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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悲情荀彧

汉献帝建安十七年(212),寿春城内,一位老者正在辛勤地办理着各项公务,保障着濡须口前线的几十万曹军的衣食住行。这时,一个由主公赏赐的食盒递到了他的手里。老者打开食盒,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明白其中的含义,长叹一声,找来毒药,一饮而尽。这位悲情的老者,就是曹操身边最为重要的谋臣——荀彧。

王佐之才

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今河南许昌)。他出身名门大族,祖父荀淑在当时非常有名,膝下有八个儿子,个个精明强干,时人号称“八龙”。荀彧的父亲荀绲做过济南相,他的叔父荀爽更是位尊司空。出生在这样优越的家庭中,受到优良的教育,荀彧自幼就显出过人的才能。他胸怀大志、心思缜密、智略出众,南阳名士何颙见到他后大为惊异,评价荀彧道:“这是辅佐帝王之才。”

出身名门,荀彧顺利地进入了朝廷做官。董卓作乱京师,年轻的荀彧不耻为伍,于是弃官回到了家中。他看出乱世将至,而自己的家乡颍川战略地位重要,以后定会遭到战火的荼毒,于是他苦劝父老乡亲离乡避祸。但乡亲们都眷恋故土不愿离去。荀彧无奈,只得带着自己的宗族迁往冀州。不久,战乱四起,颍川化为一片焦土。

来到冀州后,名望很大的荀家立即得到了袁绍的隆重接待,荀彧和弟弟荀谌皆被袁绍邀请出仕,并待之以上宾之礼。但在眼光长远的荀彧看来,袁绍终究不能成大事,而当时只是奋武将军的曹操却有匡救乱世之才。于是,汉献帝初平二年(191),荀彧离开袁绍,转投曹操。曹操对荀彧的到来极为欢喜,他立即对荀彧委以重用,任命他为司马,并对荀彧说:“你就是我的张良!”那一年,荀彧刚刚二十九岁。

曹操的谋主

董卓作乱,威临天下,曹操问计荀彧,荀彧答道:“董卓暴虐过多,必定死于祸乱,无可挽救。”后董卓被诛,果如其言。

汉献帝兴平元年(194),曹操因丧父之事东征徐州牧陶谦,留荀彧在兖州统管后方。曹操的谋士陈宫借机反叛,引来猛将吕布,想要袭取兖州。他们派使者前往鄄城面见荀彧,谎称吕布是来协助曹操攻打陶谦的,请求荀彧为吕布提供军粮。众人不知是真是假,只有荀彧洞悉了真相。他派人连忙加强守备,并招来东郡太守夏侯惇协助平叛。当时,吕布大军突如其来,兖州大震,各城尽皆畏敌投降,众多将领都与吕布、陈宫串通联合。荀彧与夏侯惇连夜诛杀了数十叛将,才将人心稍稍稳住。豫州刺史郭贡率众万人来到鄄城求见荀彧,众将有人怀疑郭贡与吕布同谋,荀彧却决意前往。夏侯惇劝阻道:“您是兖州的镇石,去的话一定会有危险,不能去。”荀彧却说:“郭贡与叛军本不是一路人,如今他来得这么急,一定还没拿定是否反叛的主意;趁其未定之时去劝说他,纵使不能为我所用,也能让他保持中立。如果我们先怀疑他的话,对方就会一怒而加入叛军。”荀彧见到郭贡,郭贡见荀彧毫无惧色,知道鄄城难以攻下,于是退兵而去。荀彧又与谋士程昱合计,遣使劝说范城和东阿的守将坚守,终于为曹操保住了兖州仅剩的三座城池。也正是这三座城池,成为曹操后来夺回兖州、东山再起的资本。料想如果没有荀彧之力,恐怕曹操早就自此覆灭了。

荀彧有“全曹之功”,自此之后,曹操对荀彧更为倚重,视荀彧为智囊中的“谋主”——出谋划策最主要的人物。身为谋主的荀彧也是竭诚尽忠,谋无所遗。他还以独具的慧眼,不断地向曹操推荐贤才。荀攸、钟繇、戏志才、郭嘉等,这些荀彧推荐的人物,都在日后起到了关键作用。

汉献帝建安元年(196),曹操与群臣商讨“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策。曹操担心自己实力不够,迟迟不能拿定主意,又是荀彧一番力劝,才让曹操坚定了出兵洛阳、迎接汉献帝的决心。汉献帝封曹操为大将军,封居功至伟的荀彧为朝廷的侍中,行尚书令之职。

“天下之定,彧之功也”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让河北的袁绍非常恼火,他修书给曹操,言语中透露着挑衅的意味,这让实力尚处下风的曹操非常忧虑。荀彧看出了曹操的心思,他面见曹操,曹操将袁绍的信交给他看,对他说出了自己的苦恼:“如今想要讨伐不义的袁绍,但怕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荀彧回答道:“袁绍看似宽厚实则内心猜忌,用别人却怀疑对方;您则英明放达,不拘一格,能人尽其用,这是在法度上胜出。袁绍迟疑重重,少有决断,总是错过时机;您却能当断则断,临机应变,这是在谋略上胜出。袁绍治军懈怠,法令不行,士兵虽多,其实难用;您法令严明,赏罚必行,士兵虽少,却都舍生忘死,这是在武力上胜出。袁绍凭借家族的资源起家,以从容的仪态来遮掩自己智略方面的不足,收揽名誉,因此那些没什么才能却喜欢质疑的人大都投奔了他;您以仁德待人,推心置腹而不贪恋虚名,行为勤俭谨慎,对有功之人毫不吝惜地封赏,因此天下忠正有真才学之人都愿为您效力,这是在德行上胜出。您以四胜辅佐天子,仗义征伐,谁敢不听从?袁绍虽强又能怎样!”曹操听后大悦。接着,荀彧为曹操谋划了先灭吕布、后讨袁绍的方略,曹操依计而行,步步成功。

官渡之战中,荀彧被曹操留在许,任务至关重要——统管后方政务并筹集粮草支援前线。荀彧尽了最大的努力,保障了实力有限的曹操与袁绍的对峙。当时,已经精疲力竭的曹操想要放弃官渡,退兵回许防守,荀彧力谏阻止,曹操才将这一危险的想法作罢。官渡大胜后,曹操几度想先征刘表,再灭落败的袁绍,又是荀彧几次晓谕,才令曹操一鼓作气追击袁氏残余,一举统一了中国北方。

汉献帝建安八年(203),曹操追录荀彧的前后功劳,封荀彧为万岁亭侯。在向朝廷表荐荀彧的奏章中,曹操写道:“天下之定,彧之功也。”曹操还与荀彧结为亲家,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荀彧的长子荀恽,并赐配食邑两千户。曹操甚至还想表荐荀彧去做朝廷的三公,但荀彧坚决不受,推辞了十几次才作罢。

食盒赐死

曹操如此器重荀彧,但他却忘了荀彧从此忠心为自己效力的原因:荀彧的目的,是为了辅佐曹操平定乱世,做匡扶汉室“周公”;而不是让曹操窃取汉祚,称王称霸。

随着曹操平定诸侯,称霸天下,他的欲望和野心也越来越大。上了年纪的曹操失去了起义兵讨董卓时的公心,代之而来的是对最高权力的觊觎。曹操的臣下们自然看出了主公的心思,他们多次私下向曹操表达了劝其称王甚至称帝的意思,但都被认为时机不到的曹操假意拒绝了。

汉献帝建安十七年(2 1 2),司空军祭酒董昭联合众人,联名再一次恳请曹操晋位称王,并建议朝廷给曹操加九锡(天子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器用之物,是最高礼遇的表示)。这一次,连曹操都觉得理所应当了,他将这个想法私下向荀彧咨询,却遭到了荀彧的坚决反对。荀彧认为曹操起义兵是为了匡扶汉室,要尽忠贞、守谦实,君子应德行天下,不应该做如此之事。荀彧一席话,让满心欢喜的曹操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心中的怒火久难平复。跟随自己居功至伟的荀彧,此时已成为曹操眼中实现野心的绊脚石。于是,野心膨胀的曹操心中逐渐起了杀心。

同年十月,曹操率大军征讨孙权,荀彧因病留在了寿春,负责统筹曹操走后的政务。一日,曹操命人从前线送来一个食盒,明言是给荀彧的。荀彧将食盒打开,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食盒赐食,却无食物,精明的荀彧马上猜到了曹操的用意——要自己死!荀彧长叹一声,找来毒药,一饮而卒,悲情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荀彧死后,再没有人对曹操僭越的行为表示反对。翌年,曹操晋位为魏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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