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发令枪一响,春风就在大地的竞技场上拼命地呐喊,杂沓的脚步声立时响成一片,天真烂漫、嘻嘻哈哈地跨过墙头、越过篱笆,率性而为、风风火火地高举小喇叭使劲地吹,在岁月里疯跑起来,仿佛在一夜间便吹得家乡赵家屯的桃花开了,梨花白了,菜花黄了,霎时,到处绿意涌动,花摇叶颤。
赵家屯这个远离城市一方净土就这样开始了春天的一场盛会。我岂甘寂寞,于是久违了的赵家屯走进了我视线更深处。
一条青罗带似的小河紧紧环绕着家乡那偏僻的赵家屯,春风吹得小河的水绿得更加经典,它身下,是粘稠肥沃的黑土,滋润得青绿色的水草更加茂盛,水草被河水无限地冲刷成熨贴模样;拥挤着彼此之间的缝隙,又疏离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几行墨黑的蝌蚪,连绵地扭成一条深色海带,招摇在河床的中央或边缘;一尾尾淡鱼,灰白的躯体灵活地穿行在水草中间;岸边茂盛的芦草肆意地向河里伸展,两岸绿树掩映,芦苇灌木丛生,郁郁葱葱,岸边古树盘根错节,紧紧抓住两岸的泥土,让人有一种发自心底古老的沧桑感,却也产生一种坚韧的力量感。芦荻声声中,一叶轻舟穿梭于碧波,几只野鸭时而低低飞于水面,时而嬉戏水中。河湾边的小屯里,袅袅炊烟和着鸡鸣,昭示着赵家屯人的日子正一天天地向上。
走进屯子你会发现,原来赵家屯的春天是挂在高高的老榆树上,要不为何在远离城市的边缘地带会看到一只只高高挂在树梢头的鸟窝,好多不知名的鸟儿在树间和芦苇间盘旋翻飞,鸣啭歌唱。一群孩子正三三、两两,叽叽喳喳地爬上晃晃悠悠的树梢上,伸出小手,惊飞了在窝里孵宝宝的鸟儿,摸出带着鸟儿体温、带着黑斑纹的鸟蛋来,于是乡间立时洒满了清亮亮、脆生生的欢笑。
蜜蜂也早已耐不住寂寞了,它们经受不住阳光的召唤纷纷出来凑热闹,早已与春天一同唤醒沉睡中的河流,和它的伙伴们一起仿佛一夜间就把大地涂成太阳一样的颜色,于是整个春天都被染透擦亮了,就连我们的眼眸里,也洋溢着灿烂的金黄,叫绝的是那菜花的芬芳,使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个装琼浆的坛子,叫万物都沉醉去里面,如梦如痴。
记忆中那细细的光滑的土墙洞早已没了踪影,也不知如今的蜜蜂是在哪里过冬天的,想必在路边那一排排蜂箱是它们如今的归宿了,或许它们的脚步永远在追着春天跑,其实春天本来就是让它们唱响的,所以寂寞一定与它们无缘,快乐是永远属于它们的,要不然它们每天都在用足尖在花丛中舞蹈,使那些菜花一天比一天开得更加庄严而热烈,是它们用“嘤嘤”的歌声把幸福、快乐传递给路人、孩子和以及久别故乡的我,此刻,花的海洋在我的生命里早已汹涌成幸福的漩涡。
阵风吹来,桃花纷纷落了一地,又随风飘进了屯边的小河,水面上荡漾起一层胭脂红:一簇簇蚕豆花躲在麦子间窃笑,那些叫不出名的野花星星点点的展现出娇人的模样儿,和着泥土的气息散发着淡淡芬芳,像极了乡亲们纯朴实在味儿,筋筋道道,耐人回味。拨开草丛,信手拨起一根茅针,放在嘴里细嚼细品,还是儿时那味儿,一点没变,甜津津、美滋滋,丝丝缕缕,入味入心。
风儿柔柔,云儿轻轻,田埂上走来八十六岁的堂婶,手里挎着满满一篮猪草。他儿子养了百十头猪,正帮儿子打猪草,说来也怪,今年满头白发的她竟长出不少黑发来,她看到我时高兴地放下草篮,乐呵呵地告诉我他家养的猪肉就是好吃,饲料不加任何添加剂,因为他家长了几亩责任田的猪草,因此她家的猪吃了这绿草就是纯绿色食品了,绝对无污染,人吃了不会生病的。我听了会心一笑,风暖暖地从草丛间舞过,抚动我的发际,我真想大声放歌,谁说堂婶篮里拎的是草,分明拎回一篮子的春天。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赵家屯的一草一木成了心头永远的一道风景,丝丝温暖在记忆里静静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