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范大成有点蔫了,看着林荫:“这……林局长,我……他们……”
这时,只听旁边“咔”了一声,原来是苗雨拿出照相机,拍了张照片。
没容范大成说出什么,林荫就哼一声鼻子走出去,迎面碰到黎树林和派出所长任平原,和他们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中年男子,正是辽宁来的刑警,还是个刑警中队长。双方介绍后,林荫边握手边表示歉意。辽宁刑警挺通情达理的,说:“林局长,给你们添麻烦了,没想到会出这事。您亲自赶来,我们还能说啥呢?现在听您的。不过,那个赵铁军和冯才一定要严肃处理,天下哪有这样的警察,打我们时可狠了,嘴里还骂着:‘你是警察,我是警察的爹,专门打你这警察儿子。实在太不象话了!”
林荫听着,气得说不出话来。进了所长室,问了问情况,和电话里反映的基本一致。林荫又问车的情况,所长说,因为当时对方人太多,车没有带回来,被大成铁矿的人抢走,不知开哪儿去了,黎局长带人来了以后,正在布置搜查。林荫又问具体细节,到底是不是范大成招来的护矿队,是不是他指使动手的。辽宁刑警证实,就是他打手机唤来的护矿队,而护矿队来了之后二话没说就开打。黎树林说已经把所里的民警和辽宁同志的笔录做完,抓到了两个打人的歹徒,有一个也如实交代了。林荫一拍桌子:“好,这就构成了暴力阻挠公安机关执行公务。等一会儿我带范大成回市局,你们留下继续搜集证据。还要放出风去,如果不交出赃车,将加重对范大成的处罚!”又征求辽宁刑警的意见,辽宁刑警说:“我们缴回车就完成了任务,可现在有一个同志伤重,得需要治疗。”林荫对铁峰派出所长说:“镇医院的医疗水平怎么样,不行马上转市医院!”
说完,林荫问任平原,赵铁军和冯才在哪里,他要见一见他们。
赵铁军正在一个屋子接受询问。林荫走到房门外隔着门玻璃看了看,还是一副有恃无恐满不在乎的样子,强烈的心理憎恶使他打消了进屋的念头。心想:看来,他的警察生涯终于到头了。
赵铁军在停止行使职务后做了很多工作,除了找人说情之外,还找了一些所谓的证人,把嫖娼说成搞对象,把开枪威胁他说成正当防卫,把纪检委折腾得一次一次的查,有些人也有此为理由,拖延办理清退手续,致使他现在仍然留在公安队伍内……哼,如果当时就清出去,何至于惹出这么大的事来?现在就看那受伤的辽宁刑警鉴定结果了,如果是重伤害就得判他几年!
林荫在痛恨的同时也不无快意:真是报应,活该!
走进另一个屋子时,询问正好刚刚结束,赶上冯才往笔录上按手印。林荫看了一眼,见手印的位置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笔路(录)我看过,计(记)的(得)对”,八个字里就错了三个。就这样的文化水平也是公安民警?林荫悄声问了问治安大队负责询问的同志,回答说:“态度还可以,时间短,行动快,来不及定攻守同盟,其它证据也比较充分,他们抵赖不了!”
林荫放了点心,眼睛望向冯才,看见的是一个与自己想象稍有不同的形象。三十来岁的年纪,白净面孔,一身高档名牌,手腕上还戴着粗粗的黄金手链,完全一副大款模样。小眼睛不大,不停地眨巴,从神情上看不出害怕的样子。二人从来没有朝过面,冯才也不认识林荫。黎树林在旁告诉他说:“冯才,这是林局长,专门为你的事来的!”他这才站起来点点头,稍稍现出不安之色。
林荫觉得和这样的人没什么说的,看了他一眼即走出屋子,回到任平原办公室,见辽宁刑警已经离开,劈头就问:“你解释一下,冯才是你派出所的民警,却去给铁矿当护矿队长。这是怎么回事,你负什么责任?”
不想,任平原露出委屈的神情:“局长,这可不能怪我呀……人是市局调进来的,也是市局安排到我们派出所的,当时把我就不同意,可胳膊能拧过大腿吗?果然,进来不久就惹事生非,上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主要精力都用到帮姑夫开矿上,我批评了几回,不但没当事,局领导还找我谈话,让我少管他的事,后来干脆就同意他不上班,全力帮他姑夫办事,当上了护矿队长……对了,黎局长,靳书记,你们比我知道的清楚,听说他的事还上过党委会?!”
林荫扭头望向黎树林和老靳,黎树林不出声,眼睛看着老靳。老靳愤愤地说:“有这么回事,是老曾提出来的,说冯才情况特殊,素质不高,也不胜任工作,上班不守纪律还影响别人,干脆,别让他上班了,帮他姑夫干去吧,只要他别惹事就行。我当时就反对,说天下没有这种事,可老曾坚持,别的领导都不得罪人。我也明白,人家肯定背后做好工作了。他姑夫开铁矿,哪年都收入几百万上千万,有钱能使鬼推磨,要不,这样的人怎么能调进公安局……对了,他调进来时,他姑夫就给咱局赞助了二十万元。你现在坐的4500就有他赞助的十万元在内。至于还赞助某些个人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要不,能对他这么照顾吗?我孤掌难鸣,再说也不能让我一个人得罪人哪,说了两回也就不再说了……当然,我也有责任,这是两年多前的事了,我已经淡忘了,你来后没及时汇报!”
林荫强压怒火问:“冯才帮他姑夫开矿,工资还开不开?”
任平原回答:“当然开,一分不少!”
林荫问:“这两年多一直开着?”
任平原:“嗯,一直开着!”
林荫“啪”的猛击桌面一掌,震得手掌生疼。
他实在气坏了:挣着公安民警的工资,干着私人保镖的职务,还反过来打公安民警……妈的,这种事情不解决,这公安工作还能干好吗?党和人民能满意吗?!
林荫努力平静自己,又走进老靳和范大成的屋子查看情况,一切正常,笔录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见林荫走进来,范大成急忙站起身,上前一步说:“林局长,你们得依法办事,打人的事我认了,我不对,我认罚,可我的车已经落户了,哪能他们说缴走就缴走,这事可得说道说道!”
范大成急于证明自己,却没意识到犯了一个错误。林荫脑袋马上一转:什么,被盗车已经落了户?立刻问:“你在哪儿落的户?”范大成说:“就在你们交警大队呀……”话说了半截停住了,他显然意识到说走嘴了。
可是,已经晚了,林荫盯住不放,问话一句紧似一句,终于弄清,他是通过交警大队车辆管理股主管落户的副股长尉景生给落的。
两个小时后,林荫返回市公安局,立刻把交警大队长找来追查此事。很快查明,这是尉景生的个人行为。尽管他不承认收了好处,可是没好处能给什么手续也没有的被盗车落户吗?
林荫气得又批评起交警大队长来。可回答的话和任平原说的差不多:“这不能全怪我,他具体管车辆落户,我哪能成天盯着他呀……这人,调进来时我就不同意,一上班就搞歪门邪道,可人家关系硬,有人给说话,硬给提了副股长,还指定要管车辆落户。我能顶得住吗?我不能说没责任,可也不能负主要责任。说实在的,要依着我,早把他开除了,可我没有人家根儿硬啊!”
又是这么回事。怎么犯毛病的都是这种情况?都是这么调进来的,又都谁也管不了?公安局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管他是谁,先停止工作反省,纪检委介入调查。
两天后,范大成迫于压力,终于交出了赃车,辽宁刑警的伤情也好转,被打晕的刑警醒了过来,鉴定为轻伤。辽宁刑警押车胜利返回,范大成、赵铁军、冯才的案件移交检察院处理。紧接着,清水市公安党委召开会议,林荫在会上提出了几天来一直在想的问题:象尉景生、赵铁军、冯才这样的民警在全局还有没有,还有多少,还能不能惹是生非,违法乱纪。
会议好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老靳叹口气回答:“那不明摆着吗?绝不是这一个两个,这种问题,也不是处理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这是具有普遍性的问题,必须采取治本措施!”
治本措施是什么?
林荫在电话里把情况向谷局长做了汇报。谷局长说:“改革就是治本措施,通过实行聘任聘用制,竞争上岗,优胜劣汰,使广大民警产生紧迫感,把那些不适合、不适应公安工作的人淘汰下去。这就是改革的指导思想和目标。希望你们本着这一思想,尽快制定方案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