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1514—1587年),字汝贤,号刚峰,广东琼山(今属海南)县人。4岁丧父,28岁成秀才,37岁中举人,此后两试春官不第,遂出仕做了福建延平府南平县(今南平市)教谕。
他教导生员,谨守礼法,身体力行。但在实际生活中,礼法早已成为一纸空文,人们屈从的是长官意志。有一回,延平府的府官到南平县学视察,海瑞领两名训导到明伦堂谒见。两名训导见了府官,立即左右跪下叩拜,惟独海瑞当中挺立,只是拱手施礼问候。府官见左右低中间高的样子,就像一个山字笔架,很不愉快,作脸变色说:“哪来的山字笔架竖在这里!”海瑞冷静地说:“府官大人应该懂得,这里是为国家培养士人的地方,应该保持师长的尊严。您难道忘记了《会典》中的有关规定!若是到贵府求见,当另有礼节。请大人不必生气,还是善自尊重为好。”府官听了,只得忍气吞声。从此,海瑞便得了一个“笔架博士”的雅号。
后来又有一位巡按御史到南平视察,海瑞带领师生到城门迎接。巡按的先导布政司分守先到,海瑞拱手作揖不跪。分守问是谁,侍者说是海教官。分守想,我地位不尊,你可以不跪,我看你见了皇帝的钦差跪不跪。于是留侍者观看海瑞如何对待巡按。巡按到,海瑞也只是拱手作揖。分守得知后直伸舌头,说:“世上哪有这样的教官!”自以为海瑞会遭贬谪,岂料巡按对海瑞的刚正不阿很欣赏。从此,海教官执礼见上官,只揖不跪的美名,不胫而走,远近皆知。
海瑞做了四年教谕,1558年(嘉靖三十七年)45岁时,升任浙江严州府淳安县知县。
淳安是往来三省的枢纽,交通发达,本县人民的负担也随之加重。原因是按照明朝的财政制度,政府的财政支出中并无旅费一项,全国一千零四十几个驿站,名义上由兵部掌管,实际上一切费用,包括过境官员本人及随行人员所需的食物、马匹、船只、住宿用品和一应夫役,全部由该地方负担。兵部只发给旅行人员一纸勘合,驿站所在之处,即须按规定供应。而过境官员往往逾规多取,地方官既不敢得罪,有的还想乘机奉迎往上爬,于是也大肆铺张,朘削人民。
海瑞到任后,便服私访,目睹人民疾苦万状,感叹说:“天下事都被秀才官作坏了。岂只是不才,而且贪残刻削,充饱私囊。即使是自爱者也不免做八面玲珑的乡愿,穷竭民脂民膏,博交延誉。”他决心以自己的行动矫正这种风气。
有故事说,当时的浙直总督胡宗宪,兼负防御倭寇的职责,居官风厉,境内官民无不凛然畏惧。一次,他的儿子道经淳安,随带大批从员和行李,作威作福,对驿站的款待横加挑剔,并凌辱驿丞。海瑞将胡公子逮捕起来,并且没收他携带的大量现银,然后押送总督衙门,禀告说:“这个胡公子必系假冒,因为总督大人节望清高,不可能有这样的不肖之子,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金银财物。”
胡宗宪毕竟识大体,没与海瑞计较。不过,海瑞以同样的办法对待左副都御史鄢懋卿时,却吃了苦头。
1560年(嘉靖三十九年),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受命清理盐法,节制南北各省盐课征收与专卖,以增加收入,筹集抗倭经费。对这位钦差大臣,地方官们当然是毕恭毕敬,不敢丝毫怠慢。而鄢懋卿也虚张声势,巡视地方时,带着小老婆,坐着五彩轿,让12个女轿夫抬着,仪从煌赫,道路倾骇。但钦差大臣本人却又标榜俭朴以沽名钓誉。他先期发出通令,内称“素性俭朴,不喜承迎。凡饮食供帐,俱宜俭朴为尚,毋得过为华侈,糜费里甲。”这样的官样文章,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不过视作空文,钦差大人自己也未想到有人会认真对待。
淳安知县海瑞对这个通令可是毫不含糊。鄢懋卿还差一天路程到达严州府,就接到一个禀帖。禀帖开头端正写道:“严州府淳安县知县海谨禀。”接着引用通令原文,然后说台下奉命南下,浙之前路探听者皆曰:各处皆有酒席,每席费银三四百两;金花金缎,在席间连连进献;供帐也极为华丽,虽溺器亦银为之。与台下颁行的通令大相悖戾。最后要求钦差大人放弃奢华的排场和搜刮,拒绝下官的阿谀奉承,以免有违钦差的使命。据说鄢懋卿接到禀帖后,就没敢进入严州府,而是绕道他去。
海瑞这种直言抗命的精神,使地方官大为光火,也使他失去了一次升官的机会。严州知府得知鄢都院将至,忽然中途停止,甚是狐疑。后来获悉是海知县上禀帖的缘故,惧得不测之祸,十分愤怒。待海瑞入见,踞坐击案,怒喝道:“多大点的官,敢大胆妄为!”接着詈骂不休。海瑞只是敛容长跪,一言不发,等知府大人骂够了,才起身长揖而退。事情过后,知府大人见并没遭受横祸,对海瑞道歉说:“好了淳安百姓,只是难为了你。”其实,鄢懋卿仍是怀恨在心,回京后,唆使一袁姓巡盐御史弹劾海瑞“倨傲不恭,不安守分”。当时朝廷拟升他为浙江嘉兴府通判,接到弹文后,不升不降,平调为江西兴国知县。
海瑞之所以保住了原职,在于他本人的言行如一,清廉正直。他廉洁节俭的名声,已遐迩皆知。据说,有一次,总督胡宗宪以特别的口吻告诉别人:海瑞替母亲做寿,竟然买了两斤猪肉。传闻的真实性已无从考究,不过海瑞让仆人在官署中的空地种植蔬菜自给,却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