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底骤然血红,突然伸手狠狠捏住她的下颚,“你想威胁我?拿君泽威胁我?”
她苦笑,“是你逼我的。爱屋及乌,谁叫你爱惨了她。若是君泽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她还能活下去么?”
她还能活下去么?这话似触动了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他从来只想她好好活下去,若是没有了君泽,她该怎么办?那他一切的努力都成为泡影。让她一人孤零零活在世上?他不敢想……
突然,他大掌一挥,将秋若伊推到在地。
她吃痛,哼出声。
他将指节握得“咯咯”直响,突然他自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上前一步横在她脖间,“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咳嗽几声,猛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并不将锋刃寒光放在眼中,“我若没有预先筹谋,又怎敢与你挑衅?不妨告诉你,若我死于非命,不出三****便会见到君泽的尸体。你要不要试试?别逼我!”
他额上青筋突突跳着,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狠狠一掌击在花架上。只见那花架顿时散了一地。而他的面色因为愤怒变成赤紫。
片刻后,他平静下来,似是安慰自己,“朕是天子,拥千军万马,想找一人还不易么?”
她眼中浮起一缕快意,连连冷笑道:“皇上您已经找了两月余。若是有线索,您早就找到了。想当初,秋家找我用了整整十九年。呵呵,十九年我可不敢说,可是五年八年的,我还是有把握的。皇上只管慢慢找。看看是你先找到,还是我藏的好。哈哈……”
他不语。
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眼中尽是复杂的意味。他只是一语不发。是的,他找了许久,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他的确找不到。其实也不是他找不到,而是她有心藏匿。祥龙国这么大,藏匿一个孩子其实也容易。
五年,八年,甚至更久,他根本没有这样多的时间去找,他没有这样多时间与她耗。他真的没有时间……
抬一抬眼,他望着秋若伊,突然问:“你喜欢我什么?”
她愣住,一时不能反应。
他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什么?”
她愣愣道:“皇上天姿惊人,世间女子皆会仰慕……”
话音未落,他突然执起手中银亮的匕首,手起刀落瞬间,他的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正滴落鲜血,落在地上,好似冬日盛开的红梅。
“你不就是喜欢我这张脸么?如此,你可以死心了?”
丢下手中的匕首,他甩袖离去,走前只丢下一句话,“放过君泽,他只是个孩子。如果你还有人性的话。”
这场变故来得太突然,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怔在原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心底出现了一个茫然的空洞,无法弥补。
眼前,地上,是他俊颜之上落下的血迹,点点都刺痛着她的眼睛。
他竟然,毁了自己倾城绝世的容貌,只为让自己死心,只为让自己放过君泽。
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不仅仅是痛他自毁,更是痛他竟是如此看她,认为自己如此浅薄,只是喜欢他的英俊。与此同时,她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像有一把尖利的锥子在脑中用力搅着,痛得没有了知觉。
她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心,从剧烈的痛到成了一摊冷寂的死灰。这样深刻的哀痛,仿佛将她的心碎成了丝缕。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他有多么爱霜兰儿。这种爱,是一道永不可逾越的高墙。而自己,半点念想都不复存在……这样的他,就算用尽手段,她又能得到什么呢……她什么都不可能得到的……
突然,她起身,朝门外狂奔。
日子过得死寂,霜兰儿独自住在天凌殿。她的待遇很优渥,也无人敢苛待她,宫人内监见她皆是毕恭毕敬。她不禁苦笑,大约自受封后就被冷落的皇后,她是第一人了。
可是,她坚信,他必定有苦衷,有她所不知道的事。从两年多前开始,他肯定就有苦衷的。是他一直不肯告诉自己而已。
皇宫之中,是怎样世态炎凉的地方,她受他冷落却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不敬,她坚信,这必定是他保护她,不许人欺辱她。
这么些日子,她想了又想,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日思夜想,连日饮食无常,她竟是真的病倒了,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精神委顿,身体和心都是说不出的酸胀难过。服侍她的宫人焦急不堪,几番要去为她请太医。她只是微笑拒绝,她自己就是医者,心病还需心药医,她再清楚不过了。
终有一日,晨起换衣时,她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虚浮,不省人事。
醒来时却见龙腾在近旁,天凌殿中生起了炭火,温暖而明亮。有温热的药香传来,刺鼻的气味,微微有些熏人。
她身上的衣裳和被褥换了新的,松软而又舒适。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竟然真的是他,是她日思夜想的他。
那一刻,心中如有海潮翻滚,五味澎湃。
她努力绽放一抹笑容,掩去自己病中的憔悴,激动道:“少筠,你来了。我没事的,只是受了些风寒。”向他伸出一手,她软声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彼时已然是黑夜,有橘色的烛火在空寂的殿中闪烁。
他突然退后一步,远远望着她。昏暗的光线下,她好似一朵娇然绽放的玫瑰,却开在了寂寞之上。
她见他不语,只欣喜道:“你知道么?我日日等着你,等得天都亮了。你知道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么?”低低垂首,“不过还好,你来了。你既然来了就说明你不会再让我等下去,是不是?你是不是决定要告诉我一切,至始至终,我相信你有苦衷。少筠……”
他无言,俊颜逐渐变得冰凉。
她挣扎着自床上起身,披起一件外衣。突然,她瞧见他颊边一道红痕,自眼角及唇角,将他本是完美若天人的五官生生划开一道怵目的口子。虽不深,却也不浅。