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嫁
叶靖儿永远都记得，嫁给池连钧的那日，可是真正的铺了十里的路的。那么热烈的红色嫁衣，似乎许多日子以来的晦涩都被驱散一般，第一次呼吸到带着幸福的气息。
池连钧也是一身红衣，骑在高高的白马上，风采倾倒了不知道多少观礼的姑娘小姐的。只是新郎虽然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慢慢的在前面带路，领着她回到池府。
她手里一直紧紧握着的是那颗叫她爱的发狂的琉璃。知道未来也许不是她想象中的幸福，但是也许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她的。她便这样，自己安慰自己。
可爹爹难得的红着眼睛拍拍她的肩，说:“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了，以后爹爹就没有办法照顾你了。”
她眼一红，泪就流了下来，有为离开爹爹，更多的是，未来的彷徨。
拜完天地，洞房里，池连钧揭开盖头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他的眼神。
嫁给池连钧的时候，她就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虽然准备过，但是还是被那一个眼神伤的再也提不起多余的勇气。是的，原本坚信不移的东西，全都没有了。
那一眼是多么决绝的一眼，似乎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什么深仇大恨。
揭了盖头他忽然一笑，“原来你长的是这般模样。可是，绵袖死了。今儿个早上刚死的，说是失足掉进池子里死的。叶靖儿，你我心知肚明，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眼神竟有了怨恨，那么毒那么毒。
她只是心沉到湖底一样的冷，“绵袖死了？”
他笑笑却没有丁点的笑意，“是的是的，叶靖儿你是丞相的女儿，多么高贵的身份。又何苦跟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过不去呢？难道我们连想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都不行吗？叶靖儿，你只道喜欢我到了非我不嫁的地步，可是我们根本连一面都没有见过！你的幸福是幸福，别人的就不是吗！”
她摇着头，很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但是，开口就是呜咽的声音。连她的新婚之日，绵袖也是不肯离开的。现在她总算是明白，绵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已经隔了这些悲哀的事情了呢。她的心，终于那么的那么的沉了下去。
忽然，他用力扯掉她头上的凤冠。拽起她的手腕向外跑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这样真的很疼的啊。”那样大的力气，应该已经青了吧。苦涩的一笑，试着救回被握的生疼的手臂，
“疼吗？那么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说着加快速度往外跑去，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看着新郎拉着新娘子往外跑去。但是，竟然没有人上前阻止。于是就这样跑出了池府，跑出了属于他们的婚礼。
头发早就散了，披头散发的，很狼狈呢。就是身上的嫁衣，也被划破了，这套嫁衣可是她花了三个月的时候一针一线的亲自做的呢。
谁都知道，今天是叶家大小姐的出阁之日，这样狼狈的被所有人看见，很悲哀的吧。但是，她却没有再哭，也没有再挣扎。也许真的是她活该呢。
被拉着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路都是别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在一户贴着白色悼字的小房子前停下，他使劲的把她推出去老远。
她猜的出来，这里就是绵袖的家吧。只是清一色的白色，她这身衣服很是格格不入呢。
站稳了，看见了不友善的目光。是和池连钧差不多大的男子，那么狠的看着她。
“带她来这里干什么。”冷冷的开口，“我怕脏了我妹妹的灵堂。”
邪邪的一笑，池连钧拉过她的手臂，用力一推，她就跪坐在绵袖的灵堂前，“带她来赎罪，让她看看，就是因为她，绵袖才会死的。”
靖儿已经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了，有谁可以来救救她呢？是的，绵袖的死是她造成的。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想要她死过。算什么呢，她的婚礼，就这样结束吗？她好歹是丞相的女儿吧，这样算什么呢。
头发被人用力的扯起，头就仰着，看见了池连钧的眼。“说啊，说是你害死她的，说你赔罪啊！”
虽然很痛，还是摇摇头，这一刻，她才知道，那么强烈的想要嫁给他，错的多么离谱。可是，可是，爱他有错吗？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爱他！不知道长相不知道贫富就爱的那么彻底！
“靖儿！”熟悉的呼唤穿过浑浑噩噩的思绪，像是黑夜里的一丝光亮一般，“喂，你够了吧！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你觉得就是对的吗？”
“端木缚。怎么是你。”喃喃的开口，闭上眼睛不想要他看到她现在的狼狈模样。“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只是不放心跟过来看看。”声音还是没有变，但是端木缚你可知道，早就回不去了。
抢过被池连钧抓在手上的叶靖儿，端木缚的心，那么那么直接的诉说着疼痛，“靖儿，跟我回去吧。离开这个人，跟我走。”
虽然被这样伤害，还是想要做他的妻子呢。也许，等到他知道了她的好，就会好的。
轻轻摇摇头，“不行了，我是他的妻子，怎么可以跟着别人走呢。会被笑话的啊。”说着，挣开他的怀抱，“谢谢你，端木缚，真的谢谢你。”
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池连钧，再看了看这样的叶靖儿，眼里只有池连钧的叶靖儿，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就这样一甩袖子，走了。
已经那么明说了不是吗？那么他呆着不是会让她为难吗？
看着他走出视线，靖儿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她的人生是她自己选择的，没有必要拉其他人下水的。爹爹当初说的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既然选择成为他的妻子，那就好好的做他的妻子吧。虽然被这样残忍的对待，但是他更痛不是吗？她应该要理解他的，因为毁了他幸福的人，确实是她。
那样想着比较不会那么痛呢，酸涩的一笑，叶靖儿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看见了爹爹阴沉的脸。
“爹爹。”轻唤一声，慢慢的走向他，“你怎么也来了。”
“哼！”叶老爷很是生气，“自己的女儿被欺负，我这个做爹的能不来吗？池连钧你也太放肆了吧！你可知的靖儿是当今圣上疼爱的皇妹，这样做，虽然出的了一时的气，但是对待一个女孩儿，还是你的妻子，算是什么好汉！”
跟在身后的池老爷脸上一阵煞白，就知道这个儿子不会做什么好事。但是显然，叶丞相已经气急了。谁都知道，当今皇上非常喜爱这个女孩儿，甚至封作皇妹的称号。池连钧这样做，就是蔑视皇权啊！
虽然也怪这个莫名其妙的叶靖儿毁了儿子一段好好的姻缘，但是她这个样子怎么责怪的起来。
一场闹剧就这样匆匆收场，大喜之日总不能叫外人笑话了去。
池家的中堂里面，池老爷和叶老爷都是一脸的怒气。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这样欺负，而且是在大喜的日子，池家人不给个说法，他是不会罢休的。
大不了，把女儿带回去，反正即使这样，女儿还是有大把的人想要娶的。端木缚可是比池连钧不知道强了多少，至少不会对女人动手的。
“亲家公啊，孩子不懂事嘛，就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了。”池老爷只得陪着笑，小心的劝着正在气头上的丞相大人。”
“哼。”冷哼一声，叶老爷转过身，不听这样敷衍的语句。这样就把他打发了，那他还是当今权重位重的丞相吗？
“咚咚——”有声音传来，等了片刻才发现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妇人。
“老祖宗！”急忙的起身去搀扶这个老人家。老太太似乎很生气，一声的红色衣服非常喜庆。
坐到太师椅上，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池老爷。不解的伸过头去，“啪”的一声，一个响亮亮的耳刮子。在场的人都呆愣当地，“你教子无方，才教出这么个儿子出来。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我池家不认的。而且那个女孩儿未必就是你眼里看的好女孩儿，祖奶奶我识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
说着，对着池连钧招了招手。因为刚才她的一席话听的很不舒服的池连钧很不情愿的走上前去。
“啪”的就是一下，“这个我是替我的重孙媳妇打你的，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家岂是你糟蹋的。”说着又是一下，“这个是我打的，打醒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老太太打完了人，对着叶老爷点点头，“亲家公啊，今儿个是我池家人不对。但是我保证今后你女儿在我池家不会受半点委屈。你还信不过我这个老太婆吗？”
叶老爷本也不想把事情弄的多僵，现在池家的老祖宗都出来说情自然也不好再深究下去。只得摆摆袖，“罢了罢了，既然老太太这样说了，我就相信你们一次。”说着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靖儿，记住，要是这个小子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我。”
看着爹爹的脸，她竟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是的，就是嫁人也还是要他担心的呢。
“哪能啊。”老太太笑着接口，“靖儿进了我池家的们就是我池家的人，谁要是欺负了她去我可是不会轻饶的。”说着示意叶靖儿到她身边去。拉过她的手，这位祖奶奶似乎非常满意。
于是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祖奶奶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靖儿的心里倒是好过了一些，虽然整个池家都不太喜欢她，但是还是有人愿意接受她的。
抬起头看向池连钧的方向，靖儿的心里莫名的出现了四个字——天涯陌路。是的，成为了他的妻，却走到了距离他最远的距离。因为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段生死，另一个女孩儿的生命。但是她不后悔，并不后悔嫁给他。哪怕现在他的眼神是憎恨是冷漠，但是没有关系。这样，至少她可以呆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那尊琉璃在袖子里，允自闪着夺目的光。
是的是的，因为一尊琉璃就这样嫁给一个人，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不怨，即使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即使被这样的对待！但是是她活该的不是么？
绵袖的那句话在耳边响起，池连钧是不会爱上她的。于是顺带着想到了她的眼神，于是心沉的更深。仿佛那个落水而死的人，是她叶靖儿。
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但是也是迟早料到的，也许是因为绵袖的缘故，整个池家的人都看她不顺眼一般。就是那陪嫁的丫鬟也时时受欺负。靖儿实在看不过去，便帮着绣荷回了几句。
那丫鬟倒是伶牙俐齿的，“夫人虽是丞相之女，但是嫁了我家公子就是与丞相府没有关系了。再说了，还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嫁过来的。”说着，横了她一眼。
绣荷看着觉得委屈，要为自家小姐出气，靖儿拦住她，淡淡的道，“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就是不是丞相的女儿也还是你的主子，有你这样无礼的么！”她也恼了，只道不公平。那绵袖不过是先她一步遇上了池连钧，凭什么她就比不上。他们都没有来得及知道她的好，凭什么否认她的存在呢！
丫鬟也有些怕了，唯唯诺诺的，正不知道怎么好。
池连钧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插进来的，冷着一张脸。靖儿以为会给她个公道，奈何竟然是责备的话语。
“一个丫鬟也比你要来的强的，最起码说的光明磊落，没有在背后偷偷摸摸的。”他是这样说的，这句话，在心底疼痛了好久。
但是是她活该，拼了命的也要嫁给他的那个人，是她。
丫鬟得了主子的帮衬，得意的看着她，她什么也没有再说。拉了绣荷离开，虽然绣荷挣扎着不肯走，硬要给小姐个公道。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所谓的公道是没有的。因为已经爱上的人，是她。
后来叶老爷来看她，池连钧便与她装作是夫妻恩爱的模样。毕竟是不敢在丞相面前多么嚣张的。靖儿也不希望都已为人妻还要爹爹担心，所以即使万般委屈也是忍着不说。靖儿不想绣荷跟在身边受罪，便叫叶老爷领了回去。本就是苦命的女孩子，怎么忍心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吃苦。
池连钧倒是没有夜不归宿的情况，但是什么都没有。每日都是背靠背的过一夜，天一亮，就急急的起身走开。似乎和她多呆一刻也是不想的。
她整夜的便是拥着那尊琉璃入睡，她其实是在怕，怕就这样的撑不下，就这样的放弃。
但是，哪里忍得下那口气？那样固执的想要嫁给他，嫁了，怎么可以轻易的就说放弃。
闲日里无事，便想着出去走走。难得的好天气，靖儿独自拿了把伞，走出了房间。这个池府已经压的她喘不过气，不透透气，会被憋死的。
于是就遇到了池家的老妇人，九十多岁的人了，她遇着了也是要叫一声祖奶奶的。那日若不是她出来解围不知道池家如何平息爹爹的怒气了。
倒是这位祖奶奶待她极好，似乎她是她的亲重孙女一样的。有时候闲来无事，靖儿便带了点心去拜访她。在池家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找人聊聊天。
微微福了福身子，靖儿问声午安。祖奶奶便拉着她的手叫她起来说话。
与池连钧之间的事情靖儿并没有跟她讲，这么大的年纪了，自然不想要她为她操心的。但是丫鬟们的闲言碎语还是传到了这位德高望重的祖奶奶耳朵里。
于是坐在自家的园子的亭子里，闲话家常。虽然年事以高，但是却一点都不糊涂。
她说：“靖儿不要难过，连钧总有一日会知晓你的好。只要记得，在这个池家，祖奶奶是永远疼你的。受了委屈不要憋在心里，同我讲，祖奶奶为你主持公道。”
靖儿便笑笑，“即使有再大的委屈，祖奶奶一句疼爱的话，也就不觉得是委屈了。”
祖奶奶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就你这丫头嘴甜，说的话把祖奶奶我甜到心眼里去。哎，现在池家还有心思来陪我这个老太婆的不多了。说是敬重，也都是放在嘴巴上说的。就是连钧也是的，都已经半个月没来见我这个祖奶奶了。”
靖儿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只道，“他们都在忙，有我代劳还不行吗。想来他们都在忙进贡的事吧，毕竟一尊极品琉璃也是得来不易的啊。”
于是展颜一笑，祖奶奶握着她的手，只是那个眼神，竟然是可怜。
心一酸，往日的情景浮上心头来。
手滑下去，触碰到一样冰凉的东西。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那日，端木缚送她的琉璃。心里便在想，若是当初嫁的人是他，今日又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呦，这是谁送的玉佩？倒是有心了。”祖奶奶见她对着一块玉佩发呆，好奇细细看了。“这块玉佩是琉璃刻的，上面的鸢尾花也是爱的信物啊。这琉璃想是出自连钧之手？”
她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苦笑。原来就是最后的最后，端木还是没有放弃过的。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不该送的人送了，该送的人，恨她。
祖奶奶不再问她话，只是留她一起吃饭。靖儿有些不知所措，每日都是在房里吃的，陪祖奶奶吃饭，是会和大家一起吃的。一家人吃饭本来就是平常的事情，但是对于她来讲，太难了吧。
靖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池家人不喜欢她，她又何必去丢这个脸现这个眼。但是祖奶奶既然开口了，拒绝就是不孝，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离日落越发的近了，靖儿越发的不安，不知道这场鸿门宴，何时开始又何时结束。
祖奶奶这才发现靖儿并未施脂粉，忙拉了她往自己的屋里去。
“小玉，快来帮靖儿打扮一下，这样见连钧怎么行呢？”祖奶奶笑着叫来自己的梳妆丫鬟。丫鬟倒是伶俐，知道老祖宗喜欢这个重孙媳妇，又是丞相的爱女，自然是恭敬有佳。
满意的看着靖儿，佳人才女的称号还当真不是白得的。只是略微施了脂粉，整个脸庞就有了生机。想来曾经的叶靖儿可不是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的脾气虽然没有那么蛮缠，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的。但是嫁过来已经有了三个月了，反而淡定了。
觉得连钧娶到这样的女孩儿做老婆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奈何这个小子不知道珍惜。想着看着，只能干着急。但是，应该要帮一把，要不然这个傻女孩是不知道争取的。那个不争气的连钧想他主动也是不可能的。
想来是自己的重孙伤了人家的心，多少有些耳闻的，叶靖儿执意嫁过来。但是现在的样子，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