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听说高俨杀了权臣和士开,很是开心,抚掌大笑曰:“龙子所为,固自不似凡人!”
笑过之后,斛律光唯一能靠的是过人的胆识和精确的判断。他见高俨的乱兵屯驻宫门口观望,不敢突进,他心中早有对策。
此时的高纬只想鱼死网破,嚷着要带这仅有的四百人出战。斛律光阻止了他:带这四百人前去迎战,肯定有去无回。
在他眼里,要破困境,一人足矣!
此人便是说话磕磕巴巴的高纬。
而重要的是,高纬连面都不需要露,靠他无形的威严就够了。斛律光明白:打仗,靠的不只是人数,威严也是深不可测的威慑力。
斛律光不愧是老将,他派了个嗓门大的人出去,对着叛军大喊一声:“大家(皇帝)来。”这一吼如同天上惊雷,竟然吓得叛党四处奔散,只剩下高俨一人了。我们在街头喊一声“城管来了”,小商小贩全都无影无踪,跟这效果一样。
叛党为何散开?很简单,叛乱这事业需要一鼓作气,乱杀乱砍,才能成点气候。一旦耽误,火候已过,激情消散,便开始惴惴不安,心里无底。最后,便是这种惊弓之鸟式的结局。
此时的高纬开心了,趾高气扬地骑在马上,遥招弟弟前来。高俨吓得半死,纹丝不动。斛律光并不厌恶高俨,前去迎来这位小王爷。高纬本要下手,可碍于胡太后,又不敢动手,只得用刀环乱揍一通解气泄愤。
在胡太后的护佑下,高俨得了一命。胡太后天天看管着自己的二儿子,所有饮食都代为品尝。不过,百密终有一疏,而高纬也不肯放过这个居心叵测过的弟弟。
时隔不久,他以一同打猎为由,半夜三更将自己的弟弟召出。最终高俨还是难逃一劫,时年十四。四个遗腹子也全部被堕胎而亡。
除掉弟弟后,高纬继续着自己的幸福生活。
高纬的小人圈子
前面说过,高纬很自卑,不善于与朝臣交流。可相反,生活中的他并不孤独——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多得数不胜数。
高洋作风上是禽兽不如,而能力上明显超过禽兽;高湛的作风和能力基本都和禽兽相当;那么,高纬在作风、能力上则连禽兽皆是不如。
高洋很吝啬,基本只允许自己胡来,底下的人得廉洁奉公;而高湛稍微大度些,加了和士开与自己一起胡来;可高纬完全是包容万物的态度,一个人胡搞多无聊:大家开心,才是真的开心!
和他一起玩乐的阵营非常庞大,男女老少皆有。
里头有他最为尊宠的奶妈——陆令萱。这陆令萱出身很低贱,因丈夫犯了事被充为奴婢进了宫。不过,这女人很厉害,靠喂奶和巧言令色翻了身,一路青云直上。
别看她只是个奶妈,可能量却大得不得了,连和士开这样的权臣都认她当干妈!这女人在宫中相当于太后,可以干预皇后废立之事;而在朝中,更是呼风唤雨,能影响到整个北齐官场。
到后来,当朝宰辅祖珽为讨好她,竟要尊立这奶妈为太后,最终倒是没成。此事若成,倒也是千古奇闻了。
除了奶妈外,他的卫队长韩长鸾(后封领军大将军)、穆提婆(陆令萱之子,和高纬是从穿开裆裤玩到大的朋友,封城阳王)、高阿那肱(录尚书事,管理军事的头),都是一群花天酒地的主。这三人号称“三贵”,掌控朝政,只会蠹国害民。
有这群人缠绕,高纬每日的生活都是花天酒地。实在无聊了,要么弹琵琶解闷,要么扮做乞丐乞讨,要么打打斗斗,玩军事上的过家家游戏。
可这些还是玩腻了。他听说定州刺史南阳王高绰很有些新鲜玩法,很是新奇,便立马让人把他锁来。为何是锁来呢?
原来这高绰,在定州刺史任上做了为非作歹的事,犯事了。这高家衙内,外出看到一妇人抱着婴儿路过,便狼性大发,让人抢了婴儿喂狗。妇女自然号哭不已。高衙内很生气:如此好玩之事,这妇人竟不识抬举。不但不开心,还无理哭闹,真是败兴!
高衙内一怒,又把婴儿的血涂在妇人身上,放狗再咬。结果妇人也被吃掉。
接连两条人命,算是惹下了大祸,由此高绰被锁去了邺城。到了邺城,高绰却平安无事了。高纬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问这兄弟:以前在任上干过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别的高绰一窍不通,可寻欢作乐却的确是他的拿手好戏。高绰说:准备个容器,放满蝎子,然后抓只猴子进去。听它号叫,是极乐之事!
这纯粹是虐待小动物嘛!可高纬一听,太开心了,下令马上实施。皇宫里珍禽野兽多的是,可蝎子这种非主流宠物也没现成的呀!怎么办?连夜派人去找呗。结果花了一夜工夫,终于找来了两三升蝎子。
猴子呢?当然多的是。可高纬是天子呀,再用猴子,那不是邯郸学步,比南阳王低一个档次了。咱们是皇帝,换人!
换人?对!就是不用猴子,直接换成人!
结果一人被剥光了,卧在蝎子群里号叫连天。而高纬兄弟两人在一旁狂笑不已。高纬一边大笑,一边还不忘责怪高绰:如此乐事,何不早日快马加鞭报来!
从此,高绰成了高纬的宠儿,拜了大将军,朝夕同乐。
只告诉了个蝎子的玩法,就能拜大将军?!而高纬出手的阔绰并不止于此。他几乎天天封赏,非皇族出身的在他手里封王的,都有百数。北齐一朝,竟然开府千人,仪同无数,完全封疯了。
反正只要能讨得高纬欢心者,皆加官晋爵。这不只包括人。
不只包括人的言下之意是:有时还包括畜生。
一旦某个王朝的官员泛滥,公务员队伍急速膨胀,那么民谚便会来打趣:“开府满地走,仪同多如狗。”这“多如狗”至多是个形容,暗含点人满为患的抱怨。可在高纬手里,那不只是多如狗了,而是狗也成仪同了。仪同就是狗,狗就是仪同,人狗平起平坐,完全是大同世界了。
不过,这只限于他的狗。此外,他的宠物马、鹰也都有仪同、郡君的实际封号。最受宠的是他的一只斗鸡,竟然号称开府,俨然一副地方大员的派头。
这些畜生,可不满足于虚衔,吃喝的可是朝廷俸禄,全得真金白银供着。同级官员有的,它们一样也不能落下。
泡妞,得下血本
对于宠物如此慷慨,对于女人他自然更舍得下血本。
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女人(穆妃)制造一条美轮美奂的珍珠裙,高纬可犯了愁了:大珍珠竟然不够了。北齐虽地大物博,可由于对这珍珠的要求实在太高,竟然也捉襟见肘了。
实在不够了,掘地三尺也没用了。怎么办?依赖国际救援,向北周借啊!可北周一向是敌对国家,开不了这口啊!
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厚颜无耻的人总有办法。这时,幸亏北周的太后死了。高纬连忙派人前去吊唁,顺便去采购珍珠(实际上当然是本末倒置的)。可北周人很吝啬,竟然拒绝了。这让高纬很气恼:既然帝国主义不给,那咱们就自力更生,自己生产。
时隔不久,北齐的工匠们力争上游,居然独立地造出了自己的珍珠裙。
不过,高纬尽管好色,可也有挑花眼的时候。
他母亲那里常有佛门人士留驻。一日,有俩尼姑走在路上,竟然凑巧被高纬碰到了。高纬见她俩长得眉清目秀,很是可爱,不禁心潮起伏,便要召过来临幸。可尼姑们果然是佛门弟子,很是清高、倔犟,誓死不从。
那只能霸王硬上弓了。衣服一扒开,竟然是男的——他娘的和尚呀!
这下高纬全明白了:原来老妈敬佛就是就是为了亲近和尚呀,三十多的女人需求真他妈旺盛!
这俩小和尚继续招供:他们只是跟主子来的,主子是昙献和尚。这昙献常出入胡太后卧内,是胡太后的姘夫。这和尚在自己圈子里,已得到“太上皇”的雅号——太后的床上密友,当然是太上皇了。
高纬这时才知道,他妈背地里又给他找了个爹,居然还是个和尚。其实这也不怪。自从高湛死后,和士开成了胡太后床上唯一的安慰。可和士开又被高俨一刀砍了,胡太后还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总缺不了男人。
而和尚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佛门弟子,出入宫中,总是容易得多。
受此刺激,高纬把那些和尚全部杀光,和胡太后更加疏远,两人也互相提防。可胡太后的风流之事还没完结——高湛的绿帽子多得数都数不清,容日后再叙。
高纬宠信的女人很多。到最后,他的三千宠爱集中到了一个叫冯小怜的侍婢身上。两人坐则同席,出则并马,完全是誓同生死的如胶似漆状态。
整个国家的财富,高家几代人积累下的家底,都在高纬手上无尽挥霍。大兴土木、滥封滥赏的破事,这些他父亲所有的毛病他都有,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高湛只宠一个,已是民怨沸腾,国力耗尽;而高纬宠的可是一群,其中的昏乱可想而知。而这群人个个穷奢极侈,胡作非为,对朝政横加干涉。
而国内的胡汉之争也更加残酷,鲜卑人直接叫嚣:“汉狗使人很不耐烦,只能杀掉!”而汉人也在暗中积蓄力量,力争扩大实力。北齐的国力在内耗中愈加变弱。
可高纬对这些都不管不顾,他还是弹着他最心爱的琵琶(估计是和士开这高手教的),唱着自己的《无愁》之曲(他自己创作的)。排场很大,周围跟着唱和的侍从多至百人。整个宫廷上下,全是和谐一片的气氛。而他也由此得名——“无愁天子”。
无愁之曲四处飘扬,而黑云也笼罩在北齐昏沉的天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