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在内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将萧欢遣还了本镇。后来,朱元璋也碰到了太子早亡的问题,不过这位穷和尚在大事上倒是很坚决,马上立了皇太孙。
梁武帝的三儿子萧纲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被封为皇太子。萧统的那几个儿子本来等着父亲登上帝位,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被立为太子和王爷,可没想到父亲这么不争气,竟死在了爷爷前面,而现在鸡飞蛋打,连太子之位也被叔叔抢走了,心中自然怨气冲天。当然他们年纪还小,这怨气还没到爆发的时候。
后来由于坊间舆论认为此举很不妥当,梁武帝转念一想,又觉得愧对了萧统这几个儿子,于是又破例加封华容公萧欢为豫章王,枝江公萧誉为河东王,曲阿公萧察为岳阳王。
梁武帝总是以这种小恩小惠展现他的妇人之仁,这是典型的老人心态。普通父亲,的确需要这种慈爱,可一个君临天下的父亲依然执著地将自己的爱面面俱到地均分给每个孩子,这将会埋下巨大的祸患。因为这种爱会传递错误的信息,会让被爱者肆无忌惮,去争夺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一切——名位、地盘,直至江山。凡为人君者,在学会爱前得先学会割舍。
正是梁武帝的这种妇人之仁,后来直接导致他的儿孙辈两代反目成仇,最后引狼入室,使梁朝落了个名存实亡的下场。
让人胆寒的黑獭
剿灭尔朱氏
立完天子,高欢在洛阳城也基本站稳脚跟。他安排妥当后,又即刻返回邺城去了,让他的手下封隆之、孙腾、高隆之等人继续留守洛阳。
此时对高欢而言,只有两地尚未归顺,一是契胡残余势力占据的晋阳一带,二是关中。两者比较,契胡势力完全是苟延残喘,一旦挥戈,指日可定。而关中此时不再打着尔朱家族的招牌了——趁尔朱天光败亡,贺拔岳即刻率领武川子弟占领了长安。由于武川势力毫发未损,且贺拔岳本来和高欢就是平起平坐,现在高欢虽可以天子之命号令诸侯,但贺拔岳对高欢的号令也是阳奉阴违。
这选择是个难题,而稳扎稳打的高欢选择了先易后难的策略。从后来东魏、西魏的对峙来看,高欢此次的选择似乎丧失了平定关中的良机,以致遗患将来。可这种对错都是后人的马后炮而已,当时高欢并没有合适的借口去征讨关中,因为贺拔岳表面上还是臣服自己和朝廷的。先不剿寇,反而先去攻打盟友,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于是高欢决定先进击山西,剿灭残余的契胡势力。
照高欢的策略,平定尔朱兆后,再顺势率兵逼临关中,到时不怕贺拔岳不归顺。而洛阳城也是一个麻烦,新立的皇帝不好对付,而那些北魏的宗室们也在蠢蠢欲动,因为在他们眼里,高欢便是第二个尔朱荣。可此时的高欢并没有太大的精力去对付他们,他明白洛阳城再怎么折腾,也闹腾不到哪里去,因为军队在自己手中。
而尔朱兆这粗人遭遇韩陵大败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又把晋阳城大掠一番,逃回了起家之地——秀容谷。他派人占住关隘要口,过起了山大王的日子,沦落到靠打家劫舍为生。
以前高欢还在充当尔朱兆的小弟时,便将这位老大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更是轻松玩弄。高欢先用了诈兵之计,扬言讨伐尔朱兆。如此四次,尔朱兆次次精心备战,但次次都是假消息,结果被戏弄得筋疲力尽,便不再相信“狼来了”的骗局。
见目的达成,高欢又找准了时机——逢年过节,贪杯的尔朱兆定要与部下一醉方休,喝个烂醉。由于尔朱兆手下的将领早已对高欢暗送秋波,高欢对尔朱兆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到了春节,高欢便派遣都督窦泰以精骑奔驰,一日一夜行了三百里,而他率领大军跟进。
果然如高欢所料,窦泰骑兵赶至秀容谷时,尔朱兆和手下正喝得酩酊大醉,毫无防备。忽见敌军压境,惊恐之下,大家皆四处散走逃命。而他手下那些将领也早已与高欢通款,无心恋战,投降了事。尔朱兆逃至荒郊野岭之后,发现实在走投无路。此山穷水尽之际,尔朱兆倒是有点骨气,怕受辱于高欢,便让手下砍死自己。手下不忍,尔朱兆只得自缢而死。慕容绍宗率领余部投降高欢。
借六镇之乱崛起一方,造“河阴之难”控制朝政,败葛荣定鼎天下,却于韩陵一战中顷刻瓦解,尔朱这个辉煌一时的家族,此时终于彻底地退出了历史舞台。除了残暴无比和自相残杀外,最重要的是文化上的落后,注定了这个家族和中原巨族的格格不入,最终不能在这个舞台上辉煌得太久。凭一时蛮力的确能取得政权,但想长治久安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高欢非常喜欢晋阳这块福地,认为太原城四面皆是山岭拱卫,易守难攻,便效仿尔朱荣,在此地建成了大丞相府。一个王朝的丞相不待在京城替皇帝排忧解难,却在外大兴土木,另建府邸,这明显是另立中央啊。所有的人都明白,第二个尔朱荣又来了。
平定尔朱兆的确是当务之急,这步棋高欢没有走错,可错就错在他这里花的时间稍长了点——从去年的七月进军晋阳,到此时完全平定,已有半年时间流逝。而这半年,足以让其他的对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甘为傀儡——孝武帝元修
洛阳城首先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那个被高欢从田间捞出来的皇帝——元修,准备与高欢为敌了。
最拥护元修除掉高欢的当然是斛斯。当时高欢刚进洛阳城,他便与贺拔胜商议,想趁高欢立足未稳之时除掉他。可他选错了人。贺拔胜打仗虽勇猛,却是个老实人。他和高欢都出自尔朱荣门下,与高欢有点旧交。韩陵之战,又是他关键时刻临阵倒戈,加入了高欢的革命队伍,使三心二意的尔朱度律先行撤军,致使尔朱军队的攻势顷刻瓦解。高欢很善待他,与他把酒言欢,追忆往昔,给他灌了不少迷魂汤。忠厚的贺拔胜以为高欢真把自己当兄弟了,便一口回绝了斛斯的建议——看来被高欢迷惑的绝不止尔朱兆一个。
贺拔胜料不到,这个和他共枕而卧的兄弟数年之后却会成为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他自己要手持长槊发疯似的追赶高欢,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那时的他要为如今的一时心软悔恨得肝肠寸断——他留在东魏的儿子竟被高欢屠戮殆尽,一个不留。
没有贺拔胜的支持,斛斯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打仗不是他的强项。可有一件事却始终刺痛着他的神经,让他寝食不安——韩陵之败后,尔朱仲远的两位手下乔宁、张子期满心欢喜地投降高欢,等着加官晋爵,可他们的满腔热情等到的却是高欢那张冰冷的面孔。紧接着,又是一顿狗血喷头的臭骂,羞得他们无地自容。更为悲惨的事情发生了,高欢又责以“事天子则不忠,事仲远则不信”将他们就地斩首。
而这掷地有声的话语也如刀割般刻在斛斯的心上,让他胆战心惊。若以“忠信”二字决定人之生死,他足以千刀万剐了——他伺候过尔朱荣,又在元悦那里下过注,转而投奔尔朱世隆,现又钻入高欢的怀抱。闻此二人死讯,斛斯终于心如死灰,对高欢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大局未定之时,高欢都能立斩降将,将来他一旦掌握生死予夺之权,自己岂有活口之理?
一定要除掉高欢,不然下一个躺在他脚下的就是自己——斛斯非常坚定地立下了这个目标。
而元魏的宗室力量也不想就此沉沦,此次尔朱家族败亡,正是他们家族绝处逢生的绝佳时机。南阳王元宝炬、武卫将军元毗等人看出高欢的狼子野心绝不在尔朱荣之下,也在元修一旁怂恿不已,以防备高欢篡权乱政。
新即位的皇帝元修正处于血气方刚之年,拓跋族身上的那股狼性他天生就有,岂愿受制于人?这位身上长满花斑麟纹的年轻人,趁着高欢进军晋阳的空当,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斛斯在他身边更是忙前顾后,精选四方骁勇,辛勤操练,以备高欢。
除此之外,元修还派贺拔胜前往荆州一带,在南方布置巢穴;又与关中的贺拔岳暗中通款,准备依仗贺拔兄弟抵抗高欢。这几年,尔朱家白忙活一场,最终却成了高欢和贺拔兄弟之间的较量,而这三人都曾是尔朱荣最为器重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