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过去（上）
陆想想从来没觉得回家的这条路有那么远，明明是近在眼前的公寓楼却仿佛走不到头。也或许她是累了，那场学术报告居然分上下午两场，害的她坐了一整天，腰酸背疼的。一想，真奇怪当初为什么要考研，她既没有耐心又不爱做研究，只知道随波逐流，这种生活态度也不知是好是坏。
可是，卫少卿不一样，不管在实务方面还是学术方面，他这个青年法学家不仅仅只是个空头衔。从她进律所那天起，他就以严苛的方式不断磨练她，教她东西，直至现在的陆想想可以说有一半是他所成就的。她叫他师兄，其实更是她的老师。
有人说，这世上有两类人，君与臣，男与女。陆想想明白，对于卫少卿只能永远退守在朋友的底线，他跨出一步只是在逼她退的更后。她已经错过一次，以为只要喜欢一个人就可以了解这个人，哪怕是留住他，现在想来是多么幼稚可笑。她不会犯第二次错，更不想去伤害一个人一直以来帮助自己的好人。
回到家，开灯换衣，她的生活一向如此单调。看着那条脏裤子，东一块西一块的酒渍，也不知能不能洗掉。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唐敏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还不舒服，现在不也是照样自我安慰吗。
肚子饿了，那顿饭她真的没吃多少，不是食物不对味，不是林森突然出现，是她自己放不下的心情作祟。翻翻橱柜，还剩几包泡面，她没力气出去，将究着吃吧。
拧开煤气灶，对着一锅清水发了五分钟的呆，只听窗上噼噼啪啪作响，她回神才发现外面下雨了。冷风混着雨水灌进小屋，吹地窗帘狂乱飞舞。北方一向很少有这样的大雨，然而在她眼里这样的风声和雨声却是莫名的伤感。
微微叹气，她跑去关窗，原来外面的世界已经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恍惚间看到一丝光亮，照着路面由远及近，她只是淡淡一瞥，那辆车子似乎很眼熟。
怎么可能呢。她自嘲，却又想开窗看清，不料灶台上的汤锅沸腾了，她着急火燎地奔过去，面都煮过头了。
一人晚餐确实不是滋味，何况还得消灭这一锅难吃的面条。她无奈，拿起筷子，氤氲的热气迷离了双眼，面前朦胧一片。她吸了吸鼻子，一口一口，吃的慢条斯理，不怕有人催，因为整个屋子只有她一个。
忽的想起轻微的敲门声，她看了看钟，都这个点了，平时也没人来她这里，除非房东来收租。盘算着是否到了半年租期，她跑去开门，“来了来了，谁啊？”
阴暗的走道，只有她家门里折射的这一点暖光。她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久久说不出话。
犹如第一次见面，她见他也是看的出神，那双弯弯的眼眸，总是笑意满满，流光如水，乃至现在也忘不了。
林森笑了，声音清淡，“怎么一见我到就发呆？”
陆想想回神，她只是震惊他这么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他明明和江澈有事情先走了不是吗？
“你……怎么来了？”她始终不相信眼前的事实，难道刚才看到的那辆车真的是他？
林森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难道我们就只能站在这说话吗？”
这么一提，她才发现他身上衣服湿了大半，就连头发也滴着水，他这是不怕感冒吗，大晚上的跑来淋雨。有些生气，气他这么不爱惜自己，更气自己居然还会心疼。
敞开门，她的声音闷闷的，“进来吧。”
林森进屋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碗筷，目光复杂，“在吃饭？”
陆想想应了一声，去卫生间拿了条毛巾，“给，擦擦头发。”
这不是他原来用的那块，他们在一起之后什么都东西都是一人一份，她固执的认为这是属于情侣的标记，如今显然这个家现在已经没有了他的一切，她是真的想离开他了吧。
林森突然觉得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他不该自私地以为瞒着她就是对她好，就像她说的或许他从不问她想要什么，只是一味的安排了所有的事情，却不想这样的方式却伤害了她。
“怎么晚上想去那儿吃饭了？”他这么问，心里不忘在停车场见到的那一幕。
陆想想讶异，林森跑来只是想问她这个吗，还是她可以认为他在生气。
“师兄今天有个学术报告要做，所以我们一起回了趟学校，顺便看导师。”面对他，她始终是老实交代前因后果，想了想不忘添一句，“吃饭也是临时决定的。”
她说‘我们’，难道真的如江澈说的，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林森看着她局促不安的神情，笑了笑，“我只是随便问问，看的出卫律师很照顾你……”
什么照顾你？陆想想突然想起碰倒酒杯的那段小插曲，本能地辩解，“我跟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只是朋友。”
“想想……”林森平静地唤着她的名，“他对你很好，是吗？”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到最后也变得无力，“是啊，师兄对我很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确实没有，没有资格去干涉她和谁在一起。有好多话想说，可还是晚了一步吗？
林森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她终于微笑，“那就好。我先走了，早点休息。”
陆想想站在原地，灯光照不到她这个角度，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她苍白的脸。原来这就是他来的真正原因吗，确认自己和卫少卿的关系，然后可以潇洒的离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见到他那一刻，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希望，原来还是一厢情愿。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真的只差一点点，是他的犹豫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怪不得任何人。
然而在手触到门把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林森……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他转身，对上她的视线，那一刻她的眼泪无声滑下，“想想……”
“我们原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不懂，还是老天故意开的玩笑，让她喜欢上这个人。
“我和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可你还是不相信。我几次想忘记掉你这个人，为什么还要让我遇见你，还这样来我家！你在给我希望，还只是想看我这种样子。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在他面前哭过，这一次几乎要把所有眼泪通通流干。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拥住那个小身躯，手一直不曾放松，“好了，没事了。”
她之前说的太激动，气息不稳，肩膀都是一颤一颤的，缓过神已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上薄荷香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她不该贪恋的，分开再和好，这样的过程一直循环下去受伤的还是自己。
她极力地推开他，撕裂般的声音，“你走！以后不要来打搅我的生活，我不想再看到你！”
“想想！”林森一脸悲伤，死死地禁锢着她，“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原谅我……”
她不再挣扎，瞳孔失去焦距，“你知道吗，似乎我再努力，也永远靠近不了你的世界。因为你始终无法忘记过去，或者你的心里……还是爱着叶碧琪，我不可能去接受一个心里还有别人的男人！”
“不是这样的！我不说过去，不是因为我还爱碧琪！”
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激动，有点害怕，只能睁大眼睛望着他。
林森缓和了语气，却是眼神空洞，“我是在事业最艰难的时候遇上碧琪的，那个时候我还在上海，身无分文，不想看到她受苦，更不想耽误她。可是她说只要熬过去，好日子就会来。我爱她，那一年我们结婚了。可现实总是残酷，我几次投资失败，不仅赔了所有身家，还欠了不少钱。慢慢的，碧琪变了，脾气一天天的暴躁，我们常常为一些小事争吵。那个曾经跟我说要同甘共苦的女孩，已经变得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了。她说她过不了穷日子，终于提出要离婚……”
他不再继续说下去，陆想想有些担心，小声开口，“那后来呢？”
林森抚了抚她的脸颊，勉强地笑了一下，“那时候的我也是年轻气盛，不懂如何经营婚姻，一气之下就跟着几个朋友去了香港打拼。我在那里赚了第一笔钱，虽然不多，只是一心想回上海接她过来。回去也是半年后了，我到家却找不到她的人影，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她已经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还记得那次在律所门口碰到的那位唐小姐吗？”
陆想想来不及消化亲耳听到的这个事实，林森这么问，她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碧琪就是跟她的先生在一起。”他的笑带着嘲讽，在她眼里却是悲凉。
“我找到碧琪，她已经认不出我了。原来物质真的可以把一个人改变成那样，我甚至怀疑当初的她是不是也在骗我。她说我不及那个男人有钱，与其跟着我受苦不如去做他的情妇。我已经不想用婚姻去束缚她了，那个时候我也彻底死心，什么都是假的，她要离婚我便答应，她要钱我也给，夫妻做了三年，我不想变得和她一样绝情。”
陆想想无法想象他是要用多大的勇气去做这样的决定，他的身上到底承受了多少背叛的伤痛。此时此刻她只想紧紧抱住这个男人，哪怕到不了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