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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我只为您效力

“既然无人能胜任这一职位,而现今又出现位愿意的人,那么二位为何要反对?政事与性别有关吗?无关啊。性别只是小问题,丞相位置若一直空缺才是大问题。百姓会怎么想?邻国的人会怎么想?二位大人,莫要为了枝叶而毁了整棵大树!”见大家都沉默不语,男子下了定义。

严郑二人噤了声,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一时间,整个大殿都鸦雀无声,弥漫着死寂般的气息。虽然表面上看似每个人都默认了,但是韩璐敏锐感觉到在无形之中,那种怨恨与仇视是强到令人窒息。

“众爱卿都默认了,那么事情也就成了。退朝!”凤华烨在王公公的搀扶下离开座位走下台阶,在经过韩璐身边时,他停下来踮起脚尖靠近她。“凤爱卿,随朕去御书房吧。”

“臣等恭送皇上——”

随着凤华烨一道走出去,在经过郑大人身边时,韩璐淡淡扫了他一眼。只是这平凡的一眼,却让他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一样,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直到她走远了,他才重重舒了口气。

回御书房的路上,韩璐一直暗地里观察着凤华烨,大殿之上,虽然他没了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害怕的感情,但是她知道,这孩子即便表面上强装镇定,而抓着凤椅把手的小手却一直颤抖着。到底这凤无双曾经怎么对待过他,让年幼的他这么的害怕自己。

“爱卿请坐。”到了御书房后,小皇帝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小的圆嘟嘟的脸蛋上带着异常严肃的表情,明明该是享受父母之爱、兄长之爱的时刻,这么无忧无虑的年纪,而今却因为要挑起整个国家的担子,失去了童年所该有的一切。他的生活该是活得多么的痛苦?

心底里的某处柔软被触动,韩璐低下头不再去看他。她不想因为自己只是同情而帮助,不然,带给他的只是被保护而不能成长。

“凤爱卿,你的事王公公已经给朕说明了,”凤华烨脆生生地打断了她的话,“朕也知当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你就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但是朕想确认的是,爱卿真的是自愿而并不是其他原因吗?”

韩璐一滞,抬头看向凤华烨——他的问题竟然是那么的犀利,只是个垂髫孩子而已……

绝美的脸上浮现淡然的笑容,韩璐垂首。“皇上,不管您信不信,微臣在今日醒来那一刻就决定了,既然答应要辅佐您,那么不管怎样,微臣都会伴随着您一路走到底,直到您能独揽大权的那一刻。”

“独揽大权么?”凤华烨喃喃自语,“先谢过爱卿有这等心思了,那么爱卿,还请往后多多指点,相信爱卿必不让朕失望。”

“关于任务,相信王公公都与你说了吧?除了之前说的之外还有便是要恢复授课。”

“皇上,微臣觉得关于这授课,需要改动。”

“改动?”凤华烨一惊,却依然镇定道。

“是,臣以为若是给皇上授课,那么必须是您最需要的,毕竟您要日理万机,若每日都上些文绉绉的古言,那些未必会适用在治理方面。皇上,微臣觉得,皇上最需要的就是用人之道、治国之方、作战之策。”

“那么爱卿的意思是……”

韩璐微微一笑,窗外明媚的阳光打在她身上,眼中的光亮瞬间迸发。“皇上,您知道微臣的意思,不是吗?”

“……那么,就照爱卿的意思去做吧。”

“谢皇上成全,”韩璐欠身,继续说,“不过在授课之前,微臣想先给皇上讲个故事。”

“故事?”凤华烨眨了几下,小小的脸上漾着不解。他身边的王公公亦是一脸的茫然,完全不明白这故事与用人之道、治国之方、作战之策有什么关联。虽然心里有些急,但他也不好多说,只得耐着心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关子。

“是的,虽然这是一个故事,但是臣不希望皇上只把它当做一个故事,更重要的是能够从中吸取道理化为己用。”

“哦,爱卿的意思是说,这并不仅仅只是个故事,更重要的是有很大的寓意在里面?”凤华烨一惊,说。

“是。”韩璐再度欠身。

“那么爱卿倒是说说看,朕倒想看看是怎么个寓意法。”

“那还请皇上细听微臣说来。”韩璐站起身,负手背对着他而立,目光遥遥望向窗外。“话说晋朝末年,天下分割,形成了蜀……”字句从韩璐那张嘴里吐露而出,窗外的阳光满满地铺盖了她一身。红色的锦衫上是淡淡而柔和的金黄,绝美地迷醉了眼。紫眸里光华流转,本事这样一个妖艶的女子,却在此刻透着安静与睿智。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有刻意捏造,只是以最朴实的言语讲述着故事,然这故事却一直紧紧抓住了凤华烨小小的心,他的眼一直追随着那抹红影,一双眼一眨也不眨,只是静静聆听着。

书房外的庭院中,风肆意而起,吹落了种植在花圃里的鲜花。

离开皇宫,外头已是残阳如血,天空一片绯红之色,那么的不平静。刚跨出皇宫大门,便瞥见停在道上的马车,马车旁是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背着残阳孑然而立,脸上依然是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笑靥。

“你怎么来了?”走到他跟前,韩璐问。

“兰枫在府上等急了,放心不下,所以就和车夫一起过来接你。”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理到耳后,他轻声道。

侧首避开他亲昵的碰触,韩璐绕过他跨进车厢。失去目标的手停滞在空中,琥珀色的眼底忽明忽暗。直到车厢内传来韩璐的唤声,兰枫才转身进了车厢,坐到了韩璐的对面。

等二人都坐稳了,车夫才吆喝着挥了下鞭子。马儿嘶叫了下,迈了蹄子往前驶去,车轮滚滚开往无双府,“得得”之声一直回响在宽阔的大道上。

调头望着窗外黄昏的景色,韩璐不语,只是思考着该以怎样的形式给小皇帝上课。虽然讲故事是种不错的教学方法,但也只是暂时之计。

“公主今日可好?皇上可有刁难?”打破沉寂,兰枫关切问。

“很好,他很认真,听得也很仔细。”

“公主今天给皇上上课了?”

“嗯,讲了几个故事而已。”

“故事?”兰枫惊讶,“是什么故事?听来似乎很有趣,不知兰枫有没有那个荣幸愿闻其详呢?”

“你想听?”韩璐转头看着他,紫眸里闪过一丝算计。“没有白吃的午餐。”

“公主的意思……”

“这几天晚上,你就帮我整理资料。”

“……就这样?”兰枫皱眉。

“你还希望有别的事?”挑眉望着他,韩璐故作惊讶。“你也是个大忙人,本公主怎么能多加事情给你?”

“公主你忘了?你已经撤去兰枫所有的职务了,其实兰枫也只是管管公主的后宫而已,现在已经是无事一身轻。”

后宫?韩璐一震,恍然间忆起那个时不时会害羞,却有着双坚定眼神的青衫男子。摇头甩去脑袋中的图画,她回眸。“那么,你就是个大闲人了?既然这样,那你帮我查几个人。”

回到府上,已是新月爬上树梢之时了。匆匆吃了晚膳,韩璐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便和兰枫马不停蹄地感到书房。屏退了所有的人,并下令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入,才去翻阅书架上的书,抽了几本自己需要的,挑灯看了起来。红烛在书房内燃着微弱的光芒,衬得那张绝艳的脸忽明忽暗。

安静的书房内是“唰唰”地翻书声,抬眸望着认真查阅的红衣女子,兰枫认认真真打量着她。

无可挑剔的容颜,玲珑有致的身段,还是那个凤无双,但是却也不再是那个凤无双。

她变了,变得不再让他看得懂了;她变了,变得不再重视自己,不再特殊对待自己了;冷若冰霜的她,笑靥如花的她,开玩笑的她,严肃的她,熟知音律的她……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还是说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她?

“看我做什么?”从书中抬起头,韩璐带着几分讥诮问,“或者觉得本公主太美而让你分心了?”

兰枫钩唇,淡笑漾在他如玉的面上。“公主的确很美,美到令人窒息。”

“哦?想不到你也会这么说,难道你,就不厌恶这脸吗?”用笔尖点点自己的脸,抬眸与他对上,韩璐冷笑。“但是这美,是保不住的。更何况就算再美的事物,若没有生存本领,也只是个废物。”

“公主,此言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公主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不是众多男子追求的么?为何公主要厌弃自己的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可惜本公主与窈窕淑女相去甚远,而且也没有一个君子……”手中的笔不自觉地握紧了些,韩璐的目光有了些许迷离。心口的那个伤,恐怕已经是永远也填补不了的深坑了,本以为结了痂就什么事情也没有,谁料到,在硬邦邦的痂的下面,皮肤早已溃烂。

“公主为何这般伤心?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兰枫的话在头顶响起,韩璐一震,猛然抬头,却与他那双温柔的眸子直直对上——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何她一点都没察觉?竟然就这么失去了警惕,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公主对兰枫有防备?”低头望着她,兰枫低哑着嗓音。

“何以见得?”毫不避讳地迎着他的目光,韩璐反问。

“不是吗?如若不然,公主为何每次都那么冷漠地对兰枫?”

“本公主不是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是吗?但是兰枫记得,你对宋子恒就特别一点。”

“他?不过是个男宠而已。”

“但是公主,你待他却是真诚。”

“……”手中握着的笔一颤,韩璐隐隐有些恼意,皱眉望着他。“你竟然,跟踪我?”

“只是凑巧碰上而已,怎么会是跟踪?”兰枫笑得风轻云淡,镇定的神色似乎如他所说他没做亏心事一般。

“凑巧碰上?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公主与他一同抚琴,看到公主眼底的温度,看到公主的调皮。”纤长的手指划过那张妖娆的容颜,兰枫压低了几分。“公主为何就单单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那么的纯粹,那是兰枫不曾见过的,让兰枫,好生嫉妒啊。”

琥珀色的眼眸透着点点光芒,薄唇一张一阖,烛光就这么打在上方男子的脸上,半边光明半边黑暗,让韩璐只觉得这一明一暗间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公主喜欢他?比喜欢兰枫还要喜欢吗?”

“公主喜欢他?比喜欢兰枫还要喜欢吗?以前你明明是最在意兰枫,也是最疼兰枫的。”兰枫低哑着嗓音,那一声问是那么的忧伤,又是那么的黯淡,似乎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凄凄凉凉。丝丝缕缕的柔情就这么从他的眼眸中流露了出来,虽不似宋子恒,却有着独属于他的轻柔。

二人的身影被映照在墙面上,这一抬一低间,彼此的距离缩短了不少。时间在对视中慢慢流逝,两双眸子仅仅只是倒影着对方的脸庞。灯芯“啪”地一声爆了开,火星四溅,一只蛾子从窗户里飞了进来,见到火源便奋不顾身地飞扑了过去。烛火明灭,脆弱的生命就在这转瞬间消失殆尽。

“别玩感情游戏,”放下手中的笔,韩璐揪住从兰枫头上披散下来的几缕头发,将他拉扯到自己眼前,望进那对琥珀色眼眸,缓缓开口。“别玩感情游戏,特别是在皇室贵族中,你,永远也玩不起,也输不起。”

“什么叫喜欢,你懂吗?你不懂,若不懂说什么喜欢?”

“忘记以前本公主是如何特殊对待你,从现在起,本公主是主而你只是仆,记住,我们只是主仆。”

“与其有时间玩,还不如帮本公主多做些事,指不定本公主,”站定在门口,韩璐转眸,露齿轻笑。夜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稍稍遮住了眼,却挡不住眼底千丝万缕的光辉。“会更喜欢你。”她说,带着戏谑与调笑。

屋内一室的清冷,在佳人淡漠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翩然离去。直起身子,抬头望着书桌后那一副腊梅图,薄唇缓缓上扬——

只是主仆?摊开右手,指尖上犹留着那凝脂般的触感。也许不是,不,永远不是。

屋外星光璀璨,银月弯钩,点点光辉慵懒而优雅地倾洒。夏风拂面,吹起树梢上的枝叶,沙沙作响,银月在树梢间晃动。今夜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空空荡荡的,细细回忆,韩璐顿住脚步,转身面对东南方。

是了,是他的琴音。以往这个时候,他总会弹拨上几首曲子,或悠扬缠绵、或婉转低吟,即便更多时是断断续续不成章法。

脚不由自主地往宋子恒的住处前进,才走了没几步路便停住——

她这是在做什么?去到他那里吗?为什么还要再过去?他是那样的纯粹,而你呢?红唇不由自主地勾了个苦涩的弧度,调转了身离开。长长的红裙裙摆拖曳在地上,带着一地的湿润的露珠。

辰末,艳阳高照,知了在树梢上不停聒噪地叫着,翅膀振动的声音让素日里教养甚好的丫鬟们,面上也有了掩饰不住的倦色。一袭粉衣被汗水浸湿,脸上的汗珠沿着纹路滑下。树叶一连几日都被阳光曝晒,叶尖开始泛黄,并且微微地卷了起来。池塘里的朱红色鲤鱼纷纷窜出水面透气,蜻蜓也渐渐飞低,足尖轻点着湖水,让原本平如镜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糜烂,夏季的糜烂,毫无生气。每个人都只想此时此刻能下一场暴风雨,洗涤去令人窒息的燥热。

然而在这么炎热而死寂的天气中,御书房却一片生机。书桌边,一袭黄袍的凤华烨双手托腮睁着圆溜溜的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碎房间里那抹绯色的影子晃动,小小的脸上时有惊讶,时有恐惧,时有欢喜,表情千变万化而生动。在他一旁的王公公用羽毛扇轻轻替他扇子,目光也一直追随着那红影。

“凤爱卿,接下去是什么、接下去又是什么?”见绯衣女子站定在房中央停止了讲解,凤华烨倏地抬头,急切地问道。今天刚好讲到袁绍大战公孙,这么精彩的打斗场面却被生生卡住了,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遗憾。

转身看向他,韩璐没有接着讲下去,一双秋眸直直盯着那张还未满足的小脸。“皇上,敢问昨日的作业有做好?”

“哎?”凤华烨一惊,背脊僵直,慌忙将桌面上的白纸揉成一团,往身后一藏。

柳眉微挑,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小皇帝,韩璐慢吞吞走过去,摊开右手。

“唔——凤爱卿,可不可以明日再给你看?”把纸团扔进宽袖里,凤华烨小小声。

“皇上可曾忘了所谓的一诺千金?”

“但是……”小皇帝有了片时的踟蹰,最后还是咬咬牙,摸出藏在袖子里的纸张,摊在桌上放平了才交给她。

“很好,很自觉。”红唇微微向上扬,韩璐说。“只是,这纸张上若多一份心思就更好了。皇上,微臣前日说过吧,若皇上没有按照微臣说的达到目标,那么臣就要停止三日讲故事并且皇上要将《史记》连抄三遍,直到皇上您改之。”

凤华烨点点头,小小的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却没有吭声。

“那好,希望皇上您能在这些天中更加努力,待明日这时辰,臣再来检查您的功课。”

“公、公主,其实皇上之所以没有完成作业是因为……”从未出声的王公公见状,放下手中的羽扇要替自己的小主人开脱,却不想被他截住了话茬。

“公公,莫要无礼,”抬眸瞟了眼自己贴心的奴才,凤华烨厉声。“没有完成作业固然是朕的错,没有什么理由。”

“但是皇上……”王公公面有难色,一张老脸写着冤屈。

“住嘴!这里没有你的事,快些下去。”

“……是,老奴告退。”双手作楫,王公公屈身答。

“皇上有几日没有上早朝了?”闲暇间,韩璐坐在藤椅上,端了杯茶水润了下喉问。

“嗯……好像是四天。”掰着手指头,他数着。

“四天啊,皇上可知这四天没有上早朝,就意味着您四天不知道民间的情形,不知民间的情形,就不晓得该如何帮助老百姓,不晓得该如何帮助老百姓,那么国家的经济、文化就不能很好的发展了。”

“那么爱卿的意思是,朕要天天上朝吗?”

“一个负责的帝王,并不仅仅只是天天上早朝就能解决的问题。”垂眸望着瓷碗里被泡开的茶叶,韩璐轻声道。

执笔的手顿了许久,半晌后,小皇帝的脸才从书中抬起头,望着靠坐在椅子上的绯衣绝艳女子,慢慢却极其认真道。“朕知道朕该怎么做了。”

与小皇帝一同用过午膳,王公公应韩璐的要求给他们搬了张棋盘。正所谓劳逸结合,在下棋的同时又能动用脑子,对一个经常用脑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四格棋盘上,黑白棋子已经落入了几颗,黑子多白子少,胜负分明。凤华烨手执着白子,迟迟下不了决定,一张脸皱在一起,嘴唇紧抿。虽然眼看着白子渐渐被黑子包围,但却一直不肯认输,目光在棋子上来回,寻找黑子的空隙。良久后,眼睛一亮,手中的白子落入那一道黑子的最下边。

“这叫舍身成仁吗?”望着那粒洁白的棋子,韩璐淡笑。“不错,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即便如此,你也未必破得了这精锐部队。”语落间,大片的白子又落入了那只纤纤素手中,透明的指甲下是粉红色的嫩肉,没了往日的鲜艳蔻丹,素雅的指甲漾着明亮的光泽。

“唔——输了。”凤华烨低下头,小小的脸上透着不甘。

“只是输了一次而已,又何必垂头丧气?”

“但朕输了,这是事实。”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皇上,别因为输了一次就否定了自己,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来磨练自己、塑造自己,这一盘棋下过来,臣也只是险胜而已,若加以时日,皇上必能胜过微臣。”

“真的?”仰起小脸,凤华烨眨巴着眼望她。

“皇上对自己还不自信吗?”

凤华烨一惊,眼神闪烁。“只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朕说过……自从额娘过世之后。”

放回棋子的手微微颤了下,望着那颗垂下去的小头颅,心似被什么刺了下。他还是个孩子啊……一直以来,她竟然忘了这,以教育成人的方式去对待他,显然过于急躁了,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呢。

阖上装棋子的紫檀木盖子,韩璐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手搭在他瘦小的肩膀上。

“皇上,您若坚持不下去,可以随时靠着臣的呢。”

“爱卿,朕,可以信任你吗?”他小小声,一双小手拽成拳头,紧紧捏在一起。

韩璐沉默,转眸望着院落里那棵槐树。“如若皇上信任臣。”她说,淡漠的语气里却透着惆怅与无奈,一如那棵年龄已久的槐树。

“那么朕,就信任你罢。”侧身抱着她的细腰,凤华烨低声道。

须臾后,素手轻轻环上埋藏在她腰间的脑袋,****的感觉从那一带的布料上传来,她知道那是他的泪,小孩子的泪,却没有说破。见着眼前难得出现的温暖场景,王公公****了双眼,眼角泛着泪花,却不愿去擦,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打破这一幕。默默退到一边,任一室的温暖留给他们俩。

“启禀公主,太后娘娘找您。”门外婢女的喊声打破宁静,对着里头唤道。

太后?这次找她有什么事?眉宇微蹙,回了句知了,便放开凤华烨。

“……”回头见凤华烨揪住她的裙子,仰头看她,那双小小的眼眸中闪着担忧,心底一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去去就来。”

听到她这么说,凤华烨这才放开她。“早些回来,爱卿还得给朕上课呢。”

“嗯。”

随着婢女一路往坤乾宫走去,路上韩璐暗暗观察着一边的婢女。虽然看似纤细而弱不禁风,但她的脚步却很轻盈,从坤乾宫到御书房也有一段距离,这大热天的来来回回没有喘一口粗气,也不见汗水,可见这人是练家子的。

想不到太后身边也安插了这样的高手,不简单哪……

一刻钟后,二人到了那扇暗红色的木格子门前,婢女对着门扉盈盈欠了下身。“娘娘,公主带到了。”

“嗯,带她进来吧。”从里头传来娇酥的声音。

婢女答了句“喏”,便推开门领着韩璐进去。室内光线晦暗,一帘紫色的薄纱阻隔了视线,影影绰绰地只得望得见纱后面的轮廓。中间那张四方桌上放置着紫金镂空香炉,里头焚着沉香,袅袅烟气从那些孔中飘出,香味四溢。

“太后娘娘最近睡眠不足?”盯着那紫金香炉,韩璐问。

“哦,无双对医药还有研究?”

耳边传来锦帛的沙沙声,想必是那女人翻身的缘故。韩璐扬唇,笑意敛在了暗色紫眸中。“闲暇无聊之时随意看看而已,偶得了点小知识,就在太后娘娘面前搬文弄武,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哪里的话,像无双这般文武奇女子,还是凤国的传奇呢。”曾媛媛轻轻笑道。“苫儿,怎么不让公主进来,你还敢怠慢了公主吗?”

“主子饶命!婢、婢女……”苫儿脸色一白。

“得,快带她进来吧。”

朝着苫儿微微一笑,未等苫儿带领,韩璐便掀开纱帘走了进去。

面前那一方铺着虎皮的软榻上,着一袭明黄色绣着凤凰图案的碧霞罗搭在女子的娇躯上,长长的裙摆拖曳到木质地板上,白色流纱圈着她的水蛇腰,说不出的妖娆。涂着蔻丹的葱白右手中,执着一根紫金制的纤细烟管,里头焚着烟草。女子将烟管放到唇边,轻轻吸了口,吐出缕缕烟圈,妖娆中透着颓靡。

“无双给太后娘娘请安。”韩璐双膝跪下,低头道。

“都是自家人,请什么安哪,快起吧。”翻了个身,曾媛媛一手支起自己的脑袋,执烟管的手指了指一边的椅子。“据说最近,你给皇上恢复了授课,而且还当了宰相?”

“回太后的话,授课是恢复了,这宰相,”韩璐顿了顿,颔首。“虚有徒表罢了。”

“虚有徒表吗?”曾媛媛回味着这四个字,娇媚的脸上阴晴不定。“但是我们皇家的人一旦要做事,就必须得做好哦,无双可是站在这位置上的,不管怎样还是得认认真真做,而且还是辅佐皇上的,如若皇上哪里不受教,你大可以责罚他。”

“太后言重了,皇上很乖巧,学得也很快。”

“是吗?那都给他教了些什么?难得听到皇上那么爱学习,想必无双所教的也是非常吸引人。”

“太后今日可是话中有话,为何不直接道明了您的意图呢?”韩璐笑言。

执着烟管的素手稍稍一震,曾媛媛回眸望着眼前的绝艳之人。须臾之后,她微微露笑,礼数周全而到位。“哪里的话,哀家也只是关心皇上而已,多日来皇上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而哀家却不能帮上一个忙,虽知妇道人家不好干预政事,但至少,哀家却连一个安慰都没有给过他,实乃惭愧啊。”

“是吗?”韩璐反问,沉默了片刻,眼睑下的紫眸里光华流转,无尽的妖魅丝丝缕缕地泛出。然而在曾媛媛眼中,这妖魅却透着让人窒息的冷冽,与生俱来的冷冽。凤眸微眯,朱唇轻抿了下,曾媛媛看似仙逸的姿态实则绷紧了神经,而一边的苫儿身体僵硬,做好随时备战的姿态。空气一下子凝结,肃杀在空中回旋,盘亘不去。

“呀,原来有客人在呀,怎么不早通知我。”兀然地,一记带笑的爽朗声音打破了一室的肃杀,门“吱呀”推开,未看见来者便听到那人的笑声。

这声音……她认得,虽然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她知道,她与他在大殿之上见过。做杀手不但天生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而且过目不忘、认声、制药等的技能也略有培训,称不上精,在关键时刻也会派上用场。此刻,韩璐有些庆幸自己在现世时是个杀手,正因为如此,在这个世界中,很多问题她才能轻易解决。

阳光之下,但见来者一身陶瓷蓝色金线绣柳丝绸,白玉金丝束带,一派的清秀,只是这清秀中,却被那双上挑的丹凤眼给掩盖了去,瞳眸中尽是掩饰不住的邪魅与桀骜。

“哎哟,这不是无双公主吗,稀客啊稀客。”男子掀开纱帘,见到坐在椅子上的娇人儿,带笑说。

“国舅,你也太随便了吧,哀家这坤乾宫是你不请自来的?”曾媛媛坐直身体,将裙摆拉下了些盖住自己赤|裸的双脚,嗔怒道。

凤清冶一愣,眼眸里划过一丝精光,手中的扇子“啪”地合拢,双手作楫鞠躬,然挺直的背脊半点没有谦恭之意。“太后教训得是,是微臣太过于随意了。”

“算了,反正你那浪荡不羁的性子哀家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是今日有客人在,好歹你也得收敛点,万一吓着了客人,你还能如此这般么?”停顿了会,曾媛媛看向苫儿,开口。“苫儿,赐坐吧。”

“太后果然宽宏大量,微臣自愧不如啊。”

“别耍嘴皮子,你的那点儿心思哀家还不知道吗?”掂了掂手中的紫金烟管,曾媛媛轻嗤。“今儿个又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什么什么风,微臣还不是想给太后您来请安么?”凤清冶凤眸一挑,薄唇微扬,丝丝邪气就不着痕迹地露了过来。“太后,这是微臣小小的一点心意,还望太后笑纳。”说着,他变戏法似地摊开手,掌上顿时静静躺着颗拇指大的珍珠,通体黑亮。凤清冶白皙的手衬得那珠子更加的黝黑,那色泽,就好比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空一般。

原本淡然闲适的曾媛媛在见到那颗珍珠后微微动容,妖媚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却在下一秒被掩饰得滴水不漏,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抬起玉臂,对着身后的丫鬟招了下手,开口。“苫儿,把东西收好吧。”

韩璐钩唇,将曾媛媛的一切悉数敛尽眼底,同时对着这个叫凤清冶的男子亦上了几分心。他与凤无双同名,那么便是一个家族的,只是看样子,关系并不深,反倒与曾媛媛,有着几分交情。无事不登三宝殿,加上又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一般都是有事相求。

“送了这么贵重的礼,你倒是有何事啊?”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曾媛媛问。

“哎呀太后,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难道清冶给太后送礼,还必须得有要事相求吗?未免也太俗了吧?”

“不然那是什么?”挑起画得细致的蛾眉,曾媛媛反问。

“呵,其实清冶这次过来,纯粹是想邀请您后天去鄙府赏花。”

“赏花?”曾媛媛“哦”了声,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淡淡轻蔑。“什么时候凤爱卿变得这么文人雅客了?你不是一向都留恋在烟花凡尘之中吗?莫不是什么让你浪子回头回心转意了?”

“太后娘娘您取笑下官了,”凤清冶打开纸扇,遮住自己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对眼忽闪着。“下官只是觉得太后娘娘素来爱花花草草,前几日刚好有人送来一些奇珍的花卉,想来太后娘娘喜欢,便擅自过来了,如若太后娘娘不喜,就当下官不曾来过便是了。”

“那既然凤爱卿这般盛情邀请,那么哀家也不好推辞,赶后天过去罢。”曾媛媛不急不慢道。

“谢太后赏脸。”

闲闲聊了会儿后,韩璐与凤清冶一同起身,作楫告别了曾媛媛。开了门,她前脚刚踏出乾坤宫的门,身后的男子便叫住了她。

“何事?”韩璐转过头,冷冷道。阳光照在她身上那件绯红的霓裳,暖暖地涂上了层淡金色,逆光而立的女子虽然面上是一贯不变的冷漠,但不知为何,这样的她反而更想让人去碰触那张让人失神的容颜,看着这表情之下的妖冶。黑眸暗了暗,心底的某只野兽似乎开始了咆哮,却让他不动声色地敛了去。

“到底有什么事?”见他不搭话,韩璐又问了句。

凤清冶猛然回过神,纸扇悠闲地扇了下,手轻轻抚弄着自己鬓边的乌发,笑得风流潇洒。

幸亏呵……

“双儿,后天你不来堂哥家赏花吗?看你一直不作声,是不喜欢?”

对方口里过于亲昵的两个字刺了下韩璐的心,柳眉微蹙——之前的推断错误了?难道他与凤无双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淡然?

“没兴趣。”冷冷抛出了句,韩璐转过身。

“这样?”凤清冶缓缓,微颤的尾音带着几分遗憾。“但是,堂哥很是想你呐,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念堂哥么?”

听到这话,韩璐抬头,几秒之后红唇上扬了个极致炫目的弧度。紫眸里光辉明灭,几分妖娆几分邪魅。“想你?想啊……”

“才怪!”她分两次把话说完,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这人,她不喜。

回到御书房,才只是过了拱门,便瞧见了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的黄袍男孩。他低垂着头静静看着脚底下,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似乎很投入,连她近到他身边都没有发现。

“皇上。”韩璐轻声说。

聚精会神的小皇帝听到声音,这才慢慢抬头,视线焦距在上头那张绝艳的脸上。

“凤爱卿,”他轻声地,声音里透着些迷惘,“你回来了?”

“嗯,臣回来了。”韩璐蹲下身,与他平视。“微臣平安回来了,皇上,我们回去吧。”

疼痛从身上传来,凤华烨微微弯下腰,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有什么温温热热的液体从鼻尖流了下来,然后是彻骨的痛,痛入心扉的那种,让他不能呼吸。身后传来王公公焦急的呼声,带着几分悲戚,意识模糊,身体摇摇晃晃,宛若漂浮在海上的孤舟,被暴风雨袭击得无处可逃,而同时,前面又似有一盏明灯,指引自己的方向,只是无力游向那边而已。

身上传来一阵阵的剧痛,想喊却喊不出声,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直让他想就此死去。身体很热,就好比是在铁板上被烤着。恍然地,似乎有一双手轻柔地安抚着自己,冰冰凉的触感从面上一路滑下,稍稍除去了那彻肤的热。有时全身处在热水中,有时又陷入冰窖,冷热交替。

沉沉浮浮间,似乎睡了很久,缓缓睁开眼,一室柔和的光辉。桌上不知何时,燃着三根蜡烛,暗黄色的光芒点亮了一室。桌子旁边,一身绯衣女子正背对着他不知在张罗些什么,长长的乌发披在她身后,一直垂到脚踝处。他知道即便这人不转身,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足以吸引人的眼球。听到动静,女子转过身,见到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自己的人,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扶着他起来。

“皇上,该喝药了哦。”用调羹轻轻敲击了几下瓷碗的边沿,她淡淡说。烛光照在她那张绝艳的脸上,美艳不可方物。

明明是那么不可碰触的人,不知为何竟然自己有种安心的感觉。

眼泪陡然从眼角滑落,凤华烨张开双手,紧紧拥住韩璐的细腰,将脸埋进她胸前嚎啕大哭。

窗外月华如水,银白而冰冷的月光倾泻了一地,夜已深,虫儿们已经安歇了回到自己的窝,只有萤火虫还亮着光在草丛间飞来飞去。

安抚了小皇帝睡下后,韩璐替他掖好被角,端着托盘关上门退了出去。

“公主,皇上可好?”见韩璐出来,王公公赶忙上前一步问。

“嗯,已经睡下了,东西也吃下了,休息几天就能痊愈吧。”盯着托盘中见底的瓷碗,韩璐缓缓道。“公公,皇上这毒……”

韩璐噤了声,从刚才凤华烨鼻孔流血的情况来看,他分明是中了汞毒。幸好

王公公呷呷嘴,见事情隐瞒不下去,做了个借步的手势。二人来到御书房,王公公燃起了烛火,而后将门窗都严严实实地关好了,才面对着不远处的娇人儿。

静静望着他,韩璐没有说话。烛光下,王公公本是皱纹的脸上在经过这么一折腾之后,似乎看起来更加的沧桑了。青灰的衣衫下是瘦小的身躯,背稍稍有些驼,却依然倔强地挺直着。“哎——”他叹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惆怅与无奈。“其实这毒,是皇上自己下的。”

韩璐微抬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等着王公公继续开口。

“皇上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他说与其落入奸贼手中而成了傀儡,还不如自行了断,”顿了顿,王公公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花,苍老的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无奈。“皇上虽然年幼,但他是是非非却看得真切,而且也极想为国多出份力,只是势单力薄,在那么多的小人面前,他一个人怎能抵挡?加上先帝先后去得早,对他而言亦是个沉重的打击吧。”

“其实,今日这么凑巧,也只是他不信任无双,是吧?”后背倚着墙壁,韩璐双手环胸,直直望向王公公说。

“呃……这……”王公公一惊,有些难堪,目光闪烁。“确实是这样……”

“是因为太后的缘故?”韩璐一挑眉。

“……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王公公,本公主与太后的交情很好吗?”

“算不上特别的好,但至少,二人常有来往。”

“璟丽公主亦是。”思索了下,王公公接续道。

“如此而言,王公公之前的请求不是在孤注一掷吗?若本公主将这些情况都告诉了太后,那么你的脑袋还能好好安立在你脖子上?还是说,你早就做好的最坏的打算?”

“不瞒公主之言,虽然在这之前,您与太后他们常来往,但您却并没有真正意图想与太后联合起来,这就等同于说,她们少了一份力量的来源,对于圣上是件好事,所以后来,老奴就斗胆过来说说,万没想到的是,您竟然肯愿意,着实让老奴惊讶了好久。那时,老奴也以为只是缓兵之策,随意应付老奴而已,直到您在殿堂那次的辩驳,老奴才知道您并没有玩弄。但到底,心还是有所顾忌的……”

“特别是皇上对不对?他以为无双是太后那边的奸细,为了保身,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公主明察。”王公公颔首,战战兢兢。

“免了,王公公,无双只是想说,一旦无双决定下来的事,便不会动摇,也不会随意更改,直到……无双死的那一刻!”语落间,韩璐已经滑出袖中的银针,施力对着窗口飞了出去。“咻咻——”几声,银针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只听得“砰”一声,似有什么物体掉到了花圃中。

王公公脸色一变,急忙开了门赶到花圃。只见月光下,一个穿着一声劲装的黑衣男子直挺挺躺倒在泥土中,口中紫黑色的鲜血缓缓流出。“见血封喉?!”

“不,本公主只是在针上撒了点迷药而已,至于这毒,早就被人下了。”她抬头,目光一沉。“只可惜,逃了一个。”

“是太后身边的人。”

“也只有她了。”韩璐轻嗤。

“公主,您,不怕与太后闹翻?”王公公惊讶。

“闹翻?”回眸冷笑了下,“如果怕,还用得着答应你?本公主说过了,一旦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拦阻!就算是皇天,也能奈我何?”

瞪大眼愣愣望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绯衣女子,王公公不自觉地将手按在心口上——这样的狂傲,这样的睥睨,这样的自信,这样的坚定,世间能有几个拥有?然拥有豪情壮志却能实现的,又有几个?

多年后,当看着一袭红色战袍站在天丰台上,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三万精锐兵卒的淡漠绝艳女子时,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睥睨天下万物而纵魅横生。

回到凤华烨的房间,见桌上的烛快燃尽了,韩璐另取了根蜡烛点上,昏暗的光线渐渐亮堂了起来。走到床边替凤华烨掖好被角,转身欲走时手腕却被一只冰冰凉的小手握住。回头,视线与那双明亮的眼眸对上。

“可不可以稍微陪我……陪朕一下?一下下就好……”他说,声音里透着哀求和撒娇。

点头应答,韩璐坐在床头,却没有说话。

“朕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朕去信赖的人了。自从母后过世后,朕从来没有一个安宁的日子……朕讨厌那个女人,讨厌她表面上一副宅心仁厚,暗地里却耍尽手段阴险狠毒的样子!她明明巴不得朕快点死掉,明明想自己执政!垂帘听政、招兵买马、笼络人心,在她眼里,朕就只是个傀儡而已,一块通往政坛的踏板!”

“朕知道她图谋不轨,但是,无奈她的势力太过强,左右翼基本上被侵吞了大半,而朝中又那么多的无用之才,朕、朕……”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滚入被褥中。“朕,该怎么办?”

母后,孩儿该怎么办?孩儿不能成为一个您所期望的明君啊……

耳边传来锦帛摩擦的声音,凤华烨转过头去,却见原本坐在床头的绯衣女子屈膝跪下,裙摆在空中扬起炫目的弧度,甚至他还能听见风过耳的声音。

“你……”瞳仁倏地缩了下,他撑起上半身。

“以吾之名以万物之力告之,我,凤无双,誓死效力皇上,直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刻!”

幽幽吟唱声从那张红唇里飘出,带着不容置疑。那头墨般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飘扬。眼眸闭着,敛去了里头的光辉,但即便如此,也依然阻挡不了她毕露的锋芒。烛焰跳动,光影斑驳,睁开眼,光芒从那双紫眸中绽了出来,那般的耀眼。

凤华烨一震,心里的某块空缺似乎正在慢慢填满。抬手掩盖住自己的双眸,他轻笑出声,带着释然与轻松。“嗯,朕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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