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周末,静静地坐在江边,寄居蕉下竹林,聆听小沟水悄悄地流淌进江里的声音,看江上波光粼粼的景象,偶尔一阵风吹拂,也带来些淡淡的灯芯草香,竟有些眩醉了。
正午的灯芯草滩静得出奇,在家乡南潮村西南面临榕江处,四周没有车马的喧哗,空气都有了烘烘的气息。我们从大堤坝走去,沿着曾经是绿竹成荫的堤旁下到了望不到边的灯芯草洲滩,当地人称咸草坪或者灯芯洲。
远处是江水与天边。浅堤之外,榕江水悠悠自流,夹杂着些许绿莹莹的水浮莲,倒也显示出水流湍急的程度。潮起潮落,草滩也跟随着水退水浸。据说是,南北两江之水相汇于此,淡水渐止;而涨潮时,汕头海水也在此停步。咸淡水的交汇渗透,使此处的水域丰富渔产繁多,也是一大福地。
灯芯草洲滩被内堤长长地包围起来,灯芯草荒茫茫的一片乱长,从眼前望不到尽头。草秆在阳光下有晃眼的墨绿,细看棱角分明。草花长成六瓣,对称地坠在杆头,再浅色些恐怕整个就成白洋淀了。
有几位乡人在草棚下纳凉,吸烟。他们把灯芯草割后削剥均匀,整整齐齐铺在堤上曝晒。草洲滩里有几道纵横交陌的泥陇,陇旁小沟水偶尔发出声音,但不大,只是周围的静寂,才使我们留意到它;出了外堤,江水一直悠悠地向着东淌去,那是榕江水汇出海的地方。小河滩上不时跳跃鲦鱼,有的扑入洼里,有的跳上湿湿的泥涂边,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吱”地叫了一声从灯芯草丛里飞出,又飞进另一片灯芯草丛里。
这样一个周末,静静地坐在江边,寄居蕉下竹林,聆听小沟水悄悄地流淌进江里的声音,看江上波光粼粼的景象,偶尔一阵风吹拂,也带来些淡淡的灯芯草香,竟有些眩醉了。
似曾相识。偶然忆起,曾经的一个午后,独自一人驱车来到这里。停车,上堤,极目远眺,放眼尽是青翠,又有天边滔滔江水。心胸开阔,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丝青草味道。瑶亮哥在草洲滩放牛,远远地朝我招手,我的突然出现,给了他一份惊喜。彼时,有微湿的雨丝,我慢慢地走在灯芯草滩丛中的泥泞小路上,接了一个电话——刚刚有移动电话,这只无线的玩意儿把话筒那头的人儿拉到耳边。
七八岁时,曾跟在亮哥身后,在草洲放牛,烤番薯,捕鱼虾,跑到江边,看望亮哥的一个同学小西。小西在家人的帮助下,搭了一个草棚在水上,作为歇脚点,用以张网捕鱼……七八岁的我,第一次行走在用竹竿搭起的桥上,新鲜而趣奇,记忆犹新。那个捕鱼的兄长,午餐是家人送来的一钵白花花的米饭,还有一两块豆干和一小块腐乳,好不诱人。我跟亮哥用泥巴窖烤的番薯,香味扑鼻。小西用自己所捕捞的小鱼小虾小蟹加上岸边生菜煮成的鲜汤,令我们狼吞虎咽。
回忆往事,犹在昨天。如今,一个移动电话却把我拉回现实。我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儿,或许还在等待我给出一个承诺。但是,放马灯芯草洲滩,其实是我内心选择的逃避的借口。在爱情面前,我能做到的,只有深深地呼吸着乡土气息,重拾童年灯芯草滩那熟悉的味道……
这不起眼的灯芯草,潮汕人都叫它咸草、结发草,也有人将并蒂的草用作婚庆祥瑞之物,更有能工巧匠将它织成草鞋,编成草席,传到很远的地方。或许远在他乡的人儿,躺在带着家乡草香的席儿,时时做着梦回故梓好梦,也未知自己身是过客。
灯芯草滩是盛产蟛蜞、螃蟹的地方。游南潮乡灯芯草洲,只要自己有兴趣,还可以捋起衣袖捉起蟛蜞。小沟边、石滩里都可以寻见蟛蜞。天气闷热,蟛蜞溜在洞口,用丝线系上一点萝卜干或者菜叶,垂下在蟛蜞边,须臾就可“钓”得,非常有趣。那钓饵不时在蟛蜞眼前摆动,它一见就用钳子夹住,此时你就可以不慌不忙地起“钓”,只管把它搁进篓里桶里。石滩上的蟛蜞也不大走动,随手翻起一两块石头,都可以捉到它。
在草洲滩里的小沟里还盘踞有螃蟹,个子比蟛蜞要大得多,是大闸蟹品种,肉味也比蟛蜞要鲜甜。捉螃蟹可得懂识蟹洞,它把洞挖在沟里半搁着水的地方,洞口扁平,用手掏摸可捉。
真正想捉蟛蜞的,就下到灯芯草滩里去,一手提桶,一手拿铲,看准蟛蜞居住的洞,用铲在洞口一插一撬,那蟛蜞乖乖就露在眼前,愣愣地瞪着两只怪眼茫然四顾,不知所措。灯芯草洲密密麻麻的四处盛长蟛蜞,站在一小处地方,前后左右都可见被蟛蜞打钻得千疮百孔一般的洞子。钓蟛蜞不失为游灯芯草洲时一份独特的娱乐节目。
快乐,是人生中最伟大的事!
——高尔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