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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老满的亲事

老满身体健壮,长相周正,也没残疾也不傻,可因为早出生二十多年,年青时没赶上好日子,他又一心顾着两个兄弟,结果一误再误,生把媳妇给耽误了。

三十三那年,老满终于动了婚姻。女的有二十六七的样子,人也安稳老实,说是死了男人。老满一眼相中了,满心欢喜地办喜事,没想到那女人是个“放鸭子”的,老满还没入洞房,先让人家把攒着盖新房的四千块钱都给拐跑了。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之后老满再不敢张罗说亲。五年后,正在镇上宋运来的厂子里打工的老满被两个兄弟叫回村,进屋一看炕角缩着个闺女,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脸惊恐,满眼含泪,炕边还有几个人看着,兄弟告诉老满,这是给他买来的媳妇。老满一惊,说:“这哪行啊,她还是个孩子,又是被人拐卖的,咱可不能干损事呀!”兄弟劝他:“有卖就有买,咱不留下,兴许落到七八十的老头手里呢!再说你对她又赖不了,错过这个村,可就找不到这个店了!”老满还不干,可架不住兄弟和众人一齐劝说,帮到天黑时还把老满和那闺女反锁在屋里。老满叫不开门,只好点上灯,尴尬地坐了会儿,这才笨嘴拙腮地问那闺女是哪的人,谁知一直不开口的闺女忽然哭叫一声大叔,出溜下地扑通给老满跪下了……第二天,兄弟打开门,屋里却只有老满一个人。兄弟大惊,忙问那闺女哪去了,老满满面愧色,憋憋嘟嘟说不知啥时跑了。兄弟说不能啊,前大门有人守着,后窗子有人瞭着,咋能跑得了?在兄弟的追问下,老满最终坦白交代——是他打开前窗把闺女送出屋,又叫她踩着自己的肩膀越过了东院墙。还给她带上了一百块的路费,告诉她到哪里去坐车。两个兄弟齐声叫冤——那闺女可是他们用两头大牛换来的呀!乡亲们也都笑老满憨,天生就是打光棍的命。

老满自己本来也已做了当一辈子光棍的打算,没想到三年之后,又有媒人上门了,而且叫老满万没想到的是,这回给他提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宋运来的媳妇赵桂芬。赵桂芬勤劳能干、长得耐看,心眼儿又特好,对工人就象对家人,许多工人都是冲她才肯在她家厂里干下去的。老满在宋家厂里也干了好几年了,平常见两口子关系好象还不错,怎么没听见动静,忽了巴的就离了呢?再说就是真离了,人家谁不想往好人家奔,凭啥就会看上自己呢?老满不敢做白日梦,连连摇头说配不上。

没想到刚打发走媒人,赵桂芬又亲自蹬门了。她对不知所措的老满说了实话。原来头阵宋运来从城里请来个据说百灵百验的算卦先生,给全家人算命,那先生算出赵桂芬天生克夫。这辈子注定要进两家门、吃两口井的水,唯一的破解之法是先跟宋运来离婚,再嫁一家——只要跟另外一个男人领了证拜了堂,她就算嫁过两回人进了两家门,两人便可平平安安了,之后再跟宋运来回婚,白头偕老了。赵桂芬虽不迷信,可为了全家安宁,她还是违心地同意了这个办法。宋运来和赵桂芬先悄没声地办了离婚证,然后又挑选“再嫁”的合适人选。有媳妇的人家肯定不干,没媳妇的又怕弄假成真,挑来选去,最后赵桂芬选中了老满。老满虽是光棍,可他为人忠厚正派,心肠又好,一定回同意帮这个忙的,所以宋运来虽然一再嘱咐她要等拜了堂入洞房时再说破,可赵桂芬不忍心欺骗老满,先把实话跟他挑明了,说如果怕给他今后的婚姻造成不良影响,这件事就算她没提过。

老满听明原尾,苦笑一声说:“我都这岁数了,还怕影响啥?只要你不嫌就办吧!”于是在乡亲惊愕的目光中,老满和赵桂芬到乡里领了结婚证,回来象模象样举办了简单的结婚仪式,算是拜了堂。进屋后,赵桂芬把二千块钱塞给老满,说是宋运来叫给的,其实这是她瞒着宋运来要给老满做些补偿。老满涨红着脸硬把钱塞回赵桂芬手里,有些恼地说:“我虽然打着光棍,可也不是拿自己不当人的人,要是为了钱,给一万我也不会卖这个脸!”赵桂芬又感激又敬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还是老满边往出走边说:“这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趁天没黑我赶紧把你送回去吧!”

可他们在乡亲惊愕的目光中,老满又把刚娶的媳妇送回了镇上前夫家,怎么也没想到宋运来也在洞房花烛——新媳妇是个二十四五水嫩妖艳的大闺女。

赵桂芬这才知道上了当,闯进去说理,可宋运来得意洋洋挥着离婚证,说赵桂芬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赵桂芬气得说不出话来,从不发火的老满忍不住义愤,紫红着脸上前打抱不平,他说:“人不是牲口,不管有多少钱也不能坏良心,桂芬是多好的女人,你不能坑人家呀!”宋运来恼羞成怒,指着老满大骂:“你他娘的算赶哪辆车的,敢来管我们家的事?赵桂芬已经跟你登记结婚,你们才是一家人,有事回你们家说去!”说着叫人把他们赶了出去。

赵桂芬在街上嚎啕大哭,痛不欲生。老满闷了半晌,跺跺脚说:“哭顶啥用?得找地方说理去呀!”一句话提醒了赵桂芬,她抹干了泪去找镇政府。老满有心跟着一起去,可想想这是人家自己的事,他沾不上边,不好说话,便心里挺不是滋味地回了村。

后来听说赵桂芬找政府找妇联又找公安,人家说离婚结婚都合法,没法管,老满就替桂芬叫屈。后来又听说赵桂芬到法院把宋运来给告了,还千方百计找到了那个算卦先生,证明是宋运来买通那先生做下了圈套让桂芬钻,村里还来了两个法官找老满做调查。老满如实说了头尾,请求法官一定别让好人受屈。再后来听说赵桂芬打赢了官司,争回了自己应得的那份家产。老满真心替桂芬高兴,又佩服她有骨气、不低头。

新世纪的第一个春天赵桂芬又一次意外地来到了老满家。听说桂芬是来给自己当媒人的,老满连连摆手说:“罢了罢了,我认命了!”赵桂芬瞪着他说:“认什么命,我要是认命这会儿早窝憋死了——说真心话,你还有心成个家不?”老满叹口气:“掏心窝子说,那猫狗还知配对呢,我咋就不想有个伴儿?可我这岁数……”桂分说:“男人四十一朵花,你四十出点头,正是好时候!”老满说:“可我这穷家,人家能来吗?”桂分说:“甭说人家,先说你,给句痛快话,愿不愿吧?”老满使劲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老满换上了桂芬给他带来的新西装新皮鞋,又去刮了胡子理了发,然后按着桂芬的嘱咐来到镇西大桥等着跟女方见面。工夫不大,镇里开来了一辆新婚花车,车到桥头停住,车上下来个十七八岁的靓丽闺女,老满仔细一看,正是桂芬的大闺女巧凤。老满打愣的工夫,已被巧凤和另外一位闺女推上了车,老满慌忙问这是干什么,巧凤调皮地笑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花车很快停在了四间新房前,新房门口贴着大红喜字、新婚对联,还有人在吹喇叭放鞭炮。下了车的老满胸前已被巧凤她们挂上了“新郎”的标签,一个穿着大红袄的“新娘”正被人们簇拥着向他走来,老满定睛一看,这新娘不是别人,正是赵桂芬。

老满做梦一般跟桂芬拜了堂入了洞房。晚上,坐在喜气洋洋的新房中,面对端庄美丽风韵不减的赵桂芬,老满仍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直到桂芬催他上床,他才怯生生问句:“这回不是假的?”桂芬说:“咱这叫弄假成真了!”老满又问:“能耐人多了,你咋就挑上了我?”桂芬深情地拉住老满的手说:“能耐人把我蹬了,我长了记性,这回给自己找了个靠得住的好人、老实人!”说着她靠在了老满的怀里。

老满幸福得浑身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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