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志爱站了下来,淡淡一句:“现在,我不想告诉你。”说完,她继续向前走去。潘玉龙还想说什么,但见金志爱走远,也只好跟了上来。
他们走进一间宽大讲究的单人病房,病房里设施先进,阳光充足,医护人员都在忙忙碌碌,潘玉龙的目光向病床上投去,病床上竟然坐着他的母亲!
潘玉龙惊讶地叫道:“妈……”
母亲张开双臂:“玉龙,孩子!”潘玉龙的父亲也在,潘玉龙又叫了一声:“爸!”一家三人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金志爱微微笑着,率领自己的随从,转身走出门去。
渝城机场里,一架客机降落。舱门打开,几个便衣警察押解着宝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梁忠诚走下舷梯。梁忠诚双手上铐,铐子上遮着一层黑布。
几个公安人员此时正站在杜耀杰家的书房里,将一张逮捕证放在桌上,让杜耀杰在上面签上了名字。
杜耀杰被铐出杜公馆的大门时,盛元公司的副总裁和杜耀杰的那个亲信,已经先于他被押出大门,押上了另外两辆警车。
与此同时,盛元集团银海公司也遭到公安机关的查抄,公司的大批档案文件正被搬走或者封存。银海公司的老王和那位到任不久的总裁,看着公司各处一片狼藉,满脸绝望,面面相觑。
潘玉龙陪着金志爱回到了万乘大酒店的1948房。
潘玉龙还没有换回贴身管家的制服,他一身休闲装站在客厅的一角,但口吻神态,已经恢复了贴身管家的严谨周到:“金小姐,您休息一下吧,如果需要我过来,请呼叫我,我二十四小时都在。”
金志爱佯作不耐烦地:“别再叫我金小姐行吗!”
“……好,那在我上班时间,我可以叫你董事长吗?”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名字叫志爱,你就叫我志爱,OK?”
“我现在还是万乘大酒店的贴身管家,贴身管家有贴身管家的语言规范,我不能违反我们的规范……”
“可你也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吗?”
“我感谢你让我做你的朋友,感谢你为我、为我的家人所做的一切,我一定报答你对我的恩情。作为朋友我请求你,在我上班时间,在我还担任贴身管家这个职务的时间,请允许我仍然遵守这个职务的规矩,这也是我做人的习惯。我请求你答应我,金小姐。”
金志爱想了一下,既无奈,又有一些欣赏:“好吧。上班时间你就是我的贴身管家,下班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我说的朋友你理解吗,是最亲密、最信任的那种朋友,你理解吗?”
潘玉龙点头:“我现在……已经理解了。”
“你愿意吗?”
“……我愿意。”
金志爱走到潘玉龙眼前:“好,作为我最亲密的朋友,你能抱一下我吗?”潘玉龙一时无措,金志爱已经闭上双眼,做出姿态,等待着潘玉龙的拥抱热吻。但良久才听到潘玉龙说道:“……志爱……小姐,现在是我上班的时间。您有什么其他要求,尽可以吩咐,我一定努力去办。”
金志爱睁开双眼,拦住潘玉龙试图躲避的视线,她的目光逼着潘玉龙终于伸出手臂,把她抱在了怀里。潘玉龙抱得心如刀割,眼中含泪。金志爱却微笑着重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幸福的瞬间。
万乘大酒店里的另一个房间里,林载玄敲开房门,走进了这个房间。
林载玄与这间套间的主人——随同金志爱来到银海的一位公司高管,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面坐下。从林载玄恭敬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此人在时代公司的地位非同一般。
林载玄恭敬地说:“听说权部长是第一次来银海,不知道我们银海公司有没有怠慢的地方。”“这次是陪同董事长过来,一切要服从董事长的安排,林总代表不必客气。只要在董事长那边不出差错就好。”“那当然,董事长和权部长都在这里,我们都很小心。”“你今天过来是找董事长有事?”“关于银海城市公园的事,总公司刚刚发来一份文件,要立即呈送董事长过目。听说权部长有事找我,就先到您这里来了。”
权部长斟酌着词句,说:“啊……董事长与一位中国人在谈恋爱的事,不知林总代表是否有所耳闻。”
“啊……啊,听到一点。”
“这件事虽然是董事长的私事,但因为一方是中国人,所以在公司上下,引起了很多议论。这件事也传到政府商务部那里去了,政府方面也很关切,大家都不希望时代公司今后被外国人渗透。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商务部和公司执行委员会要我向林总代表转达一下大家的担心,希望林总代表能想些办法……”
林载玄面容紧张:“总公司的意思是……”
“如果不能阻止董事长和这个中国人的交往,至少要把这个中国人的情况搞清,总公司执委会最担心的,是这个中国人会成为其他公司的间谍。”
“董事长上次到银海来,我奉总公司的命令保护董事长,已经让董事长非常不满。和这个中国人交往又是董事长的私事,恐怕本人实在不便多言。”
“董事长本来是要撤换林总代表的,是总公司执委会出面力保,林总代表才能安坐原位。如果林总代表失去执委会的支持,恐怕……”
林载玄面色发僵,讷讷无言。
潘玉龙已经换上了贴身管家的礼服,在酒店内的各个餐厅进进出出,搜集了一大摞餐厅的菜单菜谱。此时尚不到开餐的时间,各个风格迥异的餐厅里,除了进行准备工作和开班前会的员工外,看不到一个客人。
潘玉龙走进行政俱乐部的零点餐厅里取菜单,在餐厅的一角碰上了行政楼经理佟家彦。
“哎,潘玉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十九楼怎么没见到你?”“我下午四点就回来了,一直在1948客人那里。”“你一直在她房间里,在干什么?”“客人让我和她聊了一段时间。”“怎么聊这么久?”
佟家彦似乎想听到潘玉龙的进一步解释,但潘玉龙沉默着没有解释。
佟家彦只好换了话题:“你拿着什么,菜单?拿这么多菜单干什么?”“客人要求我把酒店所有餐厅的菜单都拿给她看,她说晚上要请人吃饭,我已经报告管家部了,他们也通知了餐饮部。客人会点哪个餐厅的菜现在还不清楚。”“请什么人知道吗?”“不知道。”“噢,那你去吧。”
潘玉龙刚要走,佟家彦又把他叫住:“哎,1948客人这次回来,没说要怎么感谢你吗?”“没有。”“她没说把你调到时代公司,给你个发挥能力的机会?”“没有。”“你现在为她服务,她付你小费吗?”潘玉龙摇了头,停顿一下,说:“客人在等我,我可以先走吗?”佟家彦点头:“好。”
潘玉龙转身,两步之后就听到佟家彦在他身后又说了一句:“那她就是要给你更大的报酬!”潘玉龙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他继续向前,走出了餐厅。
潘玉龙抱回的那堆菜单,散乱地摊在金志爱的床头。金志爱趴在床上,一本一本地潦草翻看,随口说出一些菜名,让立在一旁的潘玉龙记在纸上,听上去金志爱所点的都是些高档菜肴。
“……红烧鱼翅写了吗?再点一个杏汁燕窝。”“杏汁燕窝是甜品。”“我知道啊。”“也点三个人的量吗?”“对。再点一个海参吧,海参有营养吗?”“有,海参不错,三个人的量吗?”“对,还有什么菜有营养?”“如果希望这顿宴请的档次高一些的话,再点个鲍鱼也可以,鲍鱼的营养成分也相当不错。”“好,那就点鲍鱼。”“鲍鱼有日本鲍和澳洲鲍,有干鲍有鲜鲍,您点哪一种?”“日本干鲍好一点吧?”“对,日本极品鲍很好,就是比较贵。”“那就点这个吧。”“你点的菜分量已经很大了,一道红烧海虎翅,已经可以半饱了,这道鲍鱼点小一点的吧,十二头的足够了。”“三份?”“三份。”“要不要再点一道素菜?”“好,点一道素菜,有什么素菜?”“清炒小棠菜好吗,还是吃蒜茸芥蓝?”“就要清炒小棠菜吧。”“好。”
金志爱起身,向卧室外走去。潘玉龙弯腰收起床上的菜单,金志爱在门外又说:“再加一道水果!”
厨房里,金志爱点的各种菜肴的食品原料已经备好,鲍鱼、鱼翅、海参之类,分别盛在不锈钢器皿当中,大厨小厨各就各位,开始分头加工制作。顿时,厨房里火焰升腾,鱼翅入锅,高汤兑入……大厨的眼睛,仔细斟酌着火候;小厨们已经备好了盛器,同时观摩着大厨的技艺。
潘玉龙与另外几位服务人员在1948房的餐厅,开始布置花草和烛台,各种商品和玻璃器皿也都一一排好。餐盘和刀叉陆续运到,筷子被精美的筷套包装,暂时置于备餐台上。
金志爱在房间里更衣入浴,浴盆的上方,薄雾如云,云中淡淡的音乐,有如天籁缭绕。一身轻松的金志爱走出浴房,在侍者的帮助下更衣。一位侍者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金志爱轻轻点头。
金志爱在佟家彦的引领下,走进行政俱乐部的会客室里,林载玄和他的秘书及一位中方雇员,看上去在此恭候已久。佟家彦亲自为他们上茶,然后退到会客室隔壁的备餐间去。金志爱在沙发上坐下,听了林载玄和那位时代公司中国雇员的汇报。
林载玄说:“我刚刚接到消息,我们银海城市公园项目的主要竞争对手盛元公司发生了重大变故,很可能要退出竞标了。”
“什么变故?”
中方雇员回答:“盛元公司的负责人据传已被警方拘控,公司也受到了中国金融管理部门的调查,估计盛元公司的资金运作涉嫌违法。”
“那现在我们没有对手了?”
中方雇员回答:“不,恰恰相反,我们昨天才获得一个最新的情况,在我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更强的对手。”
“更强的对手?”
中国雇员继续汇报,林载玄的秘书充做韩文翻译:“这个更强的对手就是香港亚东公司,亚东公司给开发区开出了更好的条件和更大的代价,已经获准参加项目投标。仅投资额一项,就高出我方六千万美元。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金志爱打断中方雇员的汇报:“那我们怎么办呢?”“公司总部刚刚来了电话,公司执行委员会决定,我方立即向中方提出新的投资预算。全智健总裁要求我把这个决定的书面说明立即呈请董事长过目。”
林载玄将文件递上,金志爱边看边问:“这个预算和以前的有什么不同?”“为了抗衡亚东公司的竞争,我方将总投资提高了六千七百万美元,总投资额已经达到一百一十五亿人民币。”
金志爱没有细看那份说明,她对林载玄说:“这件事,就按执委会的意见办好了。我现在更有兴趣的不是这个公园,而是这里。请你告诉执委会,我想买下这家酒店。”
林载玄惊讶:“买下这家酒店,是这家酒店?”
“对,就是这家万乘大酒店!”
金志爱和林载玄及那位中方雇员的谈话,被在会客室备餐间准备茶水的佟家彦听得一清二楚,佟家彦放轻了动作,脸上若有所思。
行政俱乐部会客室的大门打开,金志爱从里边走了出来,林载玄、秘书和那位中方雇员躬身送行。这时佟家彦也走出了会客室的备餐间。
金志爱回到1948房时,潘玉龙刚刚将餐桌布置完毕。他帮金志爱脱下外套,同时问道:“你点的菜已经准备好了,你的客人大约几点到,要不要我在大堂迎接?”
金志爱看到了餐桌上的排场,但她没有停步,而是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我的客人不在这里。麻烦你把菜装好,替我给他们送去。”
林载玄的秘书结了账,林载玄等人走出会客室,走向电梯厅。路过存衣处时,佟家彦替林载玄穿上风衣。穿衣时他俯在林载玄耳边轻轻一语,林载玄闻言不由停步回头。
佟家彦说:“林先生,您有兴趣和我单独谈谈吗?我有关于亚东公司的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