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涧泉表情复杂,略加思索后回答道:“对于她的了解,我用十六个字来简单概括:才华横溢,倾国倾城,心思缜密,风流多情。国民党军中无能之将虽多,但能当上将官必然都是有特殊原因的,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能当上少将处长,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其能力也能想象得到。”说着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说,“至于我和她的关系嘛,难不成你还认为我跟她有什么特殊的男女关系?我们那时侯可还是学生,正是努力读书,以便长大后用知识来回报社会,建设祖国的时候,哪会有什么特殊的男女关系呀!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用美男计去接近她吧?这可是犯错误的。陈云同志说过,外国和国民党靠金钱美色搞间谍活动,我们的情报工作重视的是理想、信仰和道德。周恩来同志和李克农同志也都反对使用金钱美色这一套,都说哪怕我们因此得不到我们想要的情报。再说,即便你真的想用美男计,那你也得挑一个英俊风流的才行,就凭我这长相,不吓跑女孩子才怪。”
刘志国道:“你倒是没完没了啦,还反过来教训起我来了,道理还一大堆,我看你倒更适合搞政治工作。我原来还以为可以利用你和刘茜的同学关系让你进入这个部门,既然行不通,那我再找其他人就是了。”说话间他一直忘记了抽烟,突然感觉到手指被火烫到,急忙扔到地上,一脚踩灭了。
沐涧泉笑道:“你怎么就不能用点新鲜的法子?还用这么老土的激将法来激我。行了,行了,我去找刘茜,保证能通过她打入敌人内部,什么大阵仗都见识过了,难不成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刘志国抬手用手指向他指了指,道:“你这张嘴可真够贫的,我就纳闷怎么你小子就追不到女孩子呢?”
沐涧泉一脸坏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女孩子喜欢甜言蜜语,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敢情你年轻的时候是个情场高手。我要是再早几年认识你,早一点受你这一指点,那该有多好,也不至于让我用了好多年的时间,在女孩子面前屡战屡败,才从失败中悟出了这一真理,才学会了遇见女孩子要多吹牛,反正吹牛又不上税,可惜已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被比我先明白这一真理的男人给哄到手了。”
刘志国皱眉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啦。我初遇见你时,我说十句你都接不上一句,今天我随口一句,你倒是能接上几十句了。此次任务你若能顺利完成,回头我保证给你介绍个你满意的对象。”
沐涧泉盯着他若有所思地道:“我也见过你的夫人,我应该称师娘啊,虽说年龄有点大了,可容貌之美简直胜过好多年轻姑娘。”刘志国不由得皱眉道:“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沐涧泉双手反过去抱着自己的后脑勺,道:“我可是认真的,师娘都那么漂亮,那你们的女儿也肯定长得和她一样美了,说不定还青出于蓝胜于蓝呢。你女儿年龄和我差不多大吧?这肥水可不能流外人田的。”
刘志国斜眼看着他,道:“扯淡,你这臭小子想得倒美,倒打起我女儿的主意来了,可惜我只有三个儿子,半个女儿都没有。”
沐涧泉摇头道:“那就用不着你介绍别的女人了,咱们这部队里可是男多女少,这僧多粥少还可以分着吃人人有份,这男多女少却又怎么个分法?丑女都是无价之宝了,就更别说漂亮的女人了。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身边都围着一大群男人,这些女人的选择范围都很广,而且都是要选择有本事的大首长,谁会看上我这个连结婚条件都不具备的小小的连长?别说是在部队,天下各处都是这个理。”
刘志国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道:“你这小子说话严肃点行不行?在部队待了两年了,还是满口资产阶级论调。” “我的工作重点可是在白区,在敌人眼皮底下转,这说话得保持那边的方式,你不是告诉过我不能在工作中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吗?还说一句平常的话都能让精明的反特人员分析出你的真实身份来。我在你面前说那些话,或者失口叫你一声‘长官’都不打紧。可我要是在国民党那边去叫人家一声‘首长’,那我的小命可要不保啦。”沐涧泉说着坐起身子,双手伸展地活动了两下。
刘志国道:“真拿你没办法,不谈这个话题了,还是接着说正事。”说着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那个刘茜也是我曾经带过的一个学生,她的代号是‘301’,你们两个是我最满意的学生。她既在我们的特训班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又在国民党杭州警校受过正规的训练,在侦察和反特两方面都有过人之处。她本来是我们打入中统的一张王牌,但现在也成了我们怀疑的对象。”
沐涧泉移动身体,背靠在墙上,问道:“还有两个是谁?”刘志国道:“还有一个叫邹平,代号‘十三号’,另一个叫吴千千,代号‘紫罗兰’。”说着又摸出烟来点燃了一支,沐涧泉惊道:“这也太巧了,这三人我都认识。”刘志国奇道:“那你对这三个人有什么看法?你认为谁有可能是叛徒?”
沐涧泉道:“我和刘茜虽是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但谈不上什么交情,不过我对她倒算是比较了解的。毕竟当时她是校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当年的愿望是做一个外交家,应该是很有爱国之心的。大一那年我退学后就没有和她有过联系,七年前在上海的一次舞会上,她还帮助我们的一个地下党小组脱离危险,不知当时她是什么身份,我的直觉认为她不会是叛徒。”
刘志国深深地抽了口烟,吐出烟雾来,说道:“我们在肯定直觉的有效性下,更要注重证据,她在你之前就已经是秘密党员了。你说她爱国,但这跟她是否叛党无关,因为国民党里也有很多爱国军人。”
沐涧泉又道:“吴千千是我们逃难时在途中遇到的,当时她全家被日本人杀害,她也遭到日本兵的蹂躏。”刘志国这次交谈却始终没有忘记抽烟,一口烟一句话地道:“这只能证明她恨日本人,并不能证明她就不会投靠国民党。”
沐涧泉又道:“那个邹平本来刚刚和吴千千相爱,可当吴千千对他说出自己的悲惨遭遇后,他便离开了吴千千,这个人的人品可不怎么高明。”刘志国道:“这只是他个人的爱情问题,与他个人政治立场无关,不能因此而说他会背叛革命。”
沐涧泉无奈地道:“你所说的都有理,那么我怎么判断谁是叛徒,谁是同志?”
刘志国道:“所以就需要你打入到他们身边去调查,不但要查出来,还必须得准确,我们不能冤枉我们的同志,也不能放过一个叛徒。”沐涧泉叹道:“要怀疑自己的同志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还得去调查他们……”不禁陷入了回忆中,自己当初不一直就遭受这样的事吗?
刘志国道:“可是我们工作的性质就是要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得怀疑。就算你不是情报工作者,而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的亲戚、同学、朋友也都有可能会害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沐涧泉点头道:“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呀!所以我现在对身边的人更加敏感,只要有稍微的异常,我都会去怀疑,因为我并不在意败在敌人手上,我最怕栽在朋友身上,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我宁愿别人说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刘志国道:“你比以前要成熟多了,由你去执行这项任务,我非常放心。”他这支烟算是抽完了,将烟头熄灭后扔了出去。沐涧泉道:“我保证完成这次任务。”
刘志国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着,道:“我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刘茜,毕竟她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学生。真的希望这个叛徒不是她。可是我也专门派人对她进行了调查。她的养父刘炳德以前在你家做佣人,几年前已经遇害,刘炳德是前清宫里的一名太监,中统成都站敌侦处前任处长唐建明以前是清宫里的一名侍卫队长。清廷灭亡后,他去了天津,刘炳德也秘密去了天津。后来唐建明去了上海,刘炳德也秘密去了上海,在刘茜上初中住校后,刘炳德就住进了你家。后来唐建明加入了我们党,刘茜也在同一年入了我们党。后来唐建明叛党投靠了中统,刘茜便主动申请让她打入中统内部。唐建明加入中统后,先是在上海工作,刘茜也就一直在上海。后来唐建明被调到成都,刘茜又秘密到了成都。唐建明刚刚遇刺身亡时,刘茜就接任了处长之职,还住进了他的家。他们两家之间肯定有着复杂的关系,刘茜的身份特殊,可能跟前清宫廷有关。”
沐涧泉道:“她的身份的确很复杂,刘炳德当年曾对一幅清宫的国画《水乡夜游图》很感兴趣,听我妹妹说那画里隐藏着一个谜,很多人都破解不出画中之谜,就好像那幅藏军火分布图的《玫瑰花图》一样。我妹妹倒是能破解那画中之谜,但并不知道那谜的用途。刘炳德临死前还交给我一只坏了的怀表,让我交给一个叫小格的人,让她去找《水乡夜游图》,可我并不知道小格是谁。”
刘志国走到床前,道:“你把那只怀表给我看看。”沐涧泉摸出那只怀表递给他,刘志国仔细地看了看,又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撬开了表的底壳,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
沐涧泉惊道:“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我守着这只怀表看了几年也没看出什么价值,一到你手上就发现了这么重大的秘密。”刘志国看着手里的钥匙,道:“这可不是一把开普通房门的钥匙,却不知有什么用途。”他又将钥匙放回表底,将底壳盖上,还给沐涧泉,继续道,“你到成都后配一把同样的钥匙留着备用,你向刘茜打听一下,如果找到那个小格,这里面这把钥匙连同怀表照样给她。”
沐涧泉道:“是。”
刘志国又道:“你可记得当年去哈尔滨从宪敏那儿得知的情报?”沐涧泉道:“当然记得。”
刘志国道:“他所提到的‘AWT计划’到底是什么?都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还没弄懂,这个计划到底有没有实施?”这是多年来一直困扰着他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