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这么多年初蕾的性格依然很直白，爱恨分明，又很维护我，走了很远，她嘴里还在骂着。
“大律师让你骂不还口，还不高兴啊。“
“那是他理亏。当年见异思迁，攀龙附凤，撇下你，跟教育局副局长的独生女裴漾柔跑到国外…… ”夏初蕾仔细看着我平静的脸，“你不会还爱他着吧？”
“不！“我很快回答，我又不是傻的，又不自虐，曾经在哪里跌倒还要再摔一次，曾经的痛苦还要再来一次。
“那就好，你对他太容易心软，以前就是这样，一再地纵容他，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不能现在他惺惺作态，伤心一下，你就原谅他。”当年向泓之携美出国，夏初蕾比我更恨他。
“其实，当年他走的时候并不知我怀孕了，他在国外也没有和裴漾柔在一起。”有些事情我必须为他解释一下。
“你信他……”初蕾气恼地说。
“今天我见过裴漾柔了……“
“裴漾柔，她竟然也回来了……那又怎样，恬音，那种男人不值得原谅，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在别的事情上都看得清楚，一碰到感情的事就迷糊了。”
一阵沉默，夏初蕾缓缓地说：“无论如何，你要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你和杨霁清现在这样不冷不热，心里有话谁也不说清楚，我看着都替你们着急。”
我想起最近我和杨霁清的关系好像有点冷凝。是的，有些话一定要讲清楚，我已经因为误会而错过一段感情，我不能伤害霁清……
手机这时突兀地响起来，我接起来：“XX分局……游乐园……群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了。”
初蕾被我的脸色吓住了：“什么事？什么又是群殴又是警局的？”
电话里说不清楚。
“初蕾，你会和其它人说一下，我要先走了？”
“等一下，这个时候附近没有车，我送你。”
她一个怀孕的女人，怎么可以出入警局？
来不及说什么，我跑出去。
这个时候，校门外果然没车，我着急地站在路边。
一辆奥迪A6停在我面前，车窗摇下来，是向泓之。
“你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我一点也不想和他牵扯不清。
像是要和我比赛耐心，车就一直停在我面前。
僵持一阵，我心中着实着急，打开车门，用力甩上：“送我去XX分局。”
“什么事？”他眉宇间有一丝担忧。
手机铃声又响，我手忙脚乱去翻手提袋，手机掉到地上了，长手一捞，向泓之接听了手机。
“你……”我想骂，却见他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也许待会你会需要我陪你进警局，保释你的丈夫。他可真厉害，一个人对付四个手拿刀刃的人，最后还闹到群殴，竟然就在游乐园，竟然就在孩子面前……”他挂断了电话。
“他有没有受伤？孩子有没有事？”
“孩子没事，被邻居送回家。”他故意只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打了一下电话给邻居陈姨，确认孩子已经回家睡下，准备再打一个电话。
“你不用担心他，杨霁清是什么人物？八年前在B市地下体育馆打黑拳，是黑市拳赛里的不败神话――风火轮。几个小流氓又能抵得住他几拳几脚？逞凶斗狠就是他的本性，只是他在孩子面前也该收敛收敛吧。他怎么做人家的父亲，这么教育孩子的，暴力，血腥……”他狠狠地踢了一下车窗。
我的视线有些恍惚，记忆中有个男孩快速一转身，抬脚，一块砖头如纸屑般碎开了，男孩眼中闪烁着让人心惊的暴燥和愤怒……
该死的，手机没信号。
我平息着心中的想法，不会，杨霁清答应过我的，记忆中的男孩消失了。
“总比孩子还没出生就抛弃孩子的父亲强吧。”我对着向泓之，冷讽着。
“你……还是恨我？”
“不，我决定放下了，只是作为孩子的母亲，我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母亲，可杨霁清不会是一个好父亲。恬音，我和孩子现在的状况让我很担心。我可以找一处房子，让你和孩子搬出来住。”
我看着车窗外，淡淡地说：“你在前面车站下车。”
他轻叹了一口气：“以后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杨霁清是一个好父亲，他曾经……荒唐过，可他答应过我……”
“那他现在是……”向泓之一声冷笑。
“向泓之，你是一个律师吧？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可以随便给人定罪名。我相信杨霁清不会乱来。”
“他有前科……希望我帮得上忙。”
在我焦虑的心情下，车子开了好久才到警局，那些警员和颜悦色，向泓之熟稔地同里面的警员打招呼，说了几句，连保释金都不用付，签一下名，事情就结束了。
出了警局，我注意到杨霁清躲闪的目光和愧疚的脸。
这个时候我不想听他解释，握住他的手，只是满心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
抬头看到他衣领上有血迹，吓得我手足冰冷：“霁清，你流血了。”我的声音带着哭意。
“没事，没事，我真没事。”他抚着我的脸。
我仔细看他，确定他身上没什么明显伤痕，就只是下巴有些红肿淤青。
“你怎么搞的？”我带着恼意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心疼。
“对不起。”他想说什么，目光接触到我身后的向泓之，脸色就冷凝下来。
两个男人对视着，我感到不自在，向泓之很有风度地伸起右手。
“抱歉，我手受伤了。”杨霁清说。
“是嘛。”我仔细地看他的手，好像……手掌破皮，没流血。
向泓之僵持在空中的手有些难堪地收回。
“我送你们回去。”
我正想说不用，杨霁清已经说：“那就有劳向律师了。”
杨霁清对外人一向温文有礼，可此时语气好像有点故作了。
上车的时候，他脱下外衣披上我身上：“夜深，小心着凉。”
我想提醒他，其实我有点热，特别是面对着前面向泓之的目光。
杨霁清没有和我坐在后座，这是礼仪，要是我和杨霁清都坐在后座，而向泓之一个人在前面，就是把向泓之当成司机。
下车的时候，我看到杨霁清拿着一张支票给向泓之，向泓之嘴角紧抿着，杨霁清就把支票放到座位上。
我走进去，握着杨霁清的手，对向泓之说：“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车子“吱”的一声，掉头就走。
“你给人家支票是什么意思？”
“律师费。”
回到房里，两个小家伙已经睡了，坐在床上，杨霁清看着我。
“很晚了，你应该休息了，你……愿意听我解释么？我违背了我对你的承诺，我答应过你不再和人打架。”他的脚无意识地踢着床沿。
我拿着酒精帮他擦拭着下巴：“有什么事你明天再说吧。”
本来心里的确有几分气恼，灯光下看着他下巴那一大块红肿，心中的恼意完全消失，就只是心疼他。
“你没生气？”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要说出不让我生气的理由。”经过今天的事，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彼此要坦诚相见，才不会让误会滋生。
“今天在游乐园门口，有两个男人抢一个老人的皮包。我给孩子买完热狗，就在树荫下，所有的事看得很清楚……我知道我应该带着孩子避开，再打电话报警，但是小凝用那种眼光看着我，那种孩子的眼光，我知道他会希望他的父亲这时候是一个英雄。我叫了路人帮忙照看两个孩子，就……我没想到他们还有另外两个同伙，而且手里有刀，我本来只是想抢回皮包，可是我怕他们会伤到孩子，就想制服他们。小凝一直在旁边叫嚷着，有些路人就过来帮忙，场面有些混乱，惟惟和一个好心的路人报了警。警察来了，那些帮忙的路人不愿意惹麻烦都跑开了，那个被抢的老人也不愿做证，我……我在警局有过案底，警察不知怎地就认为是群殴。很晚了，我怕累着孩子就叫了邻居领孩子回去。我做完笔录，正准备走，你和向泓之就过来了，我不知道警局有人通知了你。”
说完了，他忐忑不安的看着我。
“我叫你不要和人打架，又没阻止你见义勇为。不过，孩子在场，他们又有刀，逞英雄也不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在我面前单纯质朴得让人心疼。
“我有分寸的。”
有分寸还会让人打成这样，下巴都红肿了，我涂消肿药的手故意加重了些，他呲呲嘴，我心一软，凑近了对他的伤口吹吹，这是小时妈妈给我“治痛”的妙方。
“恬音！”他轻轻地唤我。
“嗯！”我柔柔地应他。
他捧起我的手，轻吻着我的手，从指尖到手腕，我莫名地觉得脉膊快了些。每次被他这般亲吻，心里深处总有一根弦被触动，像是被他谨慎捧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全心全意娇宠爱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