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一次无聊得让人忍不住要打瞌睡的班会课,丰满圆润的班主任穿着件勒得她肚子上的肉都快要爆出来的旗袍样式的裙子,风情万种的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讲着今后一年里对班级的全面规划和美好畅想。
九月末的天气还是很炎热,张小颜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看向讲台,班主任脸上涂抹的厚重‘面粉’已经被汗水晕开,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张小颜似乎是不忍再看,把脸转向了窗外。
窗外有一棵很大很大的凤凰树,郁郁葱葱的枝叶已经快要伸进教室里来,可惜凤凰花花期已过,树上艳红绚丽的花朵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不见,张小颜似乎看见了什么,她伸出手,轻轻拨开一片像芭蕉叶似的凤凰树叶,将那一朵被绿叶掩藏的已经枯萎颓败的花摘下来,夹在了她之前还在看的书里,那本书是仓央嘉措的情诗集,而她翻到的那一页刚好是十诫诗。
诗的第一句写着: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张小颜看到后笑笑,心想若是命中注定,又怎么可能说不见就能不见呢!
她盯着窗外繁茂的凤凰树出神想着不知道它下一年开花的时候,自己是否能够有机会看到。
今年她初三,不知道她能不能考上这个学校的高中部,再说了,她一点信心也没有,她偏科偏得太厉害,数学和物理化学之类都是勉强及格。
她对这所学校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可她喜欢窗外这棵凤凰树,这是她在这所学校唯一舍不得的东西了。
楼下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打断了张小颜漫无边际的遐思,女孩子的笑声如同微风吹过屋檐下的风铃一般,清脆明快,悦耳动听。
张小颜循着声音望下去,漂亮的女孩侧着身坐在单车后座上,手紧紧抓着前面骑车的男孩的腰,男孩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微微侧过头似乎是在和身后的女孩在说些什么。
男孩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却已经有了英俊的轮廓,眉眼之间透着些许英气。
张小颜看着他们的单车渐渐走远,久久不能回神。
她能想到的只有: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八个字,字字都是褒义,都含着赞美。
张小颜虽然才十四岁,却因为家庭的原因而比较早熟,加上她喜欢读书,所以懂的道理也更多一些。当然了,都是课外书,而且她从不挑剔,各种类型题材的书她都能认真的看完,真正的博览群书,海纳百川。
因此她知道,穿着漂亮裙装,珍贵水晶鞋和王子在午夜跳舞的灰姑娘只是个童话故事里的人物罢了。
张小颜苦笑,自己是挺‘灰’的了,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随随便便就遇上王子,现在的王子也讲究门当户对,毫无疑问,他们和公主最般配。
只要一个人在你脑子里留下印象,那么你会发现,你总是能看到他,随时随地,每时每刻。
中午,张小颜和同桌唐丽丽坐在食堂里吃饭,一回头,就发现天生的一对坐在她们身后,女生对男生撒娇说她菜里放了姜,她不爱吃,男孩笑笑,把她的碗拿到面前,帮她把碗里的姜末一点一点的挑出来,神情专注,还有,连她这个毫不相关的人都能感受到的温柔。
张小颜心里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火,觉得那个女孩的做派实在是太矫情。
惺惺作态!她在心里愤愤道。
也许是她的情绪流露的太过明显,唐丽丽凑过来紧张的问她怎么了,张小颜笑笑说没事。
然后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同桌不就是个八卦雷达吗?也许她会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张小颜压低声音问唐丽丽:“你看见坐我们后面那一桌没?那男生挺帅的,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唐丽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我知道啊!可你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嘛!?不是觉得只有看书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被满满的幸福感包围嘛!?”
张小颜想了想,那确实是自己说过话,她尴尬的摸摸鼻子,脸有点红,“虽说书籍是人类精神食粮,可我不能光精神吃饱了肚子空荡荡啊!所以……你懂的啦!”
唐丽丽坏笑,说“: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
张小颜恼羞成怒,靠近她挠她痒痒,唐丽丽哈哈大笑,断断续续的叫她停手,连说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张小颜放手后,唐丽丽坐直身子,润了润嗓子,慢悠悠的开口:“张小颜同学,我现在认真严肃的和你说一下,在吃饭的时候不能打闹,影响消化,如果不下心呛到的话,还有可能引起窒息的你你造吗?”唐丽丽斜了她一眼,“说认真的!你别笑!。”
张小颜举起双手投降,然后正襟危坐,说:“我不笑了,不笑了,你继续。”
说真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唐丽丽模仿她们班主任的语气实在是太像了,简直惟妙惟肖。
“坐我们后面的那一对是大我们一届的学长学姐,男的叫阎清,今年才上我们学校的,女的叫苑雪柔,是教导主任的女儿,你应该听说过吧?”
张小颜茫茫然的摇摇头,她确实是没听过这号人物。
“教导主任怎么会允许他女儿早恋啊?”张小颜压抑不住内心的疑惑,于是问道。
“怎么不允许,阎清条件那么好,长得帅,成绩好,家里有钱。”唐丽丽得意的看张小颜一眼,好像她说的人是她自己一样,“你不知道吧?他今年考上我们学下的分数是全校第二。清流集团听过吧?就清流大酒店,人阎清家开的,听听,人家家公司叫清流集团,带着他的名字,说明他家那么大一个企业到时候全是他的,你想想,那得多有钱啊!人家用支票来砸你也够你死七八十个来回的了,还死的透透的!”
张小颜对唐丽丽话里透出开的浓浓的羡慕嫉妒恨的情绪表示十二万分的鄙视,叹了口气,说:“你知道的还真多!”
唐丽丽很得意,骄傲的挺了挺她一马平川的飞机场,说:“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再跟你说一个独家新闻啊!听说是那个苑雪柔心甘情愿死缠烂打的缠着阎清的,阎清不好意思让女孩子搞得那么难看才没有和她保持距离,他很像在一开始就和苑雪柔说过他现在不想谈恋爱。”唐丽丽凑到张小颜耳边小声说,可做贼都会心虚,张小颜发现唐丽丽边说还边朝后面看,应该是怕被他们听见吧!
可这样不是更明显吗?张小颜忍不住扶额。
不过听到唐丽丽说的这些,张小颜之前憋在心里的那股无名火不知不觉的就消失无踪了。
周三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张小颜和往常一样拿着一本书,是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隔壁篮球场上有高中部的在上体育课,男生们分成小组打比赛,张小颜一样就看到了那个人,尽管只是个背影,尽管他穿着和别人没差别的宽大球服,她也能确定那就是他。
张小颜被自己的心里肯定的判断弄得一愣,她不知道原来他只是见过他两面,就可以熟悉他到这种程度,就可以光靠一个背影就能认出在人群里的他。
阎清刚从场上下来,正坐在球场边上的石凳上喝水,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微微扭过头,就看见了坐在草坪上的女孩,女孩长得很清秀,圆嘟嘟的脸,带着可爱婴儿肥,留着刚到肩膀的学生头,看见自己看过去,急忙打开手里拿着的书,装作一副在认真阅读的样子。
阎清轻轻笑了笑,她不知道我已经发现她是在看我了吗?我已经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书,名字是红玫瑰与白玫瑰。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阎清在很久之前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这辈子只要一个人,她既会是我床前的一抹白月光,也会是我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张小颜没想到自己偷窥阎清会被发现,于是故作镇定的翻开书,把书高高举到面前,掩饰着她已经烧红的脸。
等她终于把书从眼前移开的时候,坐在旁边球场石登上的少年已经不在了,张小颜盯着他坐过的那个位置,心里升起浓浓的遗憾,还有不舍。
张小颜现在在上课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朝窗外看看,她觉得好像随时都会有一个清朗明媚的少年骑着单车从窗外凤凰树浓密的树荫下穿行而过,给这个炎热的夏季带来一阵凉爽清风。
让她的心也跟着凉爽起来,像浸泡在一滩清澈冰凉的泉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