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一开学,调整座位时,王涛为了能跟马景然坐到一起,去找队长。去时,给队长带了一瓶酒。
队长说王涛,你是不是想走后门,准备毕业的事,我给你说过,你们这批学员可都是军区特别交代的,要扎根边疆,我说了根本没用的。
王涛把瓶子的盖一口咬开,说,队长,我是那样的人吗?要想留到内地,我就不会来了。来,喝酒。
两人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酒。酒瓶见底了,王涛趁着酒劲把心里话给队长说了。
你喜欢马景然?
当然了,队长。你看看凭我各方面条件,除了我,谁还有资格喜欢她。
那她对你呢?
你不是不让她谈恋爱嘛。女人嘛,这事都是害羞的,我知道上次洗被子时,你不知道她给我把被子缝得多细密。我盖着被子,幸福极了。我知道她也喜欢我。
我已经让她保证不谈恋爱了,怎么可能让她跟你谈恋爱呢。我这个队长说话算话。这条纪律绝对不能违反。
队长,我当然不能要求你做有损一个共产党员、优秀队长的事,我只有一个想法,排座位的时候,你让我跟她坐在一起。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当同桌倒行,可是你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
队长,放心,放心。马景然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只想跟她坐在一起,照顾她。我保证绝对不做任何有损于纪律的事。队长,我,我,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别别别,革命军人不兴这个。好吧,你得给我保证,一定要遵守纪律。我一旦发现有事故苗头,立即调开。
是!队长,保证完成任务。话刚一说完,立马跑了。
王涛真的跟马景然成同桌了,每次看到同学们羡慕的神情,他得意极了。有天,他凝视了半天马景然,越看越欢喜,就说了一句想了很久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马景然,你说对不对?
马景然露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说,不见得。
为何?王涛目不转睛地望着马景然,反问道。
马景然回头望了望,任致逊的座位空着,他怎么还没来?难道是病了。这么想着,随口问道,班长怎么没来?
你说的是任致逊?他有些不舒服。
真的,那我去看看。说着,起身就要出去。
王涛说,马上上课了,你别去了,任致逊没事儿,已经吃药了,我们出来的时候,刚睡着,你去了不是打扰他休息了嘛。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马小姐,为什么近水楼台不能先得月呢?请回答。
因为月亮不想让你得到呀!马景然随口说道,心里不禁想,任致逊怎么病了呢,会不会是被子薄了?会不会很难受?他吃饭了没?
我一定要得到月亮。王涛说着,还想说什么,老师已经走上了讲台。
老师讲的啥,马景然一句也没有听到,她盼着下课,可是老师讲得实在太慢了,平时她喜欢的语文课今天听来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好容易等到课间休息,她立即就往男生宿舍跑。一把推开门,说,任致逊你怎么了?好些没有?
任致逊看到是她,说,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小心大家发现。
你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一听你病了,都急死了。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不就是感冒嘛,再说现在好多了。快回去,马上要上课了。
那你抱抱我。
别让同学们发现。快走。
你抱抱我,要不我就不走。马景然耍赖道。
任致逊笑着说,你呀。说着,抱了抱她,说,快去。
不行,没有质量。马景然说着,闭了眼睛,指指嘴唇,说,还有这儿。
任致逊想了想,说,这儿不行,我感冒了,小心给你传染。
那我就不走。说着,马景然仍然闭着眼睛,等待着。
任致逊朝四周看了看,说,你坐下来。说着,一把抱住了马景然,滚烫的唇紧紧地贴在了马景然唇上,呼吸急促起来。
快,放开我。马景然忽然感到害怕,一下子挣脱了任致逊,跑回了教室。
他又抱了我,而且,还吻了我。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要写到日记里。马景然刚一跑回教室,上课铃就响了。
干啥去了?
方便嘛。
你到我们男生宿舍为了方便?
马景然大笑道,对了,咱班长病了,你给老师建议给他单独做顿饭如何?比如面条什么的。
我说马景然同学,你不能太偏心吧。班长病了你这么关心,我只比他低半级,学习委员呀,我病了你怎么不来关心我?
不去就拉倒。
那你给我个笑脸。
马景然笑了。
看来我一定要好好学,得奋斗个班长什么的。王涛说。
你当将军都没问题,好了,老师来了。
谢谢,就冲马小姐这句话,我王涛这辈子也要混个将军当当。
下课后,马景然拉着王涛,说,走,到炊事班去,找刘班长去。
干啥呀?
给班长做饭呀!
好,遵命,只要跟你马小姐在一起,我王涛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炊事班刘班长一看到马景然进来了,眼睛一亮,说,做什么呢,马景然,你怎么跑到炊事班来了?难道肚子饿了,说,想吃什么?我……一看到后面还有王涛,就没有再把后面的话说完。
马景然说刘班长,不好意思,我们任班长病了,他跟我是老乡,肯定喜欢吃面。
刘班长说行,我们煮碗挂面,然后给打个鸡蛋进去。
不,挂面太硬了。马景然说,班长有擀面杖吗?我给我们班长做碗手工面。
你要给班长做手工面,马小姐你太厉害了,说,需要什么,我来给你当下手。王涛挽起了袖子。
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那不行,你这么关心咱班长,我也要向你学习好好地关心咱班长,这样才能进步对不对。班长是咱们两个人的班长嘛。
那好吧,你端半碗水,我来和面。对了,刘班长,面在哪,给我个脸盆。王涛,水要慢慢倒,倒得太快,和出的面就是软的,不筋道。
遵命,马小姐。王涛兴奋地端着一碗水,看着马景然一只手扶着盆,一只手灵巧地拌着面,说,马小姐,你竟然还会干这个?说着话,手里就忘记了倒水。
倒水呀!对,就这样,朝面干的地方倒。我妈长年工作忙,我在家时一直做饭。好了,不需要水了,你看,面已经和好了。王涛伸头一看,果然面都结成团了。马景然一只手扶着盆,一只手灵巧地揉着面,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王涛情不自禁地帮着她别到一边。马景然红着脸,说,谢谢。对了,王涛,你去剥个葱。
好咧!
面揉得又白又光后,马景然放下面,拿了块白布要盖上,想了想,又在水盆里洗半天,才盖上。说,刘班长,有鸡蛋不,拿两个。
刘班长说鸡蛋很少了。
那就拿一个。
马景然说着,用只小铁锅烧上水后,开始擀面。
你的手真白,马景然,给我们大家唱首歌吧,就唱那首苏联歌曲。
好,我唱了,这是我妈妈给我讲的。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
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
水面映着银色月光,
一阵清风一阵歌声,
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做声。
我想对你讲,
但又难为情,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王涛拍着手说,太棒了,马景然,不要难为情,想对我说什么就说什么:真是你我永不忘札木郊外的晚上。
快,躲开,水开了,我要下面了。马景然双手端着切得一指宽的面条放到了锅前。
先下了几片小白菜,然后水哗哗地开了,下了面。面出锅的时候,又撒了一把葱花。
舀饭的时候,马景然说,对了,病人要吃得稀些,醋、酱油、盐,一一地放了。王涛说,你们陕西人爱吃辣子,怎么没放?
病人不能吃辣子,否则会刺激胃,更难受。
刘班长,我们班长吃不了这么多的面,我能不能尝尝?馋死我了。王涛厚着脸皮说。
刘班长面无表情地说,当然可以了。然后,回过头对马景然说,马景然同学,你不吃你的劳动成果了?
让王涛吃吧。不过,王涛,面可不是白吃的,你负责给任班长端去。
怎么,你忙乎了半天,却不给端去,他不就不知道是你干的吗?
只要他病好了,知道不知道谁做的就没关系了。
好咧,最好班长永远别知道。王涛笑着说。让他沮丧的是,当他把面端给任致逊时,问任致逊是否知道是谁的手艺时,任致逊说我当然知道,只有我们陕西的姑娘才会擀这么筋道又光滑的面条。
那是我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面,王涛将军多年以后还这么说,当时呀,都怪自己笨,就没有看出他们的隐情,还以为只是老乡的关系,或者只以为任致逊是班长,都怪当时年轻呀,以为近水楼台总是先得月。
其实,也不能怪我当时太年轻,主要是因为马景然对我们每位男同学都那么好,有人衣服脏了,她给洗衣服;有人扣子掉了,她给缝扣子。对了,还有一次,她给我织了件毛衣呢。当然后来我们在边境作战的时候,她也给任致逊织了一件,我的,是我要的,任致逊是她情愿给织的。王将军又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