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幸福原来一直在招手2
归来的时候，已经入秋。
这个城市的天气，以极快的速度变换着，仿佛才只是短短时间不见而已，熟悉的道路上已经铺满了金色的落叶。
天气晴朗，空气清凉。
是难得的秋日，没有了往季缠绵的秋雨，这个季节，难得的秋高气爽。
江笑晏带着简单的行李回到自己的家，只觉得……恍若隔世。
推开尘封了许久的门，打开窗子，让室内的空气流通，隔着窗子看过去，昔日窗外的那簇石榴花如今已经不复火红，而改为挂着一串串的小小石榴果。
夏末，到秋初。
江笑晏有些感喟，但是随即便投入到她的新生活里，打扫卫生，添置家用，另外，还得重新找工作。
隔壁……却一直静悄悄的，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还是说医院太忙，忙到他又一次跑去睡医院了？
她本来以为，也许她一回来，就会见到他，那么她一定会向他重新道歉，并且感谢他曾经为她所做的那一切，但是没想到，她从回来，便一直没有见过他。
不过，也许真的是他太忙了。
江笑晏自我安慰之后，随即便也没有再怎么在意。
虽然如今世道并不怎么好，经过去年的金融风暴之后，工作并不好找，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运气太好了，她只在家赋闲了两个星期后，便有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通知她去面试，江笑晏自觉面试那天发挥出色，所以一个星期后，那家公司便通知她可以尽快上班。
重新回到工作中，仿佛也重新找回到生命的真谛似的，江笑晏很快就适应了新工作的节奏，并且在这样的忙碌中得到了快乐。
她摒弃了夜生活，作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她认识了新的朋友，并且一见如故。
她将过去的事情完全尘封在她的记忆里，不再提起。
她积极向上，保持着乐观的奋斗精神。
她所在的工作团队，人人都喜欢她，亲昵地称她为“小江”。
江笑晏觉得，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饱满热烈过，连她自己，都会忍不住喜欢现在的自己。
那么……那个人呢？
他会不会……会不会认同她如今的生活方式？
每天早晨去上班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看一眼隔壁的房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回来也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隔壁的房间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是关闭着的，从来没有打开过。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沉住气，就这样过着自己的生活，偶尔等一下就可以了，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每一天，她心底的惶惑和不安都在逐渐壮大。
他……余隽书，他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有再见到他？
难道说……
被自己的想象吓到的江笑晏，第一时间阻止了自己再这样继续乱想下去。
可是不到一会儿，她便又再次胡思乱想了起来。
她……她还没有对他说一声“谢谢”，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消失不见？
怎么可以？
周六的晚上。
因为同事聚会的关系，江笑晏到晚上十点左右才赶回家，归来时城市里华灯高上，金光灿灿得仿如童话里的金色王国。
这个城市的夜景，总是很美。
出租车的窗子摇了下来，有风灌进来，吹得她鬓发散乱，江笑晏有些手忙脚乱地压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司机师傅一个急转弯之后，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了下来，江笑晏舒了口气，连忙取出包里的小镜子左看右看。
还好还好，她只喝了一点点酒，虽然身上有点酒味，但是脸上并没有酒意。
放下镜子，江笑晏朝后一靠，无意识地朝窗外看了过去。
红灯路口，等着通过的车辆，也并非只有她所乘坐的这一辆。
只是……
江笑晏却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路段，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即便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即便已经知道，虽然长着与小渡一模一样的面孔，他依然不是小渡，可是如今这样乍然看到，她却还是忍不住心神激荡了一下，差一点便将“小渡”两个字喊出声来。
不，他不是小渡。
他是龙战。
飞龙在天，龙战于野的龙战。
他不是她心中那个疼她爱她的小渡，不是那个面对危险时，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让自己面对死亡的小渡。
可是……即便明知道是这样，江笑晏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痴痴追随着他的身影。
看到他，就仿佛看到小渡，仿佛小渡到现在都还活着似的……
只是一会儿工夫，红灯灭，绿灯亮。
龙战骑着一辆重型摩托车，车后座上带着一位漂亮的女孩，待绿灯放行的那一刻，他呼啸而去，留下一个背影，在斑驳闪光的路灯下，逐渐远去。
出租车重新朝前驶去，就在依然还能看到龙战背影的下一个路口，车头向左一拐，与他就此驶向不同的方向。
仿佛就此分道扬镳。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跟随着他的目光。
江笑晏默默垂下头去，再抬起头时，却已经不复刚才的落寞。
或许这样，也未尝不好。
他与小渡虽然不同，但是只要与小渡拥有同样面孔的他，用他自己习惯的方式活在这个城市里，便已经够了。
江笑晏微笑了起来。
出租车很快就驶到了目的地，江笑晏付钱下车，走进小区，可是小区的物管大叔却突然冒出来，“江小姐江小姐！”
江笑晏好奇回头，“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这里放着一个你对门的余先生的包裹，放在这里都好久了，这两天我就要回老家了，这份工作我就不做了，我也不知道余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不如你代他领一下，我也好交差成不？”物管大叔有点不好意思。
江笑晏下意识摇头，“就算你不做，你也可以交给下一任物管啊，交给我算什么，我……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物管大叔更不好意思了，“我……我是不想交接的时候有什么没做完的工作遗留着，感觉不太好……江小姐，麻烦你帮余先生代领一下好不好？我们这工作交接清楚没有遗留的话，是可以拿到一笔小小的奖励的，所以我……”
物管大叔搓着手，又尴尬又不好意思，赔着笑看她。
江笑晏心下一动，“你说的包裹是什么时候来的？”
“上上个月的16号，”物管大叔回忆了一下，“上次你出门没多久，余先生也出门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看行李带得不少，他是不是准备去哪长住啊？难道不准备在这里住了？”
物管大叔说到最后，自己都好奇起来了，不过没办法，八卦是人类的同性。
上上个月的16号……
江笑晏算了一下，有些皱眉，他走了这么久？到底去哪里了？
居然一走这么久都不回来？！
“江小姐，你看……”物管大叔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她一声。
江笑晏回过神来，“……好，我签收一下。”
“哎呀，谢谢你啊江小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物管大叔兴高采烈的，带着她去拿包裹。
取了包裹出来，江笑晏不再停留，径直回到自己家。
开门亮灯，将那包裹丢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她便懒懒地趴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房间里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似的，甚至能隐隐听到电流的“滋滋”声。
江笑晏满脑子混乱的思绪，趴了半天之后，索性起来去洗头洗澡，把那一身酒气洗去再说，等她擦着湿头发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坐在客厅里吹了会儿头发，她的好奇心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到了那个包裹上，她瞪着上面最大的那行字发呆，上面写的是“余隽书收”，可是，余隽书在哪儿呢？他去了什么地方？带着行李走的，难道连医院的工作都辞了？
江笑晏越想越纠结，她本来真的以为自己一回来就能看到他，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看来，她很有可能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他了……
怎么会是这样啊？
江笑晏抓了抓还有点湿的头发，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跟她这会儿湿漉漉的头发一样，全部都打了结。
怎么会呢……
一时冲动之下，江笑晏忍不住打通了省立医院的值班电话：“喂，我想找一下余隽书医生……”
“很抱歉，余医生现在不在医院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值班的护士小姐礼貌地询问她。
“没……没事。”江笑晏颓然挂掉电话，只觉得手指懒懒的仿佛提不起来一点劲来。
他不在医院了……
原来他真的辞职了……
可是他去了哪里？
他到底去了哪里？
江笑晏有点欲哭无泪，她好不容易才振奋起来，她还没有谢谢他，谢谢他曾经为她做的那些事……而且他说过，如果她需要爱，需要依靠，他可以给她的，他……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江笑晏心里又是气又是委屈，委屈得她甚至都想要掉眼泪了，她怒冲冲地看着那包裹，突然发疯一般地抱起那分量不算轻的包裹，开了门就冲到隔壁大门前，用力去拍那门，“余隽书，你快点给我开门！余隽书，开门！快点开门！”
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她的火气简直可以烧毁一座大楼，她只想着，要是余隽书不开门，她一定能把他家的大门拍坏！
“余隽书，你快给我开门！你这混蛋，你说过的话怎么可以不算话！”江笑晏生气地抬脚就去踢那门，一边踢一边还在骂他，“我还没有说我要谢谢你，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你说过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废话不成？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
她明明是愤怒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可怜，她的眼圈忍不住都要红了，她觉得，只要再骂他几句，她一定会难过得当场哭出来，可是——
“咔”的一声，她所踢所拍的那扇门，居然开了！
江笑晏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给她开门的人，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余隽书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同样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后终于冒出了一句：“你……你回来了？”
江笑晏傻眼了，“你……你不是不在家？”
“我下午才回来，一直在睡觉……”余隽书看着她，有点傻乎乎的，“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笨蛋笨蛋笨蛋！
“我……我已经回来快两个月了……”明明是很想骂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笑晏突然想掉眼泪了，“可是你一直都不在，医院里的人说你不在医院了……”
“啊，我是不在医院，因为我下乡去做义诊去了，走了差不多两三个月吧。”余隽书笑了笑，“你看，难道你没发现我晒得很黑吗？”
是啊，相比之前，他似乎是晒黑了一点，可是气色还好，他又睡了那么长时间，虽然如今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可是起码比她这副流浪狗的模样要好太多了！
江笑晏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不觉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喂，你别哭啊！”余隽书手忙脚乱，“别哭别哭，好好的哭什么呢？”
“我就要哭，我就要哭，你管得着吗？”江笑晏愤愤不已，生气地把手里的包裹砸给他，“你回来了怎么不去签收你的包裹，还要我帮你签！”
“我不知道，我回来之后就倒床上睡了……”余隽书接过包裹，看她还在掉眼泪，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别哭了，你刚才拍我家大门的时候，是说有话跟我说对吗？那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好啊！”江笑晏立即点头。
余隽书顿时一下子就笑了。
“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想到自己刚才疯婆子一般的举动，江笑晏忍不住红了脸。
“好，我不笑。”余隽书忍住笑，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你进来吧，我们聊聊天。”
“嗯。”江笑晏点了点头，乖乖地走进了他家里。
余隽书将门轻轻带上，走廊里终于恢复了宁静，只有壁灯，洒下柔和的光，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幕。
只有它看到，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那个男人微笑的表情。
也只有它知道，那个男人，曾经是多么深刻地想念着那个房间里的女人——
因为在她离去的那些日子里，在他没有出门的那些天里，他每晚都会站在她的房门前，惆怅而落寞地等待着。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真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