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寻药
大婚翌日清晨，夜未央便携手新婚妻子来向夜氏夫妇告辞。
夜威宇震惊之余不忘问道：“昨个你俩才成亲，怎么今日就要出门？”
“爹，落儿身上的奇毒已经不能再拖了，儿子已经知道解毒之法，可是却苦寻不着其中一味至关重要的草药，所以只能带着落儿浪迹天涯，兴许有缘遇见该草。”未央拱手请求父亲谅解。
夜威宇沉吟片刻，与夫人相视一眼之后，沉重地点了点头，叮嘱道：“一定要带着雪儿回来。”
他们都怕若是央儿找不着那一味草药，医不好雪儿身上所中的奇毒，只怕他也活不成了，夜家九代单传，只有央儿这个独苗，若是连他也弃他们而去……
想到伤心处，凌秀月不禁饮泣，她紧紧握着儿子与儿媳妇的手，哀求道：“未央山庄永远都是你们的家，无论何时都不要忘了回家，娘和你爹会一直等着你们回来。”
“娘，我一定会带落儿回来的。”未央微微皱了皱眉，心头有些苦涩。
落雪眼角噙着泪，安慰凌秀月：“婆婆，我和相公会回来的。”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凌秀月哭倒在夫君的怀中，她心里知道孩子们只是在安慰她，兴许这一别就是生离死别，这叫她如何能不伤心？！
离殇正浓时，门外却传来戏谑声，“哎呀，看你们的样子似乎要去远游？”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向一袭白衣、飘逸俊朗的美男子。他不疾不徐地摇着金丝书生扇，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边往厅里走来，边说着：“江湖有传言，只要能得到未央山庄祖上秘传的武学秘笈《玄武绝书》便能称霸武林。江湖又有传言，《玄武绝书》就在我亲爱的表弟夜未央的身上。”
夜未央冷凝着他，虽然昊天帮了他不少忙，但并不表示他现在不是来捣乱的！
凌昊天瞅了坐于主位的夜威宇一眼，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笑对未央说：“你不怕走到半途又被江湖中人追杀，向你讨要那本《玄武绝书》？”
“我把《玄武绝书》带上不就得了，谁要谁就尽管拿去。”未央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
“死小子，《玄武绝书》可是我夜家祖上秘传下来的武功绝学！”夜威宇闻言，不悦地大喝一声。
“那又怎样？我又不懂武功，爹你不会还指望由我来继承武林盟主一位吧？”
“这——”夜威宇每每想到这件事都得头痛好一阵子。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一派从容自若的凌昊天，这小子的武功堪称天下第一，虽年纪轻轻，可比起自己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他愿意当下一任武林盟主的话……
凌昊天只一眼便看穿了夜威宇的想法，正所谓先出口为强，后出口遭殃。
他随口便道出一个惊天秘密，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江湖还有一个传言，说放出那些不实流言的人正是我的姨丈大人，正所谓空穴不来风……”
“爹！那些江湖传言是你故意弄出来的？”未央怎么也没想到，放出不实流言的人会是他老爹。
他该不会是以为他被追杀个几次，怕了，乏了，便会求着他学武功好防身吧？
他的老爹未免太天真了！他是真的不喜欢武刀弄枪，只醉心医学，他要怎么说老爹才会明白？
夜威宇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会被凌昊天这小子倒打一靶，这小子比老狐狸还要精明，不去经商简直浪费了他一身奸商天赋，可他也不承认自己是武林中人，又浪费了他一身绝世武功，这小子究竟在想些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央儿，这事儿都怪你爹一时糊涂。”凌秀月急忙帮夫君打圆场。
“央儿啊，爹已经派人去改了江湖传言，说《玄武绝书》不在你身上，而且就算得到了《玄武绝书》也没用，那只不过是我夜家的菜谱罢了。”夜威宇很天真地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操控江湖流言的。
《玄武绝书》实际上是未央山庄的菜谱？武林之中当真会有人相信这样的江湖传言？
未央与落雪相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着，江湖——果然不是一般人玩转得起来的！
等夜威宇向儿子与儿媳妇解释清楚江湖传言是怎么回事之后，转头已不见了凌昊天的影踪，那个小子早就趁机溜之大吉了，只怕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来未央山庄自投罗网的。
未央牵着落雪的手离开了未央山庄，风雪依旧，似乎没有停歇的那一天。
被留下来的夜威宇苦苦思量着该制造怎样的江湖流言才能让凌昊天那个狡猾若狐狸的小子乖乖地接任下一任武林盟主之位。
夜未央与凤落雪一路往西行去，听到了不少版本的江湖传言。
江湖传言，未央山庄的祖宗以前是朝中御厨，而威名震天下的《玄武绝书》其实不过是一本菜谱。
江湖又传言，真正能够制霸武林的武学秘笈《朱雀剑谱》的确是出自未央山庄，该剑谱已由武林盟主夜威宇亲手交由凌昊天保管。
江湖还有传言，未央山庄少庄主因不学无术而被庄主逐出山庄，从此将不再是武林中人。
夜未央与爱妻围坐在茶寮里喝茶，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传言，有些忍俊不禁。
落雪轻笑一声，柔柔说道：“没想到公公竟有如此怪癖，喜欢制造江湖传言。”
“哈哈，我爹以前的愿望是将他一身武功绝学尽数传授给我，现在的愿望只怕是诱骗昊天当他的接班人，不过——”他顿了顿，眼中尽是笑意，“昊天和我一样，志不在江湖，而且——论斗智，我爹不是昊天的对手；论斗武，昊天至少能小胜我爹一两招，这场较量谁输谁赢早就摆明了。”
“放眼江湖，只有昊天最适合当下一任武林盟主，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昊天志不在此，强扭的瓜不甜。”未央轻喟一声，眼中流露出些许担忧，“听说龙威将军在沙场上失踪了，我那可怜的冰心表妹说不定要守寡了，唉！昊天应该启程去北方找冰心去了吧？”
“我欠她的这辈子也还不清。”落雪一想到冰心远嫁北方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为了成全自己与相公，心里便像压着一块巨石，难受得紧。
“娘子，等你身上的毒解了之后，咱们也上北方去看看冰心吧？”
“嗯。”落雪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她身上的毒真有解开的一天吗？
虽然相公说只要能找到那株传说中的毒花便能解开她身上的奇毒，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谁也没有亲眼见到过那种毒花，离她18岁生辰只有半个月时间了。
未央看到了她眼中的落寞与哀伤，他轻轻握住她略微有些颤抖的手，借此传递些许温暖给她。
“相公——”她动容地望着他。
“娘子，无论结果如何，为夫都会陪着你，答应我，不要害怕！”
她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上苍替她安排了一条崎岖的人生路，但是却给了她一位情深似海的痴情夫君，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她的心头将近18年，她并不害怕，难过的是夫君要陪着她一起共赴黄泉。
这般深情，她无力回报，只求生生世世能伴君左右。
一路往西便到了鹿鸣城，未央说正好可以去拜会老丈人一家。
离家已经两个多月的落雪此刻恨不得能插上一对翅膀飞到家人的身边，尤其是娘亲，她若是看到她幸福的样子兴许便不会再责怪她自己，她已经在愧疚的阴影之中活了18年啊！
又到了云泣山，这座山有太多关于他与她的故事。
山路已经被麟兮山庄的仆人修好了，未央与落雪不费什么力气便登上了山顶，白雪霭霭，积雪已经深得没过了大腿，那块黑岩几乎要被雪覆盖了，只露出一小截，脑袋上还盖着一顶雪帽。
那个他们曾经共过患难的山洞已经彻底被风雪掩埋了。
未央将落雪揽在怀里，以独步天下的轻功在雪上行走，这回应是不会再有人忽然出现阻他们的去路了吧？未央有些悻悻然地想着。
然而宿命这种事真的谁也说不清，兴许老天爷就喜欢和世人开开玩笑。
这一次，他们的路依然被人挡了，对方一袭黑色劲装，眼神冷冰如刀刃，头上覆着薄薄一层雪，想必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他一直在等，等着夜未央与凤落雪经过这座荒凉的山头。
未央挡在落雪身前，眉头紧锁着，沉声问对方：“你是为财还是为秘笈而来？”
他身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眼神又凛冽冰冷，一看便知道是受命于人的杀手。
对方若是为财应是不会守在这种荒凉的山头，若为了武学秘笈也说不通，老爹不是已经制造了新的江湖传言，只要是江湖中人都应该知道他夜未央身上不但没有武学秘笈，就连那本“菜谱”——《玄武绝书》也没有，既是这样，对方应是受雇于人，奉命前来刺杀他们的。
果然，对方冷冰冰地回答：“为你俩的项上人头而来。”
他说着，眼神飘向了凤落雪，她有着倾国倾城之姿，沉鱼落雁之容，主公命令他刺杀的人——就是她！而与她同行的大概就是武林第一庄的少庄主夜未央，听说此人轻功绝顶，但却不谙一招半式，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他，天下第一暗杀组织——墨楼的头号杀手；
他，没有名字，主公只给了他一个冰冷而又残酷的代号——绝命；
他，盯上的猎物统统都下了阴曹地府，只因他深谙杀手的宿命——不是猎物死，就是他死。
夜未央将对方眼中的寒意尽收眼底，对方是一个高手，而他虽然休养了几日却也只养回三层内力，即便轻功盖世无双，但带着身体仍然很虚弱的落儿一起逃跑的话就显得有些吃力。
他决定和对方做一个交易：“我留下来，放我娘子走，如何？”
落儿只是一介女流，对方若是有些素养的杀手便不会浪费体力去杀交易以外的人，夜未央想得没错，他唯一想错的是对方要的是凤落雪的人头，而不是他的！
“我的任务是她，你可以走。”杀手是无情的，无情的人不会浪费感情去多杀一个人。
夜未央心下一惊，与落雪对望一眼，低声问：“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落雪摇了摇头，但很快便想起来了一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杀手来刺杀我和二姐，就连我大哥也是在一次刺杀未隧之后被杀手偷偷抱走，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未央凝眉，望向对方，他知道杀手受雇于人，即便死也不会说出委托者是谁。
对方头顶的雪瞬间化成了雪水，未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雪化了说明对方已经在暗自运功，杀手是不喜与人缠斗的，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要了对方的命。
他迅速做出决定：“落儿，你藏到树后去，等会我会去牵制住他，你趁机逃下山，这里离凤歌山庄不远。”
“不，你说过我俩生不能同衾，死但求同穴，为何每次到了危急时刻，你总是要让我离开你？”落雪眼中盛满了清泪，她知道未央是为她好，可是，她不要这样的好意！“你可记得你曾说过，要我永远也不要离开你？”
“落儿——”此时非彼时啊，他是说过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可是看着心爱的人死在杀手的手里，他怎么会甘心？
“相公——你若执意要我走，我宁愿立刻就死在你面前！”她把心一横，气话脱口而出。
相公不谙武功定不是对方的对手，而她自从上回在山洞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使不上气力，别说是牵制对手，只怕会拖累相公，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愿放下他，独自一人逃生。
她往前迈了一步，冷傲地对杀手说：“你要么就把我和相公都杀了，要么就把我们都放了。”
杀手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仿佛没有料想到世间会有如此痴情的夫妻，他已说过愿意放夜未央一条生路，可他却没有逃走，看来他俩已做好共赴黄泉的准备了。
杀手的剑应是冰冷无情的，可心中的那抹犹疑令杀手的剑稍稍迟滞了一些，给了夜未央与凤落雪生还的机会，他们只是双双受了他一剑。
未央伤了腹部，落雪则是左臂被削过一剑，两人的伤都不致命。
杀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变得不再锋利的剑，压抑住心中的那抹不安，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湖绿色的瓷瓶，打开瓶盖，一股沁香借着风力飘向了未央与落雪的方向。
未央急忙想捂住自己与落雪的鼻子，但为时已晚。
十香软筋散是要不了人命的，但却能让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无法动弹，就算江湖传闻说夜未央内力足有一甲子那么深厚，只要他中了软筋散便是废人一个！
黑暗如期而至，陷入黑甜之前，未央不忘紧紧握住落雪的手，十指相扣。
杀手的剑迟迟没有落下，许久之后，他取出乌黑发亮的玄铁锁链将夜未央五花大绑，而后将落雪扛在肩头，踏雪而去。
云泣山依然像平日那般寂静荒凉，一大片刺眼的雪白之中有两滩鲜红的血水，像曼殊沙华般迎风傲放，血腥的气味与远从越夏城飘来的桃香混合出诡谲的气息。
老天爷的玩笑一直都恶劣得令人乏指，可是、可是——
这也许就是夜未央与凤落雪的宿命！！
当夜未央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腹部的血已经凝结，但伤处的麻痒与刺痛却让他明白，杀手的剑上抹了毒，这毒开始时运行的极为缓慢，然而中毒三个时辰之后，毒液便会瞬间攻心，即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救不回来的。
如果他不是双手双脚被玄铁锁链缚住了，定能解得了那毒，只是——
落儿呢？
夜未央环顾四周，终于在这间破旧的庙宇一角找着了她。她像破败的娃娃一样歪倒在墙边，幸而除了左臂沾了些黑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松了口气之余，稍稍提了口真气。
心，突然绞痛得不行，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灼焚烧着，四肢压根就使不上劲来。
他想起来了！那个杀手用的是散功的十香软筋散，普天之下，只有墨楼拥有这样的毒药。
江湖传言说墨楼的杀手个个训练有素，冷绝无情，可刚才那杀手分明动了情，在他的目光与落儿的对上之后，杀手的心便乱了，所以他没有立刻便杀了他们以绝后患，而是将他们带到这处破庙里来。
只是——杀手虽不杀他们，却也不像是打算放他们一马的样子。
未央轻声唤着昏迷不醒的落雪：“娘子——娘子——醒醒，你怎么样了？”
回应他的呼唤的是一阵鬼魅般轻飘的脚步声，杀手回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走远，兴许就一直守在破庙外头，他一直在等着他们醒过来。
未央蹙眉，冷声质问：“你想怎么样？”
“主公有令，将凤落雪折磨致死，至于你——如果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我中了墨楼独门的噬魂毒，你以为我能有命活着回到未央山庄？”他看得出来眼前的杀手是不谙用毒的，也或者这是他第一次用毒，所以他的表情显得有些震惊。
“你是说——我的剑上有毒？”原来主公一直不信任他。
“看来你的身上没有解药。”
“的确没有。”他的心有些痛，没想过要夜未央的命，但他却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你要折磨就折磨我吧，我娘子从小饱受毒害，我俩历经磨难才成了亲，她只有不到半个月时间可活了，你放过她吧。”未央希望自己的话能对杀手动之以情。
果然，杀手动摇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他眼中的冰霜立刻又聚拢，抽出泛着冰蓝光芒的剑，指着夜未央的心口，冷冷地斥道：“不想死就闭嘴，杀凤落雪是我的使命，她若不死，死的人便是我。”
他转身走到落雪身边，蹲下身，凝望着她的脸片刻，而后从怀里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将里头的红的绿的毒丸子尽数倒了出来，捣碎之后掺在茶水里，强行掰开凤落雪的嘴巴，打算将“茶水”灌进去。
未央惊愕地怒瞪着杀手，怒不可遏：“住手！住手！你要灌就灌我吧！”
杀手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类似同情的情绪，而后将“茶水”慢慢地灌进凤落雪的嘴里。
未央震怒了，他猛得提一口真气，哪怕这个举动会令他的五脏六腑经脉错乱，但他无悔，真气渐渐在丹田凝聚，而他眼中的怒气也像风暴般噬人。
若眼神足以杀死一个人，那么杀手只怕已经万箭穿心而死。
“乓”的一声巨响，夜未央身上坚硬的连利剑都砍不断的玄铁锁链应声断成了无数截，他披着一身怒气，踏着恨意飞掠向了杀手。
杀手迟疑了一下才回过头，然而他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面孔便被人一掌拍中了天灵盖，应声倒地。
夜未央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赤红的像野兽般。
他的心沉入了冰窖，眼前只看得到缓缓醒来，开始拼命咯血的凤落雪，她的脸苍白憔悴，他的愤怒仿佛从十八层炼狱里冲涌而出，凝聚着内力的掌又欲拍向已经昏迷不醒的杀手，可一道脆弱的呼唤声却将他体内的魔性瞬间拔除了。
他的眼又恢复了清明，他心爱的妻子正倒在血泊之中，忧心憧憧地凝望着他。
该死的！他又没能好好保护她！
“落儿——”他飞奔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五腑六腑气血逆流，再加上方才强行运功更加速了噬魂散的运行，他只怕已时日无多了。
他在咯血，嘴角那抹赤红刺痛了她的双眼，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她撑起无力的手，想拭去他嘴角的血，可是、可是——他忽然变得好遥远，她耗尽一身的气力也碰触不到他，一颗颗微暖的泪水滴在她的脸颊上，痛进了她的心里。
“相公——”她轻唤着他。
周遭的空气变得异常稀薄，她用力地喘着，小脸惨白吓人，一口黑血急涌上喉咙，她不由自主地咯出了血，浓浓的、稠稠的、黑的吓人！
“落儿、落儿，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回家。”他几乎耗尽了全力才将她抱起来，脚步紊乱，差点迷失了方向，体内的毒已经开始发作了，五腑六腑，七经八脉统统受到了重创，即便这样，他也要将落儿安然无恙的送回凤歌山庄，只要能撑到那里就好了——
可是利剑突的刺穿了他的身体，险险的从心旁穿过，剑上泛着蓝光，持剑之人大笑两声之后轰然倒地，杀手终究是杀手，为着杀人而生，也为了杀人而死。
杀手死了也没人会记住他的名字，因为他本就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让人记不住的代号。
夜未央头也没回，抱着落雪举步维艰，他俩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但是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要放弃。
云泣山半山腰的雪道被拖出一条长长的沟壑，远远瞧见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子，一路淌着血往山的尽头走去，他已经意识模糊的分不清下山的路了，只知道不能停下来，若停下来，也许他再也没力气前进了。
山的尽头是万丈悬崖，崖边结着不少罕见的花却没有他苦苦追寻的那一株。
前面已没有路，他只得将心爱的女子放下来，紧紧拥着她，在黑暗将他的意识完全侵吞之前，他终于想起了凌昊天，麟兮山庄离云泣山并不远，若是想办法通知昊天，落儿兴许便有救了。
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未央从怀里取出向来不离身的玉箫和玉龙针。
眼前一片朦胧，毒液侵噬到了他的眼睛，令他看不清落儿。他只能摸索着，凭借精湛的医术，将玉龙针扎在她身上的几处要穴，抑制毒液运行。
为落儿施完针之后，他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就连玉箫也握不稳了。
落雪哭着扶住他，紧紧地抱着他那有些冰冷的身体，“相公，够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共赴黄泉我也不会害怕，别在难为自己了。”
她为他的执着而心疼，她知道他虽然总说要和她生死与共，可却总是在违背诺言，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他都会留给她，他就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到令人没法不爱的人呵。
“落儿，我会找昊天来的，答应我，就算我有什么意外，你也一定要活下去。”他喘着粗气，说出来的话活像是在交待遗嘱：“不要轻易放弃生的机会，无论多久，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和你会合的那一天。”
她的泪了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现在的模样，只知道他的气息虚弱的仿佛随时会消失。
他歇息了片刻，感觉又恢复了些气力，勉强将残余的真气凝聚于丹田，一曲缠绵悱恻的曲子飘荡在云泣山上，他将最后的内力贯入，使得箫声传遍了方圆三百里。
昊天——
落儿就拜托你了！
夜未央眼前一黑，所有的知觉统统从他的体内抽离，他最后心心念念的人依然是凤落雪。
悲凄的痛哭声传遍了云泣山，他不在了，她活着又有何意义？
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只要跳下去，一切便解脱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