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从阳光少年到好兵黄勇
只有心灵像春天原野一样明媚灿烂的人，才会有着阳光一样的面容。黄勇有着阳光一样的面容，是因为他从小就自觉地去接受阳光，愿意向阳光敞开心扉。黄勇这种心向阳光的自觉性，在价值观多元化的情况下，在各种时尚、思潮令人眼花缭乱的情况下，是难能可贵的。现在，许多青年人不是去向太阳敞开心扉，而是去向往追求那些潮湿涩滞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以时尚的面貌出现，却又很腐朽没落的文化。黄勇没有被这些浮华的东西所迷惑，与他的成长环境有着必然的联系。
黄勇的爷爷是村支书、党员，父亲是乡财政所干部，中共党员。母亲是村妇女主任，中共党员。姑姑也是妇女主任，中共党员。他的三叔是邵阳县商会会长，在黄勇走后不久，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可以说，黄勇是在党的怀抱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从小，他的父亲就给他买雷锋的书，买英雄人物的传记，滋润他幼小的心。他的母亲从小教他自理自立，使他养成爱劳动关心别人的优秀品性。他的爷爷奶奶也从不因他是长孙而娇惯纵容。黄勇自己也非常喜欢愿意融入这种环境。在漫漫的岁月洗礼中，他在帮助别人关爱别人的过程中获得了乐趣和成就感。
成就感能膨胀一个人的自信心，而强烈的自信心又可以锤炼一个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黄勇8岁那年，学校组织学生向孤寡老人献温暖活动，要求第二天上学，每个学生从家里带2个煤球来。小黄勇接到命令，回到家里饭也不吃，就用编织袋装了6只煤球，往敬老院送。老人们没想到雪中送炭的是一位娃子，都很感动。他们看到小黄勇身上的雪花，看到小黄勇膝盖上摔倒后蹭上的泥污，也看到小黄勇冰冷的小手上紧紧提着的6只完整的煤球。一天放学，小黄勇看到一位老婆婆拎着一只装满红薯的大篮子吃力地走着。小黄勇马上跑过去问：阿婆啊，你到哪里去呀？老婆婆说，我要回家去。小黄勇便硬是扯过篮子，扶着老婆婆把她送回家。
那年夏天，九桥乡从没有过的酷暑，平日街上疯玩的孩子都无踪影，人们都躲到凉爽的地方，回避着火辣辣的太阳。而9岁的黄勇却显得心事重重。邻家的阿姨还有那么多的稻谷没收呢，奶奶说阿姨是个寡婆，孩子又那么小，应该帮帮她才是。小黄勇跑到水田，邻居阿姨被水烫了似的喊他赶紧上来。说田里有蚂蟥，叮人呢！小黄勇憨憨一笑，我不怕！阿姨又说，勇伢子回去吧，你要中了暑，阿姨该心疼了！小黄勇还是那句话，我不怕！割完稻，阿姨留他吃饭他也不肯，快到家门时，小黄勇悄悄把湿裤子脱了，把蚂蟥叮过的地方用泥巴一抹，才溜进家吃饭。父亲早知道儿子的所为，非但没有说小黄勇，还特意为儿子煎了两只鸡蛋犒劳黄勇。
1992年春季的一天，小黄勇在学校操场捡到200元钱，马上交给班主任老师。1993年，学校需要集资修路，要求每个学生出10元钱，小黄勇却把平时积攒的46元钱全部交出去。1996年，邵阳发生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黄勇邀了几个同学，帮助13名敬老院的老人转移。等到洪水退后，他又把敬老院的桌椅窗户擦拭干净。
黄勇毕竟是家中唯一的儿子，是爷爷奶奶的长孙，最初选择当兵，家人是不同意的。况且，以黄勇的成绩完全可以上大学的。但是，黄勇却选择了部队，选择了当兵。黄勇曾以他20岁的生命感受，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有两大乐趣：上大学和当兵。可见，黄勇也承认上大学是件光宗耀祖之事。但是，黄勇却选择了另一个乐趣。诚然，黄勇选择部队，与他从小的这种向阳意识有很大关系。可以说，部队为青年人接受“阳光”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别的什么群体中都无法比拟的优越条件，这也正是黄勇健康成长的根本原因。黄勇在他选择的特别乐趣中，用他年轻的心去温暖别人，滋养着军营这片绿色的土地。
黄勇特别有爱心。他平时常对身边的人说，你们有困难，就跟我说，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帮你。
黄勇牺牲后，战友温建勋看着对面的空铺，终日不语。原先，在这小小的居室里，黄勇曾和他畅谈人生，畅谈理想、事业和爱情。现在，每每夜晚，只有机场草地的虫鸣和远处水塘的蛙声。几个月前，温建勋在运动中不慎摔伤了腿，动弹不得。黄勇主动把他送到30多公里外的医院检查。一路上，黄勇像位兄长一样呵护着小温。一楼挂号，二楼去看骨科，三楼拍片，体重只有100多斤重的黄勇背着120多斤重的小温，上上下下几个来回，全身都湿透了。晚上，黄勇怕小温起夜受凉，就找来便壶为小温接尿。上饭堂吃饭不方便，黄勇就给小温端到床前。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在这一百天里，黄勇给了小温无微不至的帮助。
有段日子，黄勇发现战士高苏平整天愁眉苦脸的，就找高苏平谈心。交谈中得知高苏平在煤矿上班的哥哥砸伤了脚，而高苏平的父母长年卧病在床，贫穷的家里急需一笔钱渡过难关。
黄勇当即拿出200元钱塞给高苏平。之后，黄勇又在全队官兵中倡议为高苏平捐款，解救了高苏平的燃眉之急。新兵陈马利来自广东，冬天下连队时和黄勇住一个房间。陈马利睡觉爱蹬被子，在家的时候有爸妈心疼帮着盖，到了部队，他没想到每天晚上师傅都会为自己盖被子。陈马利说那年的柳州特别冷，可有了师傅的关爱，他一次感冒也没得。
好友叶智说，黄勇真够哥们。他自己也没多少钱，家里有事他还借过钱，但只要你急用，他都会给你用。他的钱大部分都花在战友身上了。找人家谈心，喝一瓶酒3块钱，要一盘小鱼6块钱，可他从不计较这些。他自己上街买东西却很谨慎，要列清单，该买的才买呢。
有人说，现在是一个讲求质感的时代。这种质感更多是体现在利益的交换上。有的战士想入党，改个士官，买几瓶茅台，买几条香烟也是常事。人们总希望在钱的尽头，能看到自己的运势和造化。但是，黄勇却把钱都花在了没权没势的战士身上。他对战士可以很大方地出手几百元、几十元，可对自己的心爱的女友却连一朵玫瑰都没买。
采访中，我常常问自己。一个人在改革开放、发展社会主义经济的情况下，怎样寻求精神价值呢？还是继续看黄勇吧！
2000年春天，黄勇是团里选入轮训先遣队的唯一新兵。那天，黄勇从外场回来，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黄勇简单扒了几口饭，来不及洗一洗，就开始为部队进驻后的生活设施忙开了。一会忙着安排厨房，一会摆放床铺，一会儿清理卫生环境，一直忙到凌晨两点多才休息。可是，刚刚躺下的黄勇突然又爬起来，还没有为战友准备蚊帐钩呢！黄勇马上找来铁丝，自己动手做，粗硬的铁丝把手心磨出了一串串血泡他也不在意，一直干到凌晨四点多，上百个挂钩全部做好，他才趴下睡着了。
大学生罗战刚分到黄勇中队的时候和黄勇住一个宿舍。白天光顾着到服务社买东西，到了晚上，才想到晚上还没蚊帐。柳州夏天的蚊子特别多，一旁的黄勇啥也没说，就把自己的蚊帐挂到罗战的床上。罗战不肯，黄勇却安慰罗战，说自己在这儿时间长，蚊子一般不咬熟人。蚊子咬人可是六亲不认的！罗战不忍心让一位比自己小的战士照顾自己。你就放心吧！我一会再点上蚊香。罗战见黄勇那么坚决，就没再推辞。谁想，第二天起床，罗战见黄勇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正龇牙咧嘴在那儿抓挠呢。
黄勇对别人体贴入微，却从不张扬。飞参室有位干部回家探亲，归队前，也没人提醒什么，黄勇就把那位干部的被褥拿出去晒透，再仔细地铺好。如果不是这次出事，团里搜集黄勇的故事，那位干部恐怕不会知道，他每次探亲回来享受的暄软被褥是黄勇的功劳。
我在采访叶智的时候，偷偷问他，你们都说黄勇这么好，是不是上面安排的。你能不能找一位队里的“重点人”说一下黄勇，叶智愣愣地看着我，好像我说错了话。我赶紧补充说，就是找个调皮点的后进一点的……
我就是。叶智平静地看着我。
黄勇对谁都一样，对战友他从没有偏心。我真正走近他，是前年，我被诊为肝炎的时候。你知道得了这种病的苦恼嘛？即使别人不躲着你，你自己也得知趣，离大家远一点。可我偏偏又爱动，爱凑堆儿。那段时间，黄勇一直陪着我，和我聊天，和我开玩笑，和我一起运动。黄勇的这种举动，震动了许多人。后来，事实证明，我的肝炎是误诊的，是假的。可是，黄勇给予我的爱却是真挚的！让我今生都不能忘怀。
像鸟儿融入蓝天，像鱼儿回归大海
黄勇入伍的三年，正是“三个代表”推行和广为宣传的三年。“三个代表”在黄勇的价值追求定向、定型上是有很大影响的。也可以说，“三个代表”让黄勇沐浴了新的阳光雨露，使得他认识到，一个有先进性的人，才是一个新时代所需要的人。这也才有了黄勇在入党申请书上的开场白：“像鱼儿向往大海，鸟儿追求蓝天一样，我迫切地希望加入中国共产党，早日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黄勇希望自己能在党的培养和关怀下，更好地成长。
采访时，干部战士们都说黄勇对党组织的向往特别强烈。黄勇对政治学习非常热心，每次都认真写心得体会。有一回，黄勇执行任务回来，中队的“三个代表”学习已经搞过几次了。徒弟陈马利听说最近上面要有人来检查学习笔记，就想帮师傅黄勇抄笔记。黄勇听了后坚决不同意。读书笔记是自己学习内容的摘录，别人怎么能代替呢？陈马利说，你工作那么忙，自己抄也没时间。再说，我仿照着你的字体抄嘛。黄勇还是不答应，硬是自己加班加点学习，补上了笔记。黄勇在世界观的改造上是积极的、自觉的。
2000年4月，黄勇是团里唯一选上轮训先遣队员的新兵。出发前，黄勇向中队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在那次轮训前的准备工作中，黄勇像疯了似的工作，竟晕倒在工作现场。为此，指导员写了一篇《好兵黄勇》的文章，登在团《作讯快报》上。这件事对黄勇的触动非常大。从那以后，黄勇像变了一个人，他处处以一个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规范着自己。
机务工作非常辛苦。夏天烈日炎炎，地表温度高达60多摄氏度，维护飞机时不能穿鞋上飞机，光着脚踩上去能烫出泡来；
冬日，天寒地冻，空旷的机场寒风呼啸，擦洗飞机手被沾到飞机上是常事。春秋季节，变幻不定的阴雨晴空，让黄勇他们把几十斤重的蒙布一会儿盖上飞机，一会儿揭下来，几个来回就弄得汗水涔涔。飞机的尾翼距离地面有4米高，站在光滑的飞机上又没什么保护，很危险的。可是，每次黄勇都是第一个扛着蒙布爬上尾翼。
机务工作很辛苦。有些人受不了，托关系找领导调出外场。可黄勇却从夏有空调、冬有暖气的飞参室，又要求回到那个整日噪音在100—120分贝的机场。
吴主任把机务大队查了个底儿清，才把黄勇选进飞参室。黄勇有良好的外场基础，又懂计算机，进飞参室没多久就能独立工作。这里面除了黄勇聪颖的天分外，他的刻苦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几十条的飞参图线，黄勇一条条地拿着书本对照着笔记！星期天，别的战士出去逛街，购物游玩，黄勇却独自一人在默默地背参数，认真解读每一条参数曲线。在飞参室工作期间，黄勇每回工作时间都长达十几个小时。飞行前，黄勇总是第一个进场检测飞机参数。飞机一着陆，他又赶紧拷贝数据快速检测，详情判读并填写飞参报告。在飞参室短短的半年时间里，黄勇先后两次发现10号飞机、21号飞机上的重大事故隐情，避免了飞行事故的发生。2003年上半年，吴主任听说黄勇向中队写了轮训请战书，就专程跑到中队找黄勇。吴主任问黄勇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可黄勇一再坚持自己要参战轮训，他再次回到中队。
如果不是亲自翻阅黄勇的日记，你不敢想象现在的年轻人在日记里写这种事儿。黄勇在入党一个月后的日记中写道：……今天，我又“偷”学到一个经验。为什么说“偷”？因为飞机故障不出在我所维护的飞机，但这种故障及排除方法我没有遇到过。所以说“偷”学到的技术。在分队长工作过程中，我对如何更轻易地拆装这机件，如何使机件受损减低，如何既快又安全，如何技巧性地拆装，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回到宿舍，我翻开维护拆装本，又把分队长的解说温习了一遍，基本掌握了这件设备经常出现的问题及其排除、维修方法……
我把一小段日记抄录下来，是想让那些天天在日记本上记录明星生日、星座拍拖对象和爱模仿台北人卷着舌头，整天“这样子，那样子”的青年人看到它。这不是单纯的一段日记，而是黄勇阳光精神的又一种体现。人们常说外面世界很精彩。其实，人生最最精彩的世界就在你心里！
像鸟儿融进蓝天，像鱼儿融进大海。黄勇在这片广阔的海面上畅游着，像鸟儿一样在这片绿色的丛林里鸣唱着。黄勇深爱着部队，深爱着军营。就像他在日记中写道的那样：……在当兵期间，自己无形中学到了很多，有形的也就更多了，这些是在学校、在社会上无法学到的。特别是对于像我这种刚走出学校大门的学生来说，更是无价之宝，终身受益！比如，学会了独立生活，学会了正确处理人际关系，锻炼了体魄，培养了作风，接受了考验……
2001年5月，组织通过对黄勇的考验，吸收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我相信我们的生活会很精彩
黄勇有个非常突出的嗜好，就是爱和战友们聊天。黄勇爱琢磨人，更爱给别人开心理处方。只要他发现谁情绪不对劲儿，管你愿意不愿意，他都会主动找你谈心。为此，战友们私下里把黄勇的绰号由“黄指导”升格到“黄政委”。黄勇谈话的对象很广，无论本中队的干部战士，还是外中队干部战士，甚至大队的领导，只要黄勇认为有必要和他们谈心，谁都逃不过去。就连他那几个和他玩得最好的“死党”，做了错事，也抵挡不住黄勇做思想工作的威力。一见黄勇笑眯眯地走过来，直嘟囔：完了完了，这下撑不住了，“黄指导”来了。
黄勇这个编外指导员对战友非常细心。这次回家休假前，他还专门找了编内指导员郑嵘，要求他落实两件事：一是给睡在一个屋的新兵调整房间，理由是其中的一位打呼噜严重，而另一位有点神经衰弱。二是给另一个新兵调整到远离窗户的床铺，原因是这个新兵怕打雷。
二中队的一位新兵被中队领导“骂”了。黄勇听说后，屁股像针扎似的坐不住。黄勇决定找那个新兵聊聊，再找二中队的领导谈谈。好友们都劝他拉倒吧。自己中队的事管管就行了，还把手伸到别的中队去，多得罪人啊！黄勇说，这有什么得罪人的？再说，那个新兵挨了训，思想压力肯定特别大，咱们不去关心他，让他释放一下情绪，他自己一个人闷坏了怎么办？黄勇不顾好友们的劝阻，买了一包小鱼干，拎了一瓶啤酒，笑眯眯地跑到那个新兵那儿，要和那个新兵谈谈心。是夜，黄勇又专程到二中队领导宿舍造访，把那个新兵的思想顾虑摆了摆，才把这件事圆满解决。
黄勇真诚的心，赢得了大家的信任。年轻人都爱动，而黄勇却爱看书、听音乐。但这丝毫没影响他和战友之间的沟通。黄勇抓住年青人爱冒险寻求刺激的特点，组织大家搞野外生存训练；劳动的时候，他为调节气氛带领大家一起打泥巴仗。广东兵陈马利刚刚下连的那年冬天，头一回见到下雪。饭也顾不得吃，就在院子里堆雪。黄勇怕陈马利冻坏了，让他赶紧吃饭回屋。陈马利说师傅你不用管我，我这是头一次见到雪呢。黄勇听后，啥也没说，从屋里取来陈马利的大头靴，让陈马利换上，又到炊事班把陈马利的饭端回来。最后，他到炊事班房后拿来大扫把推雪，陪徒弟陈马利玩了好一阵子。有的老兵戏弄黄勇，说他陪新兵玩有失老兵的身份。黄勇却反问道，如果这个新兵是你的兄弟，你还会觉得有失身份嘛？
2003年7月份，机械师曾照亮生病在桂林住院，准备回家休假的黄勇怎么也放心不下，就买了东西去看他。曾照亮和黄勇并不熟悉，猛的看见黄勇一下子愣住了。同室的病友也都看着这位尴尬的小伙子。就在这时，黄勇突然来了个立正，郑重其事地对曾照亮说：曾照亮同志，我代表机务大队党委和中队党支部向你宣布，经查实，你根本没有病，你是在泡病号，请立即跟我回去。这下，曾照亮吓坏了，傻愣愣地看着黄勇半天说不出话来。黄勇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是个玩笑。中午，为了加深印象，黄勇还请曾照亮撮了顿米粉。
大凡了解机务工作的人都知道，那是顶着星星出工、披着星星归来的工作。每天下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可是，黄勇非常讲究军容仪表。黄勇的师傅邵建新说，黄勇平时很注重自己的外表，他的衣服上要有点油污，会马上脱下来洗。不管从外场回来有多晚，黄勇的脏衣服却从不过夜。
黄勇要求他精神世界的纯净，像要求他的外表一样。每每读书室的灯亮了，你都会看到黄勇的身影，都会看到黄勇像一个勤劳的工匠一样，精心建筑着自己的精神家园。学习是黄勇的又一大特点，在整理黄勇遗物时，许多人都不理解。说机务工作那么忙，黄勇还能挤出时间读了100多本书，记了4本日记，给同学朋友写了几百封探讨人生理想爱情的信件！从古代的《管仲论》、《朋党论》，到当代的《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纲要》、《江泽民国防和军队建设思想学习纲要》、《追问“上帝”》、《鲁迅文学作品集》，到国外的《母亲》、《伊索寓言与人生智慧》、《基度山伯爵》等都是黄勇涉猎的范围。他还喜欢唱歌，在他的书籍里，有沾满煤油的《飞机维护操作规程》，也有翻卷了页码的《新歌快递》、《2000金曲》。我还看到黄勇整整齐齐的日记本上有3万多字的摘抄。
在看黄勇留下的日记、信件和书籍时，我常常想到一个民族——“波西米亚”。波西米亚族居住在捷克西部与德国接壤的一个地方。这个小小的民族终年过着游牧民族的流浪生活。欧洲一流的服装大师创作出的波西米亚风格服装，在时装界经久不衰。当今的新新人类、时髦青年、酷儿族们都喜欢这种风格狂放不羁的服装。他们不惜重金去买一条拖地的长线围巾，几条麻片围成的上衣裤子。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个民族性格背后的依托到底是什么？
波西米亚人的流浪恰恰说明他们不为物质所拘束，他们追随精神天堂勇往直前的特殊品性。
在黄勇短短的22年生命里，并不都是阳光灿烂的。他有过人生的岔路口，他也徘徊犹豫过。在名利的纠葛中，他甚至有过迷惘和动摇。
2000年底，黄勇第一次面临着走和留的问题。2000年底，黄勇被中队党支部确定为发展对象不久，却被调到别的中队。还是2000年底，他盼望已久的当兵以来的第一次休假，将要因为工作调动而化为泡影。2001年，上大学的女朋友李吾菲被高她一届的一位男生追求，黄勇又不能去探望。冲动的黄勇拎着西装袋子，想偷偷去看女友，被徒弟陈马利阻拦，也朝徒弟发过火：三中队那个兵偷偷回家被关禁闭的事你记着，师傅让你背的《飞机维护规程》你怎么记不住？！外婆生病，姐姐生孩子，母亲住院等等等等，也都让黄勇一度闷闷不乐过。但是，黄勇最后还是能调整好自己，把自己阳光一样的面容，把自己精彩的一面展示给大家。
我第一次见到黄勇，是在柳州场站招待所三楼的会议室里。他在屏幕上，我在屏幕外。片子做得并不精致，但是，我却被黄勇深深地击中！我看了片子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涵洞，我看了片子才了解那是一个怎么揪人心肺的场面，我看了片子才知道这张年青的面孔有多么阳光灿烂，我看了片子才发现我被一种浓厚的悲情彻底包裹了。
每当采访结束，独自一人在房间时，我就会看到黄勇。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微笑地看着我。不知怎的，我以一个年轻母亲的心突然感受到，他就是我的孩子。他现在正从另一个世界来看我，他希望我做些什么嘛？
亲爱的孩子，那个不见底的涵洞啊，你在经过他的时候，害怕嘛？
下部
22岁的生命，4分钟里走过140米路程你在救我吗？我感觉到你的大手在漩流中像一条滑溜的鱼。我想抓住你，可是，我已不能。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一尾鱼形，正朝着水的尽头游去。我只有松开你，那强大的吸力正裹我而去。谢谢你，唐坤雄！不要管我了，离开这漩流吧！往上看，就是那个阳光的天地了。
我终于能像鱼儿一样游弋在水中。
我听不到亲人的哭声，闻不到人间的烟火，看不到雨后的彩虹，也听不到鸟儿的歌唱。只有冰冷的水流在耳边一鼓作响，打着旋儿把我带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
路上好黑，好冷。母亲，我真的好想跟你说说话了。我知道这是连接我们母子最后的途径。母亲，对不起，这回我真的再也不能浮出水面，我将永远离开您，在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请让我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对千辛万苦把我带到这个世上的您做最后的忏悔。
11岁那年，我下井救人，也是害怕的。那个枯井直上直下，非常深。到了下面，我感觉到呼吸非常困难，我才知道我的力量有多大。黑暗中的那个小孩，却像见了救命的亲妈一样死死抓住我。那一刻，我想，我一定要把她救上去。我弄不动她，我只有拼命地大喊。母亲，你知道吗？我甚至想，要是您能听见就好了。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您还在乡下奔波劳碌。后来，有大人听到我的叫喊，才把我们救上去。回家后，您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好像怕人丢了似的。我说，妈，没事的。您说，小勇你好些了吗？你看你现在的脸还苍白苍白的！你也是个小孩，出了事可怎么办？！我说，没事啊，妈。母亲，那时我很小，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我只会说，我没事的。最后，您说，以后要听话！遇到这样的事就喊大人，听到没有？我说听到了，妈，我听您的话。
可是，15岁那年，我又没有听您的话。那天放学回家，看到水塘里有个小女孩子在扑腾，马上就不行了。您知道，我也不怎么会游泳，可我并没有犹豫就跳下去，把她救上来。
母亲，真的对不起，儿子让您伤心难过了。我知道，为了怕我出事，您严禁我下河游泳，只要发现我腿上能划出白道道，您都要严厉“逼供”。我知道，我的亲娘，您是怕失去您的儿子。那天，您并没有骂我。您躲在厨房只是偷偷哭泣。母亲啊，您之所以偷偷地哭泣，是因为您在一个党员和一个母亲之间也在进行着选择，是吗？您是党员，您知道我做得对，却又心痛儿子，怕儿子出事，是吗？
我至亲至爱的母亲啊！我是爱您的。我多想为您多做些事，多尽些孝心啊！
那年夏天，您下乡摔伤了脚，我和姐姐争着要背您下楼方便。我好不容易争过了姐姐，却把您摔着了，害得您和我一起从楼梯上滚下来。您知道吗，母亲？我吓坏了，我真怕摔坏了您，我哭着问您是不是摔痛了，您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哭起来。当时，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照顾您。等您老了，我要背着您上街，背着您到祖国各地去看风景。母亲，您是爱我的，那天晚上，您怕我碰到脸上的伤，留下疤痕，您守着我一夜没睡。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您很少喝水，连西瓜也不吃。母亲啊，儿子懂您的心。只是，儿子再也不能背您了，再也不能为您养老送终了。
父亲大人！原谅您不孝的儿子吧！我答应过您，一定要亲自为您过五十大寿的。这次回来就是为您祝寿的。两天前，我和姐姐就商量了，我们要请好多亲戚朋友，我们要让人家看看您当兵的儿子也是个孝子。为了您的五十大寿，我准备了2000元钱，寿糕也已经到邵阳城里订好了。可是，我却没能把那生日蛋糕拿回来，就先和您告别了。父亲啊，原谅儿子和您的告别吧。为了惩罚您的不孝之子，请代我把那蛋糕如期拿回，因为，在以后您的生日庆宴里，我将会是永远缺席者。父亲！
我至亲至爱的父母亲啊（这是黄勇在日记中常用的呼唤），我知道我将再也不能浮出水面，当我从水的尽头走出时，我们再也不在一个世界上了。但是，我不后悔，因为你们会看到我的生命在另一个生命体上延缓。
我知道在我诞生的那一刻，你们都不会在现场，因为，我留给你们太深太深的痛。这种痛让标号再高的混凝土也无法把它填平。原谅我，我至亲至爱的父母亲，我爱你们。
时间过得很快，我已经能看到眼前的光亮了，我想，那就是水的尽头吧，那就是我要去的那个世界吧？我至亲至爱的父母亲啊，请记住我！一个在你们身边生活了22年的孩子。
我是你们的儿子。我也是党的儿子。在我向党交出申请，举手向党宣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用毕生精力去兑现对党的承诺。现在，就用我们在党旗前曾经共同有过的宣誓，作为我们最后的诀别！
共产党员就是要“为了人民的利益，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献出自己的力量、智慧乃至生命……”
被涵洞冲出的黄勇，像一个初出世的婴孩降临在湘南县城的黄昏里……
婴孩的周围不知何时聚集几百人，整个水库被巨大的哀痛凝固着。
人们和眼前的婴孩对峙着……
就在这时，一位八十老太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冲到婴孩的跟前。老太在和婴孩进行了短暂的确认后，“扑嗵”一声跪到了他的面前。老太低着头，再也不去看那婴孩，老太像一位接生婆婆一样，大声地喊道：拿水来！送勇伢子上路！水来了，毛巾准备好了，可是，八十老太的手却树根一样扎进了土地。老太凝神提气好不容易将手举起来，向那婴孩探去。
苍老的手终于攀援到那个光洁稚滑的生命。
婴孩坦然的胸襟像一片没有尽头的雪地。老太的手在这片洁白之上轻轻擦拭着：被刮烂的双臂，被巨大吸力吸裹的青紫的头颅，被石壁剐破的额头……老太努力不去看那柔软的肢体，她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悲恸，她要完成今世最艰难的接生。当老太的手触到那宛若母亲怀中熟睡着的婴孩一般的双眼时，老太再也忍不住了：
“勇伢子，你真的就这么走啦？！”
老太一边擦拭着年轻的躯体，一边哭泣着。
“9年前，你跳进水塘救我们家红妹时，婆婆就告诉过你，这种事很危险的，你妈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妈还要等你娶媳妇，抱孙子，为她养老送终啊！”
老太手中的寿衣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像老太从天上扯下的一块天幕，这是神灵的降生啊，这是邵阳县百年未有的诞生啊！
婴孩被肥大的黑色寿衣包裹着，在湖南水乡夏日的黄昏里是那样的刺眼。就在老太喘吁着完成这一切时，西边的天空突然燃烧起来。片片彩霞飞舞着向老屋桥水库飞来，老太笑了。躺在她身边的婴孩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为人知地动了一下。然后，关闭了来此世界上最后的心扉，向着那片彩霞飞去……
葬礼的那天，邵阳县城的父老乡亲都来为黄勇送行。刚从深圳赶回来的刘小红，面对昔日的救命恩人已经泣不成声。前来处理黄勇后事的原机务大队教导员陈斌早已模糊了视线。一位85岁的老爷爷，拄着拐杖从几公里外专程赶来，要为勇伢子送行。一位年过半百的阿姨悄悄往黄勇手里塞了几个小面饼：好孩子，你走好啊！这是打狗用的，碰到野狗咬你就把面饼扔给它们。阿姨会永远记着你，再过几天，你帮阿姨种的稻就能收了……
柳州部队：广东籍战士陈马利听到师傅出事的消息，失语十几分钟。他从炊事员培训班回来，行李也顾不得放，就跑到师傅的宿舍看师傅。可是，房间内，只有师傅的遗像迎着他。师傅啊，你也不说一声就走啦？！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才能对得起你呢！陈马利跪在师傅黄勇的遗像前。你对我说的话我都记住啦，不管在什么地方，如果不努力学习，不努力工作，就不会有饭吃！
他出事的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呢，说八一回部队给我过生日的！中队文书小佟在电话里就对空军报的记者哭起来。
会议室内，记录黄勇牺牲的记录片让许多战士不能自制，他们中途哭着跑出会场。那个说话总是慢声细语，聊天喜欢偎靠着别人，爱做别人思想工作，琢磨人心理的黄勇再也见不到了！
那些日子里，连队的干部战士，谁都忌讳说“黄勇”两个字。大家在一派静默中，独自在心中祭奠着黄勇。在那些日子里，人们常闻到一种奇特的香味。人们都说，那是心里流出的玫瑰的芳香。
时隔两个月零四天的备忘
8月26日晚，我从柳州起程，前往湖南邵阳看望黄勇的家人和事故现场。中途在衡阳倒车时，我在南华大学找到了黄勇的女友李吾菲。
我和话剧团的李老师在南华大学的公园里，和李吾菲整整坐了一个上午。那个上午阳光并不强，可总觉得眼睛被强光刺伤了似的，总想落泪。
李吾菲得知黄勇救人牺牲后哭了三天三夜。
三天过后的李吾菲决定去看黄勇。母亲却坚决不让神志有些错乱的女儿走出家门一步。“别去啦，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他已经这样了……”母亲把女儿拖到床边。“你和黄勇是好过，可是，毕竟没有订婚啊？你这样跑了去，晕在大街上怎么办？”
李吾菲“哇”的一声哭出来：“妈，你让我去——”
李吾菲用力拉开门，冲了出去。
“回来！”母亲倾尽全身力气喊道。“你一个姑娘家，你以后不想再嫁人了吗？！你到底以什么名分去啊？”
李吾菲被母亲击中了。她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良久，她转过身来，像看着陌生人一样望着自己的母亲。“看这样一个人，不需要名分！”
时隔和黄勇谈恋爱见面两年后的夏天，李吾菲终于在家乡一个最最寂静的地方，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黄勇。
馆内静悄悄的。李吾菲悄悄走近黄勇，惟恐惊扰了他。黄勇的头部上三分之二被蒙着。下肢以下的部位也被蒙着。展示在李吾菲眼前的只有黄勇的下巴，和那个微启的唇。
你有话对我说是吗？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是不是？现在，我来了，你说啊？就像你过去对我说的那样：
日子在不同的空间流逝/思念在不同的时间来临/两城的恋人/终日相守着/他们虽曾面对着距离叹息/而时常也在梦中相见/插上梦的翅膀……
往日的甜蜜犹如昨日的风景，李吾菲在喃呢中感受着昔日温情恋人。
你们知道吗？黄勇好牛气。有一天下午，他给我打电话，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小菲，从今往后咱俩可不一样喽。我有些紧张，问你怎么个不一样，他说他已经入了党，刚刚向党宣誓过。我说，入了党也是人啊，有什么不一样？他说，当然不一样！我是党员，你是群众！
那天，我对他说，黄勇，你既然那么牛，你再回来啊！你说要给我唱《流星雨》的。那次在电话里你只给我唱了两句，你说你只学会了这两句，等学会了再为我唱。你还说，如果我去柳州看你，你就买玫瑰花到火车站接我。
也在那天，李吾菲为黄勇唱了那首他一直想唱给她听的《流星雨》……温柔的星空，你应该感动……带我去看流星雨，永远陪在我身旁……我能想象出李吾菲当时独自一人面对恋人时的心情。为了安慰李吾菲，我说，黄勇现在一定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在这里说他，他一定能听得见。这样吧，给你一句话，就一句。你想对那个世界的黄勇说什么？李吾菲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表情，好像她真在面对往日的恋人。
我的鼻子酸得厉害，我感觉到眼泪正一塌糊涂地流下来，但我依然看着李吾菲。
“像你（黄勇）说的那样，给我唱《流星雨》，给我一枝玫瑰吧！”从她的叙述方式上能看出，她依然在和他说话。即使我们不来采访，她也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和往日的恋人一次次地会面和再见。
告别李吾菲，一路上都很沉默。从南华大学出来的时候，我们穿过一群正在军训的大学生。他们在唱一支军歌。歌声中我很自然又想起黄勇。
从黄勇家出来时，已经是夜里11点半了。我见过黄勇的母亲、黄勇的父亲、黄勇的三婶、黄勇的姐姐和表妹。
采访结束时，我问了他们最后问李吾菲的话。我说只给你们一句话，此时此刻，想对另一个世界的黄勇说什么？
姐姐先说的。姐姐说：黄勇，你可以安息了，我一定会照顾好爸妈！
三婶说：我相信，在另一个世界，他也是这样的人！
父亲说：黄勇，你放心地去吧，部队给了你很多的荣誉。
表妹说：哥哥，我们会像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你的父母，你放心吧。
母亲在别人说话的时候一直在低泣。我们都在等母亲。
良久，母亲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母亲对我说：明天早晨，我再告诉你吧。第二天，晨光初照的时候，我和李老师如期来到黄勇家。我们在楼下和黄勇的家人一一合影。怕黄勇的母亲伤心落泪，我没有再追问我想要的那句话。
谁想，临走时，黄勇的母亲喊住我。黄勇的母亲郑重地看着我，认真地在交一份答卷。母亲说：我想好了。就一句，我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自豪！
十五年后的望星空
截稿时，已是深夜。总也睡不着，便到了院外。令我惊异的是，在北京生活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繁星的夜晚。我知道我依然怀念柳州的那片繁星。我在浩瀚的星空下走着，缅怀着我刚刚认识的小兄弟黄勇。不知怎的，就想起15年前，我参加军区文艺会演学独舞《望星空》时的情景。
《望星空》中有几个8拍，我要绕场一周，眼望天空，寻找一颗星星。当然，我寻找的那颗星星，是为祖国牺牲的英雄。我举手投足很流利，眼睛也盯着星空。可编舞周怡老师就是说我眼睛里没有东西，没找到感觉！最后，周怡老师没办法，就说，你权当在夜空寻找你的男朋友吧！我说我没有男朋友怎么找啊？周怡老师气坏了，说我没有阶级感情。我赶紧说，我找我爸爸吧，他可是打过仗的英雄。其实，老师哪里知道我在家中最怕我爸。我这样说，只是想搪塞她而已。演出那天，我好像被赋予什么灵感，音乐起的时候，我眼睛被追光灯刺得疼痛，当下眼泪就出来了。我就流着眼泪跳完了独舞《望星空》，还获得了一等奖。周怡老师高兴得要命，可我心里明白，我的眼泪是被追光灯刺的。
今夜想起这事，再望星空时，就觉得那片浩瀚的夜空，真的像活了一样。我突然想到，黄勇是不是也化成了哪个星座，此刻，正倾尽他全部的光芒，点燃着这片冥冥的夜空呢？黄勇，是你让我找到了15年前的那颗星星。不！是那片星星。
大洋彼岸的周怡老师，您知道吗？15年后，您的学生找到了那种感觉，此刻，她正在繁星满天的夜色里，翩翩起舞，仰望那颗星呢……
（作者周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