“我有一个这么爱我的母亲和女儿,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活着,好好爱她们呢?”
阳光渐渐褪去,但我分明可以看到,她的双眼犹如两盏明亮的指路灯,在黑暗中为自己、为母亲、为女儿,也为我和众多旁观的人们点亮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