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厚厚的白雪上,麻雀起飞。它们圆滚滚的,身上惭愧地带着大气污染积蓄的尘灰。远看,我甚至诧异:土豆怎么会飞到房檐上呢?它们的确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带泥的土豆。
回到家里,我再次从彩图本的鸟类辞典里找到麻雀,它的褐色的翎羽原本也是精致的,虽无艳丽,却不失鸟类的优雅。当然从格调上说——一位研究格调的人认为——紫与褐永远是下层社会喜爱的色彩。幸好麻雀未想跻身上层社会。也许它飞过动物园时,瞥见孔雀在铁丝笼里踱步,以及上层社会都要生活在笼里,于是大喜,一跃冲天。
我看到麻雀在深可埋膝的雪上起飞时,激起粉末。想到麻雀坚劲的两爪蹬地飞升时,竟受到了雪的“解构”,就像一个人踩在一排西瓜上投篮一样,力不胜负。我想麻雀一定会生气。而我想到它们踢腾得雪花乱溅却使不上劲,就想笑,此不仁也。
在雪中,麻雀寻找食物很难。昨天有一只钻进了我住的楼道里。听到脚步声,这只麻雀“乒乓”撞窗。可怜的飞行家不晓得世上还有玻璃。在我儿时,见到小鸟人楼,不知会怎么的快乐,而现在是想让它出去。我把二楼过道的窗子打开,但不知怎样诱它从三楼下来,三楼就是楼顶。回屋,攥两把小米顺楼梯撒了一路。我坐在家里想象,麻雀款款啄食,拾阶而下,口腹渐饱,逾窗起飞。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摩。过了一会儿,我探望,鸟没了,楼梯上的小米却黄澄澄的让人心疼。若有老太太走过,肯定骂,哪个王八这么败家,或说这人真傻,背小米上楼,连撒了都不知道。我赶紧扫入撮子,沿屋檐撒了一溜儿,给麻雀搞一些明天的早茶。它们发现后,会惊讶,边吃边探讨:你们说真有圣诞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